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曲》源衣

63、罪证

　　没来由的，若儿原本攀住他臂膀的手突然松开。

　　马儿适时地放慢了步子。原本让疾风扰乱的发丝沿着若儿的脸颊垂下，垂在司楠的手边。于是他的手也因此松开。
　　她固执地不肯回过头去，只是静静等待他的指示。

　　“洛亚在哪里。”
　　他的话音太过冷淡，让她心里一紧。

　　“洛亚他……”她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她现在根本不知洛亚身在何处。

　　“你不会不知道的。”他的手轻捧过她的脸，让她回过头来。可若儿却迟迟不敢抬头看他。
　　“洛亚被带走了。”她低头轻声说着。

　　可她许久都没有等到司楠的回应。

　　若儿颤颤地抬起头来，那张冷峻的面庞距她近在咫尺。
　　她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已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让他留在那里实在太危险。我……我只能让母亲带他离开大海。”

　　司楠的手停留在她的脸颊许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你见到了母亲？”
　　他的话不像是在问她。可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是。”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他的一声轻叹，听来是十分不满。

　　若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罪证，赶紧解释：“我不能离开那里。只是……只是迫不得已。”

　　她既然见到了母亲，又让洛亚离开了海域。那为什么她自己却选择留下？
　　当然她想说那是为了洛亚——因为默林不可能会轻易就放过了她们。她明明想这么跟司楠解释，可不知怎么的一时全乱了阵脚。看到司楠沉着脸故意瞥开了目光，她更加不安。
　　“司楠……”她央求着，“相信我。”

　　这一次再不闻他开口了。
　　若儿垂下眼眸，目光不自觉落在身前那只牵着马缰的大手。在这之前她曾经十分想念这只手带给她的安抚与温暖，可是这时它却突然变得陌生。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了不寻常的声响。

　　若儿因为不安，反倒对周遭的一切更加敏感。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正有许多人追赶而来。

　　她不假思索地拉扯着男人的衣袖，惊慌不已：“快走，快走……”
　　可还不听闻他有任何回应，她便感觉腰身一紧——那是他的手稳稳绕过她的腰间，将她紧扣在身前。

　　司楠的手猛地一拉缰绳，若儿的身子自然而然地向后倾去。
　　“司楠……”惊惶之中，她竟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男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她紧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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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岸线绵延曲折，司楠带着若儿一路骑马狂奔。

　　身后的马蹄声总是离他们相当的距离。他们虽然没有被追赶上，却也根本甩不开那些人。

　　若儿的手死死拽紧了司楠放在她身前的胳膊，她的身子也紧紧依靠着他。

　　司楠果断地选择了十二宫的方向。教皇宫的标志逐渐进入眼帘。若儿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幻境——毕竟她已经离开这里太久。

　　然而这里却是早早就有人等待着他们。

　　这让若儿十分意外，因为这人是她——多明妮卡。
　　妮卡此时正生涩地跨坐在白马之上，像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司楠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十分听话地停在了妮卡身前。

　　“双子宫。”妮卡略显惊诧地看了看司楠，然后才将目光移至他身前的这个女人，伊若儿。

　　司楠不动声色地松开抱住若儿的手，转而伸向了妮卡。
　　正在若儿惊讶之时，她意外看见了司楠手中那一团白纱。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因为，司楠竟要将她的面纱递给妮卡……

　　“往南，去双子宫。”司楠的话十分简短。
　　妮卡看了一看手中的东西，说道：“我明白。”
　　司楠微微点头，以示会意。可正当他要掉头离开时，却又让妮卡叫住了。
　　“教皇他……”妮卡小声嗫喏着。
　　“他会安全的。”司楠淡淡地说着，“你只管去找安佐娜要人就好。”
　　妮卡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点了点头：“好。”

　　这次，马儿仿佛早就等不及一般，带着若儿和司楠飞奔着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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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神殿。

　　殿上的男人双目微闭，慵懒地倚靠在一边。与这姿势极不想配的是他深锁的眉间。

　　“六芒星果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一个女声传来，“波塞冬竟然会为了她而伤神。”
　　默林一手屈指向上，另一手略感厌烦地撑着脑侧，却始终不肯睁开眼。
　　“我的安菲让人胁迫，作为丈夫难道不该去解救她么。”他冷笑着。

