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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正文 ...

  •   到了新的地方,我们最先去的是一家据说不错的烤肉店。

      禅院甚尔是个彻底的肉食系,喜欢吃肉和内脏,比起在烤肉店被切成薄片的肉类,禅院甚尔或许会更喜欢撕咬大块的肉脂,如同野兽一般。

      犬齿尖利,平时说话时不明显,但若是让他咧开一个露齿笑,与唇边的疤痕加在一起就显得极为凶悍。明明但从长相来看应该是个比较沉默内敛的人,可气质带来的影响让他变得十足的危险。

      我想去摸一摸他的獠牙,是否如同其他野兽那般变得圆钝。

      大口吞食了烤肉后心满意足的禅院甚尔对我莫名其妙的触碰有些感到不解,但并没有侧过头躲闪,他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落座在角落里的我的指尖落在他唇角那道狭长的伤疤上。

      这道疤痕的边缘并不平整,比起刀刃,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撕裂,且伤痕较深,稍稍的用了一点力气按下去,指腹就几乎要通过伤口去碰到他的牙齿。

      并且应当是因为各种原因反复的开裂过,才留下这么深的印记。

      “流了很多血吗?”我轻声问他,背景音是烤肉店逐渐嘈杂起来的各种声响,但我知道禅院甚尔听得见。

      禅院甚尔沉默片刻,作回忆状,“大概是吧。”他故作轻松的说:“早就记不清了。”

      他在说谎,但我仍是信了。

      “待会要不要吃点其他的?”禅院甚尔岔开话题,他指了指我面前并没有沾上多少油渍的盘子,店家赠送的水果拼盘也没有动多少,于是他拿过去把拼盘也消灭干净。

      因为失去味觉,最近吃东西稍微有点心不在焉,禅院甚尔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生过病后食欲不振,这让他觉得小孩好难养,我也觉得人类相比之下未免也太脆弱了些,尤其是现在我也是人类。

      太难了。

      “这个不想吃就不吃。”他以为我不喜欢有些油腻的烤肉。

      从烤肉店出来后,寻找新的旅馆的路上遇见了卖可丽饼的流动车贩,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围了一圈,禅院甚尔随口一问我要不要吃,但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拉着我凑过去,买了一只淋了巧克力酱夹着草莓片的可丽饼让我拿着。

      掩在兜帽下我抬眼看了看禅院甚尔,于是他没有牵着我的另一只手帮我把带着的口罩往下拉。他就差把我包裹得连头发丝都不露了。

      于是我开始慢慢啃食可丽饼,直到被他牵着带进了新酒店的套房里。

      ————

      因为咒术师与诅咒师的相互牵制,被寻找着的我甚至清闲到一边和禅院甚尔商量要不要去当地的旅游景点逛一逛,一边保养武器。当然,是禅院甚尔动手而我在旁边围观。

      “要不要泡温泉?”他听我念到宣传单上说本地有天然温泉后,慢悠悠的问道。

      “温泉?”我又翻回那段描述,仔细地看了看:“我看看……上面说,天然温泉好像是在山里哎,要去吗?”

      “你想去我们就去。”禅院甚尔头也没回的说。

      “想去!不过甚尔君要提前预约一下,这样我们这两天就可以去了!”

      “是是,等会就打电话预约。”

      对于咒具的保养,禅院甚尔其实并不很讲究,但偶尔他觉得很闲的时候,就会把那些个大件小件零零碎碎都从咒具库里扒出来,挨个地擦拭一遍。

      我慢吞吞的吃完了可丽饼,又喝了一瓶加钙奶,就捧着脸坐在沙发上,看毫不在意盘腿坐在地上的禅院甚尔叼着打粉棒用棉布给刀上油,而身体仿佛永远不会被掏空的丑宝趴在禅院甚尔手边,跟着他认咒具,禅院甚尔擦完一个它就吞一个。

      禅院甚尔对咒具也没什么起名爱好,被人起过名的他就跟着叫,忘了名的基本上就按价格来,比如说什么四十万的弯刀、二十五万的锁链,目前为止最贵的是一把五亿的大刀。

      他对器具方面的天赋相当优秀,长棍大刀耍的超级溜,基本上一上手就知道怎么用,樱子带来的那些拼接杆的咒具早就让他换成了更结实的棍子,用起来更顺手了。

      最近他似乎又盯上了地下拍卖会传闻要拍的一件特级咒具,但碍于带着我,没法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春江:懂了,在安排了。

