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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正文 ...

  •   禅院甚尔想要说些什么,但视线一触及男孩低垂的眉眼,和失去柔软微笑的漂亮小脸,他就觉得自己就像是吞下了燃烧的炭火,卡在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又让他喘不过气,那张油滑的嘴像是成了摆设,僵硬的甚至连一丝微弱的笑都挤不出来。

      这时候就算是以他的厚脸皮也没法当做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哪怕刚才男孩还帮他包扎了手上的划痕,缠了几圈绷带的手指头不能自如弯曲,指根上还像个夸张的戒指一样系着给小蝴蝶结。这要是搁在以望禅院甚尔恐怕早就笑了,还要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但现在他几乎对那只可笑的小蝴蝶结视若珍宝。

      他想说不要生气,想说这是他自己的错,想问他手背疼不疼,还想解释刚刚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开口,怎么解释,解释什么?禅院甚尔哑巴了。他只能像只跟脚狗一样缀在对方身后,隔着几步远,又不敢太过向前,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男孩端了清水给他擦洗了流到手腕的粘稠血迹,一次性毛巾上沾了被稀释的血液变成淡粉色,水也被染了红,倒进厕所里被冲走。禅院甚尔亦步亦趋,直跟到进了卧室,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才是下午,但男孩已经坐在了床上,看样子是准备休息,禅院甚尔则是沉默地站在门边上注视着,他那么大的一个块头,就算是沉默不语也难以让人忽视,于是男孩终于先开了口。

      “甚尔君去忙吧。”他说,“我……感觉有一点困了,先休息一会儿。”

      男孩是不擅长撒谎的,纤长的眼睫垂着,他以往要是觉得困了想要午睡,总是要先撒娇要抱着软绵绵的丑宝一起,美名其曰丑宝也要长身体,再邀请禅院甚尔也加入,天气渐凉,手脚冰凉的男孩总是更喜欢贴近火炉一样的禅院甚尔。但这次他不再说那些禅院甚尔已经听习惯了的话,连丑宝也不要了,这让男人尚未来得及觉得能松一下的心瞬间又被紧紧吊起。

      他在赶他走。

      禅院甚尔因为这种态度变化觉得委屈,但他又凭什么觉得委屈呢。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错,于是禅院甚尔又哑巴了,只是眼神往对方身上飘,男孩根本没有去看他,说完后就蹬了鞋子,直接盖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蜷成了很小的一团。

      禅院甚尔看着那一小团鼓起的被子,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他眼睛和心脏都在疼,像是撒了一把混了粗盐的玻璃渣,被绷带裹起来的手指则是发胀,一阵一阵的,像是迎合着自己的心跳。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继续保养咒具,就算拿起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在多留几道划痕,但那时候男孩还愿不愿意再给他包扎呢,禅院甚尔不愿想,怕自己若是真的付诸行动后,反而惹得男孩生气,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

      太疼了,仿佛伤口已经溃烂流脓,疼的麻木。这比他年幼时被咒灵抓伤嘴角要疼的多,那疼在记忆里,这疼在心里。禅院甚尔僵立片刻,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床边。

      他先把男孩踢乱的鞋子捡起来,摆正在床边,他没有绕到对方那边,而是隔着大床上宽敞的距离,盯着遗漏在被子外面的赤红发辫看。那是他亲手编织的,禅院甚尔特意搜索了些图片学了几个精致发型,到最后还是觉得鱼骨辫之类的更适合也更方便,那发丝如同流动的宝石与火焰划过他粗糙的手指,给人一种仿佛被温柔的燃烧的错觉。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荒唐又太过甜蜜的梦,沉溺其中之后又措不及防被戳破,使得心里那些掖藏着的见不得人的想法都暴露出来,就像阴影中的蛇鼠被拖入太阳地里暴晒,受了十足的惊吓、恐惧与不适。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这只能是禅院甚尔自己自作自受,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

      ……

      如果,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女人就好了,如果没有和她生下孩子就好了,如果早一点遇见,不,应该说是早一点接触春江就好了。

      然而。

      禅院甚尔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指腹的皮肤十分粗糙。虎口震裂过,手指骨折过,手背擦伤过,层层叠叠的伤疤与日日夜夜锻炼战斗的结果变成粗粝的厚茧。这双手在触碰到男孩娇嫩的皮肤时,哪怕只是轻微的施力,也会留下一片需要时间来消散的红痕。

      会哭泣吗?那么的娇气,被挂上吊针的时候要哭不哭的把脸埋起来,那双手如此柔软细腻,比奶油更绵软,又怎能经得起自己莽撞的磕碰呢。一想到男孩可能躲在被窝里不动声响的掉眼泪,他又觉得心悸起来。

      舌尖舔过干涩的嘴唇,禅院甚尔慢慢的坐在床边上,看着被窝里的那一小团。他想说很多东西,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清楚对方愿不愿意听。男孩懵懂稚嫩的欢喜被他亲手摔碎,那双如月的眼底泛起涟漪,漫过迷雾。苦味从舌尖划入胃里。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守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

      夕阳真的很美。

      阳光在房顶和墙面上流淌,把周遭的暗色镀上一层模糊又短暂的暖光,很快就会被更深的黑暗吞噬。春江花树凝视着它的倾斜。

      赤色的火球一点一点下沉,逐渐黯淡的暖光将云层染上瑰丽的红,又逐渐过度成深紫与暗蓝,等到太阳彻底落下,黑夜降临,最后一点光晕也消失不见,冷清的弦月挂在遥远的天边,高高在上,施舍般将淡薄的月光洒向地面。

      多美啊。

      春江花树沐浴着月光,泛着冷意的辉光落在他艳丽的赤发上,如同无价宝石在展示台灯光照射下折射出的迷人光泽。

      他就在那里,在禅院甚尔视线之中,像一缕破碎的阳光一样闪烁着。阳光带走黄昏,带来星星和神秘的深处。仿佛一个念头就能靠近他——他的魅力与爱,如同慈爱的妻。

      已经习惯了被触碰,习惯了掌心被指尖轻抚,习惯了柔软的依偎与包容。而注视着这一刻禅院甚尔却忽然感觉到令他心生恐惧的距离感。

      泥土与天上月,自己与眼前人。

      而这种情感在对方回过头后,又化为酸涩的怜爱。

      男孩的神态,令人感到他的眼中含满泪水,就像星空下的河水一样闪着光。那双青蓝相间的、猫儿一样圆润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看向禅院甚尔时眼睫有些湿漉漉的。

      你为什么还不来哄我?

      他几乎幻听到对方又气又委屈的声音,连生气都这么可怜又微弱,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茫然和难过。

      “我……”

      禅院甚尔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了,几乎是带着些许哽咽声的开口道:“我定了温泉,明天就去,好不好?”

      “想吃什么,我让别人送过来,吃过东西后,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他低声说。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由你决定还要不要留下我……还要不要再爱我。

      ……求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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