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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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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寒亭几招试探已知东野静水实力远超昔日,一时不敢出招,只细细观望,冀求以静制动。东野静水从前败于师兄手中,腕筋被截,尽管这些年来钻研别样道法,吞服妖怪内丹,实力不可同日语,但其心中也是深怀忌惮。一时间师兄弟两人都是对峙在一处。
不觉时日耗去,东野静水心底里不禁有一些急迫:“寄竹久去未归,也许敌不过辟邪北洛。若果这妖物现在过来干预,尽管我不害怕,总是叫我缚手缚脚,不能尽情凌辱眼前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曲寒亭则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师弟,只要他一发难,自己好沉着应对,又或者师弟流露出一分破绽,自己也得即时抢攻。而东野静水这一分心想象其他事情,不自觉眼珠子微微一动,这个细微的举动已经落入曲寒亭眼中,他情知机会已到,再不等时间虚耗,率先提剑刺出。
东野静水暗暗一惊,师兄十多年未见,剑法中的锐气是远远不入当年了,但是随着修炼日深,气度越发沉稳不迫,这一出手恰似高峰瀑下,洪堤猛决,势道极是惊人,匆匆提剑撩起,“叮”的一声激响,带歪曲寒亭剑势两寸,始才免了青锋刎颈之厄。他不自禁想:“若非这些年来常年服食妖脏,此刻力道稍逊半分,已经身死落败了!”不过这只是他小人之心推事的见解,却不知曲寒亭心念昔日旧谊,又抱驱逐伤害师弟的愧疚,更复心怀仁义,倘若此着没能挡开,这剑去势未尽,曲寒亭便即会回剑饶下他一条性命。
这一交剑,好似一个讯号。由此开端,二人频频交手,方仁馆外一双人影,两片青光倏分倏合急急战在一起。
斗到分际,曲寒亭发现不对,猛地一剑挣开纠缠,目光左右一掠,发现身边一切动植物全无生机,心中暗凛。东野静水见状知道机会到了,笑道:“你发现了么?师兄果然还是敏于见事!”
曲寒亭道:“你干了什么?!”
东野静水笑道:“你听过祓禳之术么?我想此时你畜养的妖兽即便有师嫂相救,脱了我徒儿的捉捕,眼前也已陷入祓禳之阵中,受那灵体围而戕之了。若然未曾死去那也不妨,祓禳阵中不断吸取生灵力量,灵体斩而不灭,就看是这栖霞镇上生机先绝还是你徒弟先被杀死。”
曲寒亭惊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何必牵累全镇?!”
先前曲寒亭先觑东野静水分心,抢先手进攻,二人一师所授,此时又到东野静水施此故技,对付曲寒亭。而曲寒亭惊于阖镇生机束于东野静水之手已经分心。
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东野静水剑出如风,瞬间刺中曲寒亭身上双腿双臂,再收住力道,轻轻点中他右手手腕,曲寒亭手上长剑把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上惨白如死。
东野静水见曲寒亭已经再无还手之力,不由得长声大笑。多年怨忿,一朝得解,当真好不畅快。
“师兄,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还要在你面前对你徒弟剖腹开心,然后杀你妻子,最后才处置你。现在么……”东野静水声音由兴奋转作森寒,“我要截你腕筋,先叫你一尝我当年滋味!”说着提剑轻轻在曲寒亭右手轻轻一划,剑锋过处,手腕先是露出红痕,然后冒出鲜血。
曲寒亭眼睁睁无能为力,只说:“静水,得罪你的只是我本人,你何苦为难别个?我的性命你取去,撤去阵法,解去栖霞镇的禁制,饶过北洛,那么你余生还能安生睡个好觉!”