      而在禅院甚尔专心保养某把有些破损的咒具时,我一只手盘了盘丑宝扭过来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它吐出的相框里,禅院甚尔身边有着黑色外翘短发的女人,又趁禅院甚尔没空扭头的空隙塞回去。

      刚刚那是什么?我没看到呢。

      结果丑宝应该是最近装了太多东西又来回的吐出来,有点嘴滑,沾了点不知名水渍的相框啪嗒一下,顺着禅院甚尔的脊背滑掉在他屁股后边的地板上。

      禅院甚尔虎躯一震,慢慢扭过头来。

      我维持着薅丑宝头毛的动作,和他面面相觑。

      然后一齐侧身/低头往地下看去。

      糊了丑宝口水的相框比较坚强,没有被摔碎,但在我试图把它捡起来的时候,禅院甚尔快先一步把它抓起来,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抢夺,而我甚至看见他的指腹上被咒具划出一道细线,正在往外溢出血珠。

      我的手被他挥开了。

      没感觉到太多疼痛,但在被擦过的手背上还是飞快地红了一片。那还有一片尚未完全散尽的输液留下的淤青。

      禅院甚尔握着不比他手掌大多少的木质相框,愣愣地看着我的手,嘴里叼着的打粉棒也因为松开的牙关而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血液已经顺着他的手指渗入相框里,显现出蜿蜒的红色细丝,而禅院甚尔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慢慢的,机械地抬起头,和坐在沙发上的我对视。

      那双暗绿的眼睛,茫然又无措地看着我。

      我抿了一下嘴唇。

      “甚尔君,你的手指受伤了。”我说。

      用味觉交换来的正常的视野能够看到,禅院甚尔的瞳孔在我说出这句话前紧缩了一瞬。

      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突然间听觉掉了线,禅院甚尔慢半拍的胡乱嗯了几声,于是我说去拿工具,然后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我们两人都清楚,绷带等医疗工具向来都是一起装在咒具库里的。

      但此刻并没有人说出来。

      ————

      他刚刚做了什么?

      禅院甚尔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惶然。

      已经比曾经刚刚买来时显得光滑的许多的廉价相框里,被时间淡化的照片上,女人被他的血迹染红的笑容尤为令人感到心惊。

      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不敢看她。

      禅院甚尔虽然学得知识不多,但他不傻,会看气氛,也懂得把控时机,尤其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成年人的世界里情和爱分得哪有那么清,他这些年这么过来了,养成了一身浑不吝的习惯,在这短短的几十天几乎被改了近半,禅院甚尔曾经经历过了,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得到的太少,于是显得那些格外的宝贵;他失去的太痛,于是画地为牢自暴自弃。禅院甚尔怎敢再去抓住一个原本应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甚至身份地位云泥之别的——

      身材高大健硕的天与暴君忽然感到寒冷,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体温也在随着手指上其实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伤口溢出的血液而流失。

      那个男孩,漂亮的、柔软的男孩。

      会对自己笑,也会撒娇,连偶尔的置气的也幼稚可爱,望向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睛,和总是出现的小巧梨涡。男孩总是满眼盛着自身也不曾知晓的,过分柔软的情感。

      这样纯粹又美好的欢喜,又怎能不让人动容?

      禅院甚尔觉得喉咙被哽住,又像是生吞了一团火焰,烧得他心肺都在抽痛,他说不出话。

      太疼了,好像从那道伤口开始,整根手指甚至手掌与手臂都在腐烂,疼痛一直蔓延到心口,又沉入胃里,攥紧了,还要撕扯一番。

      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过去,却又因为一时的手快,把那将纯粹的喜爱递向自己的手挥开了。

      大脑中回放出男孩变得空白的神情,那双原本艳丽又变得茫然与受伤的双眼,他太体贴,连应有的气愤也不曾展现,他若是哭泣,若是对自己发脾气,想要对自己动手也可以,什么都好,可是也什么都没有。

      男孩甚至还在担心他手上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忽视了自己淤青尚未完全消退,又泛起殷红的手背。

      这时禅院甚尔才后知后觉的恐惧起来,他甚至忽然怨恨咒具不够锋利,如果将自己的手指削断,就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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