　　“可她早在五年前就嫁做人妻。”安佐娜一副好笑的神情。
　　默林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伸了伸那摊开的五指——他仅凭这一简单的小动作就能让安佐娜后悔。
　　“雅典娜果然是战争女神。”默林笑道，“只可惜你现在根本不具备那全部神权，不是么。”
　　安佐娜紧捂着刚刚让默林弄伤的右臂，咬着牙不再作声。
　　“不过也对，”默林轻笑一声，“你再这么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亵渎了处女神的名誉吧。”

　　“你……”这一次安佐娜也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现在的她要与他相争实在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默林却突然觉察到什么动静似的，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绕过挡在前面的安佐娜，直接向远方而去。原是大祭司的到来。

　　“海皇，安菲找到了。”
　　话音刚落，默林原本斜倚着的身子忽然直立起来。
　　“可是……”大祭司皱着眉，一脸为难地说着，“可是却让那个男人逃了。”

　　听到这话，安佐娜忽然垂下了眼。

　　大祭司的话让默林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却首先觉察到了安佐娜那奇怪的神情。
　　“怎么，因为那个男人的逃离而感到不满？”默林笑着走近。

　　安佐娜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吭声。大祭司的话让她感到难过——抛弃妻子果然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做出来的事么。

　　不过多久，大祭司就叫人带来了安菲。可是——
　　当这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刚刚行至大殿的时候，默林神色微变。

　　这个“安菲”缓缓行至大殿中央，最终来到了安佐娜的身边。
　　默林微微一抬手，安菲脸上的面纱便轻易落地。安佐娜看着这个女人的脸，脸上的表情阴晴变换。

　　她是多明妮卡。

　　默林倾下身子去拾起地上的面纱，而后笑着看向身前这个同样娇小的女人。他与她很小就相识——只因为她耶来自娜莉海岛。
　　“妮卡，你是真心愿意做这个替身么。”他微笑着说道。

　　安佐娜脸色一沉。刚才妮卡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她差点就以为这是真的伊若儿。毕竟妮卡的身影与若儿是那么相似。要不是默林及时拿下了妮卡的面纱，或许她会被轻易欺骗。
　　然而，默林却只是远远一瞥就能明辨真假。

　　“我只是想救我的丈夫。”妮卡低声说着。
　　默林若有所思地看着妮卡，最终却只是浅笑一声摇了摇头。

　　“看来他早就认出她来了。”默林低声自语，凝视着手中那一团细纱。
　　听到默林的话，安佐娜也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回想先前与双子宫交锋的场面，默林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男人明明是劫持了若儿，却根本不像是要利用她来得到神权。他让若儿挡在自己的身前，为的只是不让她误入自己的封印而受伤。
　　想到这些，默林微微蹙眉。他或许应该肯定，那个男人是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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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教皇宫，整个十二宫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
　　若儿侧倚在司楠怀中，想的却都是刚才那些画面。

　　直到马儿最终停下了脚步的时候，若儿才抬起头来。这里——竟然是天湖涧。
　　还不等她反应，司楠就将她抱下马。可是他才刚把她放到地上，就迅速缩回了手。
　　若儿觉察到他的不对劲，轻声试探着：“怎么了……”
　　可他却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带着她径直向大殿里走去。

　　五年前，司楠的父母都还在这里，可如今这整座宫殿已经空无一人。两人的脚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形成回声，一步一步都走得让人心惊。

　　司楠的背影在她眼前轻轻晃动着。她的眼睛湿润，以至于那道背影模糊得可怕。她突然追赶了几步，从后环住了他的身子。
　　可这一动作却惹来司楠一声闷哼。

　　“怎么了……”她慌了起来。
　　若儿看到司楠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尽管极力的掩饰却仍是无法掩盖那痛苦。
　　“你……”她刚想将手覆在他的胸口，却被他拦开了。

　　“没事。”他低声说着，转而将她揽进了怀中。
　　他突来的温柔让若儿一时有些不习惯。她在他怀中静静喘息。

　　“他们不会再追来吧……”她轻声试探着。
　　司楠轻叹了一声：“嗯。如果皇后能够——”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若儿又轻易觉察到了他话音里的异样。

　　她趁着与他这样亲密的时刻，轻轻拉开司楠的领口。这时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大片淤青。
　　她闷着声不再开口，而男人却也不作任何反应。

　　半响，他才听她颤着声说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说罢她就抬眼来看他。
　　司楠一脸平静，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若儿心里一沉。司楠果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会一而再地伸手挡在她的身前。若儿微微低下头去。
　　她想要抚平他的伤口，却在伸手的刹那动摇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十一了，囤稿，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