东野静水正想加以玩弄,好凌辱师兄一番后再挑断他手腕软筋,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心头无名火烧起数丈,面目立作狰狞,喝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宰辅?眼前还到你来颐指气使么?!”说毕,怒不可遏,白光一闪,挥剑就往曲寒亭手腕劈落。
曲寒亭心中一叹,自知此腕必定不保,索性闭眼不看,却在此时半空里一声清啸猛作,起始还在半山处,眨眼就如在身侧。只听“哐”的一声响,然后一人说道:“东野静水,没听师父说,撤去阵法,勿再为恶么?”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前面一个二八少年,腰悬一口斑驳古剑,麻衣利落,头顶束起一条马尾短辫,精神峻肃,观其面目不是徒弟北洛是谁?
北洛一行先时因为祓禳之阵的钳制,坠落栖霞镇上湖中,北洛见得有灵体生成,知道是察觉这边有辟邪飞鼠二妖,当下一振辟邪之力,索性将灵体尽行吸引到湖上,变化出左手辟邪之爪,将灵体纷纷打倒。
原天柿震惊北洛能为之余,亦生忧虑,说灵体会借镇上生灵不断形成,北洛攻击灵体无异伤害镇上百姓。北洛知道此情不虚,打倒了面前光灵便带着原天柿与谢柔猛冲方仁馆所在。
辟邪之力强大无比,北洛又是族中老王嫡出,体内封禁的大能更是横蛮不道。于那三千瓢饮中略取些须,已是非比寻常。这时虽然左携师母,右挟飞鼠,一旦迈步,仍有追鹰逐豹之疾,倏忽间越奔越快,渐次化为一道淡淡流光,途中若有灵体前来纠缠,左手化出本形,指爪信手一抓,障碍莫不晏伏。
二妖一人只须臾间已到方仁馆半山,北洛心中担心不已,抬头远眺,只见师父已经身负若干处剑伤,身上鲜血斑驳,他面前一人怒目举剑,一口明晃晃的利刃已然劈落。
原天柿在北洛手上指点山上轩馆情状,惊叫道:“哎呀,那个人是谁?他要伤人了!”谢柔看得真切,跪倒之人头簪儒饰,身著长袍,不正是厮守多年的丈夫么?及见那东野静水挥剑劈落,要伤曲寒亭,只惊得叫了声:“寒亭!”但是数里距离鞭长莫及,情急之下,眼前一黑,便要晕倒。
北洛见师父的危机只在呼吸之间,两手一张松开师娘与原天柿,左手急扯,撕出空间缝隙,踊身而入,拟要在方仁馆处穿出。
北洛本是一切计算妥当,可是他从来不用妖力,加之见了师父曲寒亭危急万分心情十分担忧焦躁,因此裂隙穿空之技难免有所差失,是以这一钻出,竟然偏离了预定位置些许,此时尽臂不过四尺,加之腰间荧惑四尺,仍有不逮,只得抛开成见,猛伸左爪,往东野静水落剑处托去。
辟邪原形较人为大,真身之爪伸出,远抵丈余之外,加之利爪展开,恰好挡住东野静水来剑,挽回曲寒亭一只手腕。北洛见师父仍在东野静水长剑剑势笼罩之内,剑刃轻轻一抬仍能伤及身上,心下更不怠慢,纵极所能,猛抓猛拿,想要夺下东野静水长剑,至不济也要他支招抵挡不迭,无法剑伤曲寒亭。
东野静水剑法胜过徒弟远甚,但忌惮妖怪奇招伤人,便一掠身闪了开去。如此电光火石的瞬间,已经换过许多变化,到得曲寒亭睁眼,北洛已稳稳站定,横身面前,质问东野静水。
东野静水见北洛无端端从身旁穿出已是吃了一惊,他狂风暴雨的攻势挡过让过,已是冷汗冒了一背脊。这时压住心中突突狂跳,狰狞一笑:“哦?北洛,你竟然安然回到此间,新垣寄竹呢?”
北洛冷道:“新垣寄竹?只怕眼前正与虎蛟捉迷藏。”
“什么意思?”
