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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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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楼距离风氏酒楼并不算远,两栋建筑都处在枫城的中心区域。
褚元叶选在傍晚时分出发,来到销金楼时正赶上华灯初上、美人在灯火下娇笑的好时候。
她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也没有遇见有人来拦。
来之前她曾跟宋小顽拐弯抹角地探听了一番,知道这销金楼的作风和它的名字一样,待客不分男女,只看钱。
楼中既有美人趁着醉意献舞,也有俊俏的男子弹着古琴相应。
褚元叶一进门,迎面就是个特意改造成室内水池的大堂,这水池足足占去了四分之三的区域,只留下两道走廊勾通楼梯通往上层。
但从褚元叶这个位置看过去,这销金楼足有十层,每一层的支柱高度又抵得上寻常建筑的两三倍。
那清冽的池中有两条美人鱼在里面来回滑动曼妙的身体,片片鱼鳞折射着暧昧的光线,魅惑而自知。
褚元叶看着上佳相貌的人鱼,颇为赞叹,转眼又见到水池旁安置的看台上,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跳进水里,伸手想去抓那人鱼,却被销金楼的打手给拦了下来。
褚元叶看了眼那中年男人油腻的脸,之前欣赏美人的愉悦心情很快变成了惊吓,连忙将视线转开。
“褚姑娘,我家姑娘在最上层等着呢。”月媚灵的小丫鬟见褚元叶悠哉哉地看着周围的美人,忙出声提醒道。
“还请姑娘带路。”
小丫鬟带着褚元叶走到楼梯旁的圆形高台上,很快一束光线照射下来,那片圆台受到引力召唤,载着两人往高处而去。
越往高处,楼下的声音便越模糊,分明位于同一座楼中,却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楼下是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而顶楼中却是一片空旷,只听得见狂风从没有门窗装点的走廊中灌入。
诺大的房间中横梁上挂着层层红纱,被风搅得凌乱,而最深处的阴影中,有一女子卧在软榻上,似是在浅眠。
“我家姑娘就在那里,劳烦褚姑娘自己走过去吧。”
褚元叶冲她抿唇一笑:“多谢姑娘带路。”
阴影尽头的女子听到了动静,她支起手靠在软榻上,抬起半个身子,红衫裙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勾勒出女子美好的线条。
待褚元叶走近,月媚灵打量着她的脸,轻笑起来:“我方才还在猜会是谁呢,但又转念一想,这般出众的相貌,又怎会凭空出现在酒楼中做闲活,真是不用去打探消息也猜得到是你。”
月媚灵从榻上站起来,扭着身子走到褚元叶身旁。
“你应该也还记得我吧?当日我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这缘分比起你那一见如故的楚叶哥哥来,如何?”
褚元叶并不言语,只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她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但此刻眼神中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月媚灵深深看着她,却从她眼中看出嘲讽的意味。
她心中突然一慌,随即强装镇定:“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叫你来做什么的吧?倘若你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保证你会好过很多。”
“不记得。”
这是褚元叶跟月媚灵说得第一句话,却让她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回复姑娘你方才的问题。”
褚元叶的声音波澜不惊:“我与姑娘不过是初次见面,谈何记不记得?我是应花魁娘子的邀约来的,倘若娘子没有诚心邀约,我回去便是。”
面前的“月媚灵”愣了一会儿,随后周身气质尽数变化,她退后一步,相貌身形都化作了方才领褚元叶上来的丫鬟模样。
小丫鬟朝褚元叶身旁福了一礼,随后化作一阵黑烟,消散在乱风之中。
褚元叶身旁的空气一凉,真正的月媚灵正站在她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月媚灵冲她吹了一口气,随即绕步回到软榻上斜卧着,她柔声道:“你很机灵,倘若不是因为你来历不明,我可能会很喜欢你。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因为铃铛,那串铃铛应当不只是装饰物吧?花魁娘子若是还想玩这样的把戏,记得将铃铛也幻化一下,不说弄个真的,好歹也要像个样子才行。”
那铃铛看似普通,实际上材质却是妖族王室独有的金属,这铃铛算是月媚灵的法器,自然做不了假,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
月媚灵的笑意渐浅,她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面前这个女人丝毫没有身为待宰羔羊的自觉性。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月媚灵把玩着手中的红纱,突然将红纱一甩,那软绵的轻纱变成坚韧的绳索,将那个大言不惭的女子控制住手脚,朝她的方向摔过来。
她欣赏着面前女子被憋得微微发红的两颊,轻声道:“我虽然喜欢聪明人,但是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尤其像你这样偏偏还长得不错的女子。”
“我倒是和花魁娘子相反,”褚元叶的声音变得缥缈,“我就喜欢那种自以为是,长得好看,还有点蠢的人,就比如花魁娘子这样的。”
“你!”