北洛笑了笑:“你那徒儿仗着俢禊之链驾驭大妖,大妖心中不服,恰是那条破链子又被我捏碎了。我看那虎蛟神色之间似乎比较讨厌你那徒儿,而我又不屑动手教训这不懂礼数的小子,就放了虎蛟,看看是如何一个了局。果不其然,虎蛟没了束缚,便兴高采烈地与你那好徒儿亲热去了。”
东野静水闻言嘴角略一抽搐,阴鸷道:“想不到那不成器的东西,有俢禊之链仍然拿不住你。”
北洛道:“不成器的东西拿着神兵利器还是不成器。”说着激发妖力,全身冒起金光,挥爪就向东野静水抓去。东野静水考虑周备,却是万万没想到“祓禳之阵”中北洛仍然能够引动自身妖力。大惊下左闪右避,大见支绌。北洛眼看再过片时,定能将眼前这个恶徒制服,左爪出手更疾。
此时方仁馆四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作那热碳烧红状,四周微微一亮,然后袅袅升起四缕青烟。北洛本来纵跃如飞,此时好像全身被重物牵绑扯坠沉重不堪,猛的重重跪倒,要想马上站起,却发现连头顶都好像挂了个千钧之物,抬都抬不起来。只得双手死命撑住地面,好使不致趴倒,拟再深吸一口气,使力撑起,岂知这一吸之下,一股异香传入鼻中,立时天旋地转,有如坐舟。手上再软,噗的伏倒在地。
可是如此一个局面,已经没有动手的余地了。
东野静水哈哈大笑:“你破得了俢禊之链,能破我这俢禊之鼎么?”
曲寒亭见北洛好像昏迷了一样,担心这个心狠手辣的师弟马上就下杀手,也不顾自己身上几处剑伤,挣扎着膝行到北洛身边将他护住,沉声道:“收手罢,静水!你当年就输给了我,给我逐出皇宫,是智不如我。后来穿牖越户,暗中行刺于我,又被我以剑法击败,是力不如我。现在你连对付我徒儿尚且要用这些龌龊不堪的手段才能将他制住,我所见之人,实以你最为怯懦无用!”
东野静水闻言大怒,飞起一脚踢倒曲寒亭,手上长剑高高举起,便往曲寒亭头顶劈落。北洛俯伏在地,但是周围情状实是清晰了然,听得动静吓得脸都青了,奋起余劲,双手猛支,只撑起两寸又自无力伏下,猛使力抬头喝道:“别,那是你师兄!我师父昔日饶你两回,你竟然不念旧日情谊么?”这一下说话竭尽全力道出,挣得青筋乱突,满脸通红。东野静水听了这话,高举的长剑突然凝住,愕然盯住北洛,喃喃的道:“要你这妖孽说什么?我与你师父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剑尖又指向北洛,曲寒亭却抢着叫道:“你这卑鄙无耻的懦夫,来杀我也没得干脆利落?这就好想见你何解连输我两次了!”
东野静水那神情已经有些癫狂,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下来,笑道:“师兄,你们师徒二人都已经被我制住了,任你如何拖延时间,我杀过了你,也就杀他。或者先杀了这妖孽,要你亲眼看毕,也跟着就要了结了你。你竟然以为还有转机?我告诉你罢,这俢禊之鼎内有奇香,是我专门炼来制妖的,妖精一旦吸入些许,任它如何利害,也要即刻软倒。现在四香齐燃,你这妖孽徒儿的妖力便似被生生截在体内,动弹分毫不得。”说着纵声狂笑。
这时又有一影掠到,北洛看得真切,暗暗叫苦。
原来他之前远远看见曲寒亭要被东野静水断腕,就即放下谢柔,仓促间未料到眼前窘迫危急,竟然未曾禁住师娘行动。自己先行裂空赶到方仁馆前救下师父,而谢柔心念丈夫徒儿,亦随后赶到。此时正逢东野静水辣手取命,谢柔恰好冲到,见状更不顾余事,忙拔出断坏的长剑急刺东野静水。
东野静水未曾对这个久为人妇,相夫教徒的女子有甚提放,冷笑道:“又来一个,一家人总算整整齐齐了。”侧身让开谢柔来势,顺手划过谢柔右臂,鲜血迸出,泼墨价飞溅地上。心中暗笑此女子心急鲁莽,顺便提足将之踢倒。
原天柿也跟了过来,只不过他身为飞天鼠之妖,不能幸免于俢禊鼎香之制,尽管有心拼命阻止这个恶人,却也好似北洛一般,无半分能为。一时间曲寒亭夫妇,北洛与原天柿二妖俱被东野静水制服。
东野静水心中好不快意,纵声哈哈大笑道:“曲寒亭,你当年能够将我驱逐出朝廷不过是因为你勾结太后和小皇帝,而我在明你在暗,你、你那是算计我!匹夫、你这个匹夫!你之所以剑法高我一筹亦无非你这个乡间的匹夫终日无所事事,多有练剑余裕。至于你这个徒儿,若非是只妖怪,若非是只辟邪,我动动指头就能轻易收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颤颤巍巍走到谢柔身前,挺剑尖刺入她玉颈分毫,笑道:“嫂子,你丈夫逐我伤我,你的徒儿又害我徒儿,毁我宝链。算起来,倒是嫂子与我仇怨最浅,我便先杀了你,叫你不必看着你丈夫被我节节肢解,你徒儿被我开膛破腹生吞脏器!”谢柔昔日侠女,豪杰之性,根本不怕,满眼鄙夷的盯着东野静水,然后呸的喷他一脸唾沫,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疯子!”
东野静水顿时大怒,也不及举袖子抹去脸上唾沫,手腕使力便要刺死谢柔。
“且慢!”
东野静水大吃一惊,忙撤去抵住谢柔的长剑竖在胸前,转身退开两步站定。定睛一看,更觉惊讶,颤声道:“你……你……不可能,你怎么……怎么能动弹?”眼前少年笔直站好,气宇轩昂,右手摸到腰间长剑,冷冷的打量住自己。
原来喝住他的不是别个,正是北洛。
“眼前我只一口利剑,一具肉身,俢禊之鼎再是厉害,只能禁妖,能耐我何?”北洛说毕,抽出腰间实微斯夫妇遗物,左手拇指轻轻一剔,鞘中利器刷的突出数寸,右手猛的接着铜柄,噌的一声共振啸吟,“荧惑”古剑锵然出鞘,指定东野静水,日光下长剑剑身暗红之光隐隐约约,观之不祥。
东野静水略一思索已知缘由,惊惧之色立去,饶有兴致的打量北洛笑道:“你自封妖力?”
原来北洛为俢禊之鼎香气所制动弹不得,心急万分,此前他几度遇有危急,单以自己人身之力无法应付,最后终究仗着自身妖力闯关度劫,此时一门性命只在须臾,满心希望只寄托与辟邪之力。因此面对危机只有求索更急。可是他所求越急,俢禊之鼎禁制之力也越大,如此循环反复,重枷叠锁,也益发无解。恰是此时东野静水要行处决之事,此獠多年心愿一朝得解竟然放出豪语“你这徒儿若非妖物,应付也只等闲”云云。北洛只是受困,耳目感官功用不失,听在耳中,顿受启发。他又想左右眼前已到穷途,遂作那死马之医,即全力封闭自己的辟邪之力。
此时栖霞阵中外有祓禳之阵,方仁馆处有俢禊之鼎,对妖力掣肘本就已经极大,北洛自加封固,简直就是顺水推舟,毫不费力。辟邪之力顿时就被封得严严实实。北洛封去辟邪之力,本身即与凡人无异,由此俢禊鼎之困立解,本来身体迟滞沉重的千钧之感顿去,于是拔剑挑战东野静水。
“你说,若我只是一个人,你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我打倒,此话不假?”
东野静水心想他眼前没了妖力,就是凡人也有所不如,便冷笑道:“垂死挣扎,我便成全了你便了,好教你心服口服。我身为你师叔,让你三招!”便即离了谢柔长剑指定北洛,喝道:“出手罢!”
曲寒亭与谢柔同时急道:“北洛退下!”二人俱都挣扎起来,谢柔受伤较轻,便抢前说:“北洛,我来斗他!”