月媚灵愤怒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阵极速的夜风便卷入楼阁中,与这风同时而来的,是让人迷醉的清脆铃声。
“叮铃——叮铃——”
被风卷动的铃铛发出一声声脆响,这声音让人头晕脑转,月媚灵咬紧唇角想要抵抗这声音,却意外撞进一双眼眸中。
眼前的女子仍然被她的红绸绑着,只是她此时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挣扎,少女的瞳孔颜色很深,看得久了,月媚灵竟看到一对深紫色的瞳孔,瞳孔中清楚的看得见她的模样。
渐渐的,她看到少女瞳孔中的自己正在翩翩起舞,红绸随着她灵巧的动作飘动着,灵动又飘逸。
月媚灵突然觉得自己应当是在跳舞。
她尝试着探出自己的藕臂,刻入记忆的舞姿瞬间将她的身体牵动起来,她舞起长袖,脚步比蜻蜓点水更加轻盈。
缠绕着褚元叶身体的红纱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
她舒展着有些发麻的手脚,回想着她在施展幻术时在月媚灵身上看到的记忆。
昔日经历过魔宫内斗的褚元叶,完全能够理解月媚灵迫切想要夺得妖王之位的心情,但她们现在的立场相背,她不能因为理解而放弃自己的任务。
也许这样对月媚灵也不算坏事,虽然她失去了夺得妖王之位的一个筹码,但也总比在祁虞手里丢了命强。
褚元叶看了一眼在空旷的楼阁中犹自起舞的月媚灵,转身打算离开。
“啧,让老子等的心烦。”
粗狂的男声从走廊上凭空出现,褚元叶进退不得,转而躲在一面宽大的红绸后面,隐藏了身形和气息。
男人的脚步声又沉又重,褚元叶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单从脚步声推测来人应该有一定的重量。
“月媚灵,你在干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里有着惊诧。
此时还困在褚元叶幻术中的女子自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月媚灵自顾自地跳着舞,脸上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男人一时间没有出声。
褚元叶正想看清情况,便听得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随之响起的还有愤怒的谩骂声:“让老子等这么半天,结果你他娘的居然在这里跳舞?月媚灵你胆子不小啊,盗剑的人呢?别跟老子说是耍我玩的,闹到父王那里你和我都得完蛋!”
那一巴掌甩的很重,月媚灵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还流出血丝。但是外力无法将幻术解除,月媚灵跌坐在地上,恍惚了一阵,随即又挂着沉迷的微笑,想爬起来接着跳舞。
褚元叶的视角刚好看得见月媚灵的狼狈模样,她皱紧眉头,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掐诀将所设下的幻术解开。
当她刚刚将幻术解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就出现在她身后,浓重的阴影将她的身体盖住,阴测测的声音已然响起:“原来你他娘的躲在这里啊。”
褚元叶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男人看似粗狂,但感知力却这般惊人。
男人勾指成爪,朝褚元叶的脖子抓过来,褚元叶险险闪开,却被又一记爪攻抓住了肩膀,男人的刃爪用力加深,淌淌的鲜血便顺着手臂往下,浸湿了少女的衣袖。
令人麻木的痛意从肩上不断传来。
从幻术中解脱出来的月媚灵神智恍惚,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突然的变故:“亚棣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呵,自己差点就被这个没用的女人给玩死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我们王室中人。”
幻术期间的记忆并不会消失,月媚灵静静待了一会儿便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脸上的痛意让她心里发恨,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下怕是要费点功夫才能消肿。
月亚棣,这个贱人!
月媚灵在心中狠狠咒骂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面上却带着笑容走到他的身边:“这个人就是盗剑者的共犯,抓到她也就算是抓到盗剑者了,如此一番大功,想必父王一定会更加器重哥哥的。”
月亚棣看她一眼,毫无掩饰自己的轻蔑:“离远一点,别往我身边凑。”
他复而看向手下正在为疼痛挣扎的少女,阴森森道:“你是想被抽筋还是扒皮,选一个吧。”
褚元叶的双手都被月亚棣控制着,低垂着脑袋,满头的青丝盖住她的半边脸,将她的表情掩藏在阴影下。
“嗯?死了?”
月亚棣扯着少女受伤的手臂,将少女低垂的身体扯到自己面前来。
褚元叶眼中厉光一闪,凭空出现一柄华光凌厉的长剑,往月亚棣身上削去,将他脸上削下小块皮来。
月亚棣痛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推开她,褚元叶借势在地上滚出几圈后翻身起来,月亚棣已经反应过来要来抓她,她丝毫没有犹豫地从灌风而来的走廊上跳了下去。
呼啸而过的狂风逼得她睁不开眼,强烈的失重感刺激着她的心脏。
褚元叶蜷缩着身体,朝着虚空叫道:“别再看戏了!”
这话音还没有落下,在少女不断下坠的身体旁边,隐藏着的身影显露出来,青年将少女的身体稳稳抱住。
下坠的趋势终于止住,少女小小的吐了口气,她靠在青年的胸膛有气无力地道:“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没跟过来。”
祁虞抱着褚元叶重新回到了顶阁。
而月亚棣和月媚灵二人正在试图制服紫羽剑,却未果,见两人落在走廊上,月媚灵神情凝重:“那个男人就是盗走光寒剑的人。”
褚元叶向前跨了一步,她朝着紫羽剑伸出手,紫玉剑上剑气一闪,稳稳地落在褚元叶的手中,褚元叶赞了声:“真乖。”
祁虞站在少女身后,他捻了捻手上粘稠的血迹,目光落在少女鲜血淋漓的肩膀上,目光幽深。
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褚元叶突然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伤口,随后她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在喃喃自语:“……好疼。”
月亚棣看着那个站在走廊处面无表情的男人,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