北洛眼见师娘身上也是负伤,而且平时少动刀兵,剑法已是生疏,是以不想她冒险再斗东野静水,便沉声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东野静水跳梁小丑,请师父师娘稳坐,看徒弟破敌!”言讫挺剑就进,猛攻东野静水,二人立时斗在一起,剑交之声联珠而起。
东野静水本以为北洛剑法稀松平常,所仗不过身为大妖,负有奇能,只不想剑法亦是如此精妙,而且隐隐约约已经并非自己师门所学。
这也很好明白。在将陵之中,实微斯与毓秀的执念轮番与北洛过招,夫妇二人都得了黄帝挚友大剑客剑道枝末。而大剑客天下无敌,鬼神辟易,虽然只得其皮毛,已经非同凡响。而交手过程中,北洛又从实微斯毓秀处辗转悟得大剑客剑道至理。此时一旦剑法使开,已经不再是曲寒亭那包涵学问修养的君子仁人之剑,而是冲阵杀将,斩妖除魔的战场格杀之剑。
以此实微斯的剑法对付东野静水,即使身上妖力不用也是大占上风,是故北洛越战越勇,而东野静水则是连连退步,只有招架之功,手上额上已经全是冷汗,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只一个声音不断重复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剑法!”
再比十余招,东野静水颓败之势已经显露分明,北洛再行进逼,觑准一处破绽挺剑偏锋疾进。此着若得成功,必是腋下穿入,肩胛穿出,再刺入头颅,是一招辣手取命的绝招。
东野静水大惊失色,手上剑法益发散乱,看来这条性命却是不保了。
战胜在望,正要一剑了结东野静水,北洛却又转念一想:“原天柿所言,实微斯是因为滥用此剑杀戮而招致天降惊雷,殒身丧命,可见夺命之剑不应莽用。而且我仗着他的剑法杀人实与东野静水的恃强凌弱无异。师父亦教我练剑修身都是一个道理,不为已甚,才是中庸之道。嗯,师父当年不杀东野静水,我今日也不应该杀他。”心念及此,剑上凌厉之意大减,一招阴险毒辣的杀手趋势一顿,忽而转激刺而为圆划,当空几个剑花舞开,绞住东野静水长剑。东野静水大败亏输,招架已是不能,手中长剑不由自主被北洛连带几个圈子,手上把捏不住,脱手飞去。北洛看东野静水那口长剑冲上半天,顺手划去,“荧惑”锋芒极快,立即将其断为数截,碎片稀里哗啦的落下,变作一地废铁。
东野静水没了长剑,想要逃跑,北洛早已举剑逼住了他,冷冷的说道:“你输了!”
东野静水经此惨败,信心早已崩溃,霎时间心性大变,只是伏倒跪地求饶不迭,他那头一起一落,磕在地面砰砰作声。
北洛见状大是厌恶,一收长剑喝道:“滚!”东野静水闻言,知道自己免于一死,终于颓然坐倒,失魂落魄的说:“没死……没死……”北洛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顺手就将“荧惑”插在地上,自去扶起受伤的师父。
曲寒亭大是感动,只因在他心中,到了今时今日,仍然不忍杀了这个师弟。眼看得北洛一路剑法颇有狠辣气象,殊异自己往日所授。他知道北洛性子率直,嫉恶如仇,携此剑法取胜,自己师弟性命必定不保。岂知临到取命一剑,突然将直刺化为急旋,而这一下收式,正是昨日早晨自己于此地亲自演授北洛。当时徒弟使出这路剑法杀气腾腾,只合式而不合意,眼前使来却是形神俱在。他知道,北洛已经明白自己传授剑法所包涵的深意,也知道这个徒儿已饶了自己这个师弟一命。
也许是因为自己十数年抚养和苦心传艺,而自己徒儿终于能承他儒道,传他仁剑,禁不住眼角微酸,对着北洛点了点头。北洛扶住曲寒亭一边坐好,不失恭敬的对师父笑笑。师徒父子,一切心意,已经不需要说白。
北洛安顿好曲寒亭又去扶师娘,谢柔紧紧的抓着北洛的手,指甲微微嵌入手掌肉里。北洛由得她握着,扶着她去一边安坐。北洛感觉到师娘素手里全是冷汗。是与东野静水决斗而担心自己的缘故么?想着眼里不禁微微一酸。
那东野静水得了北洛饶恕,松脱一口气,软瘫在一头。见北洛次第扶起曲寒亭夫妇走开,一边孤零零插着那口“荧惑”古剑,心头一阵不忿,继而邪火腾腾冒起,再瞅瞅那剑锋,陡然感觉一股阴寒之气,心想:“这口剑当真锋利!”猛可里恶向胆边生,踊身扑出,拔出“荧惑”便朝北洛背后捅去。
北洛此时妖力禁锢极深,触觉迟钝,并不知身后有恶徒发难,只扶持着师娘走开。原天柿一直软在一头,此时看得真切,高声警告:“小心!”
谢柔老于江湖世故,情知有变,眉眼掠处,见得东野静水已然扑到,那口暗红色的长剑剑尖闪闪发亮,急速递进,离北洛背后已经不满一尺,当下横身一挡,拦在北洛和东野静水中间,“荧惑”之剑锋利无侔,入肉无碍,登时从背心穿入,胸前透出。
北洛回头一看,心胆俱震,惊呼声中,东野静水飞起一脚踢倒谢柔,谢柔抵死不肯让开,连着北洛一并扑到。
东野静水见得母子俱在地上,发一下狠心,两手把持剑柄使劲猛推,拟用此剑穿死二人。谢柔知道北洛之命危矣殆矣,双肘撑地,拼尽气力,说什么也不让自己胸前透出的剑尖刺及北洛。一时间身后凶徒手中利器竟然无法作半寸之进。
东野静水心中大是恼怒,竟然连一个妇人都无能奈之何,当下拔出长剑,踢飞谢柔,恶狠狠的道:“叫你饶我性命,要你容让!师父是个伪君子,徒弟也会假惺惺,我杀了你!”举剑乱劈北洛。
北洛脑中一片混乱,自己仰身半躺地上,东野静水居高临下,攻势尤其凌厉,一个翻身躲闪不及,被“荧惑”带中,右臂立时血流如注,创口处已见白骨。他心中大恨:“若非我饶过这个恶徒,随意丢下长剑,岂会害得师娘替我身受重伤!”罪己之切,无以复加,待见东野静水举起沾染鲜血的荧惑劈向自己,心中反而释然:“唉,我与师父师娘便要毕命于此!”他本身妖力无法使用,长剑并不在手,而且右臂重伤,已再无可恃,当下绝了求生之念,看了看师父曲寒亭,缓缓合起双眼。
正当这时,天上忽然聚起一团铅云,突然间惊雷轰轰的猛炸,几十个霹雳闪落,纷纷猬集“荧惑”之剑,又缘剑上传到东野静水之手,顿时将他打成一具焦炭。北洛惊愕不已,瞪眼看着,一时呆住。天上闪电还不断落下,方仁馆前受到波及,木几石磨,犁锄器架诸如此类,均被打得跳起半天。
北洛情知由得这闪电一直这样乱劈,早晚劈死自己三人,当下一扑身冒着天雷冲向馆周那几缕青烟,就近看时,见是个手掌大的木鼎,忙抬足将之踏碎,俢禊之鼎挟制之力顿时告破。青烟一灭,体内禁制即时松开,忙化开辟邪之爪抓破一道空间裂缝,抬手将东野静水推入异维。
东野静水仇恨之心不已,至死不松脱“荧惑”,一尸一剑齐齐跌入茫茫空间之中,片时罅隙弥合,落雷才止,天上铅云慢慢霁开,落下一片光晕。
北洛记起原天柿曾说,当年远古黄帝之妻嫘祖铸成此剑后叮嘱实微斯,使用此剑合移祸于十恶不赦之徒,好免却自己灾劫。当时不以为然,眼前古剑“荧惑”妨主之说,果然应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