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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除夕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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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国大雪,梅花腊月开得大艳。生气完全替代先前荒唐,秦丙每每途径都感到一阵恶心。
玉帝和仙人回来整顿天宫,一段时间下来,先前乱掉的秩序也慢慢恢复过来。当然也包括不少走失的,但天宫之中仙人本就嫌多自是不再理会,只除了王母。
秦丙从舞阳国回来,就在院子里喝起闷酒。他是亲眼目睹过那些人如何侮辱温吉,如何折辱温家人,可是当他带着温吉回去舞阳国的那刻,他却不忍心表现一丝不悦。
毕竟那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家人。
“你怎么了?”温吉向他走来,他抬起一眼,眉很快舒展开来。
“没怎么,你呢,身体才恢复,出去还习惯吗?”
秦丙温柔地抚着温吉一边的鬓发,笑意自然蔓延。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你,我希望你能开心!”
话如此温柔,怎能不引人动心,秦丙含笑点头,自然挽过温吉令其坐在自己怀中,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孩子样地依着他。
“真好。”
似言非言。
“啊?”
秦丙微微探头,视线落在温吉含了困惑的眼,又不忍像狗狗讨欢粘了粘他。
“我们还在一起,真好。”
说着,身子轻启,啄住那一抹红唇,笑得无比幸福。
温纯安在纷飞的雪中回家,夜伴着他慢慢地深了。他有时停下,伸手用冰冷的手触碰冰冷的雪,看着彼此相触,那一刻好像是暖的。
温纯安年纪已经不小,在温家主族里,他的婚姻成了一个大事。本来向温纯安求亲的不会是小户,可是因为温家败落,现在倒只能退而求其次,令本来心疼温纯安的温家主母更加不忍。
可是选亲的那几天,温纯安都心不在焉。他来到新的地方,学了雕刻的技艺,平常的工作就是跟着师傅完成客户下的订单然后一个村一个村的送。
他来到尾莲村是在除夕的前三天。
这个村子和其他村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他经过一户人家时闻到了很舒服的梅香。
他不住停步,探头往那户人家望去,看见一个黑衣的男人斜躺在秋千上,闲闲懒懒。屋里像是有人正在忙活,可温纯安不及再看就被男人防备的目光呵住,匆匆离开。
“阿炎,你说是这个红带子好还是橙的好?”
茗自从进了村子,每天不是忙着交新朋友就是和老朋友交往,恶灵瞧着久了也实在找不出说辞,竟然真的撑脸思忖,该给满月的孩子用什么线做长命锁。
茗是个令谁都难办的人。
恶灵相处那么久终于参透这一点,可却也懒得离开。
之前流浪太久总是没有个停的地方,现在好像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自己似乎慢慢触到了一点边际。
“这面是阿茗做的,这孩子心可真细,生得也好,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户人家。”
办酒宴的家里男人和坐一边的恶灵有一茬没一茬聊着,恶灵佯装听着视线却已投向人群中拿着拨浪鼓和孩子玩得欢畅的茗。
“阿炎,你说我们会有孩子吗?”
茗又天马行空起来。
“你想要孩子?”
恶灵偏头去问。
“嗯,今天看小宝那么可爱就好想自己以后也有孩子就好了,对了,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是男是女,像你还是像我?”
恶灵顿步,心跳空了一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细问。
茗迟疑,一抹梅花似的眼肆无忌惮望着眼前。
“我说我想要个孩子啊,怎么了?”
长长的双睫像云遮敝日月,让一切变得朦胧隐晦。
“可是你知道我们不是人,而且我和你不是我们。”
恶灵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突然认真,他只看到下一秒面前的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当然了呀,我们是朋友啊!傻瓜!”
这一笑,恶灵一晚上没有睡去。
他要给茗弄个孩子出来,是偷也好是抢也好,总之是个孩子就行。
还有,他才不是想当孩子的谁呢?
他只是有些受不了……某个人眼里暗光的样子!
“痛……”
这已经是茗不知第几次无意中抚着胸口暗暗吃痛。
恶灵将蜷在他怀里的茗抱紧了些,额不小心触到他的额,那眉一刻紧了又慢慢松却。
那个人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起初以为是冰雪是寒梅,但却令人温暖、心安。
恶灵无意识地向那个人靠近了一些,用手在那展着长睫的地方小心刮过。
灵是不会爱的,除非他被爱着。
而现在,他又在做着什么呢?
西海日出的时候,海面平静地一点点泛起微光,风吹过浪缓慢拍打,沿岸的礁石就发出回响。恶灵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等日头生得高些,就挥袖离去。
那是他和纯灵出生的地方,即使千百万年来早就没人记得。
“阿炎,来尝尝我做的腊八粥,今天是要喝的!”
恶灵才回到小院,屋里忙活的茗就听着声音招呼他进来喝粥。
“甜吗?”
嗯……
甜。
雪簌簌地下,一点一点融在枝头的梅树上。
“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不知道。”茗摇了摇头,“就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空空的。”
“你心还会空。”恶灵打趣着,但见茗并不是真的没事,便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要不这样,你跟我说说看,看我怎么把你的心缝补缝补。”
茗无声。
寂然。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一个人,他总是抱着我喊我的名字,他说我把他忘了,每次都哭了,可是明明那时候清晰的人每次一听见铃铛的声音,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铃铛的声音?”
“嗯,铃铛的声音。”
恶灵沉默了一会儿,就摸了摸茗的头。
“白痴,那就是做梦,你别多想,知道没?”
茗点了点头,眼神里还是放不下。
入夜,恶灵趁茗深睡,小步走去了门外。
他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东西。
茗不是纯灵。
他肯定。
可是若不是纯灵,他又如何还能存在?
铃铛的声音,锁灵龙,若不是经历绝对的苦痛,锁灵龙一定活不下去。
他想着,心就率先疼痛,那个人受过的不论为谁,他都想将那个人揪出来活剐,就算那个人是自己。
完了,这次他真的完了!
他起身向西边飞去,天际落的雪覆上梅花一层,点点,日头升起,梅花似初醒般懒懒探出花边。
茗伸着懒腰走到院中,叫着恶灵不得回应,嘴角不自觉撅起一些失落。
嫌弃地说了一句:
又一个人出去玩!
然后,他热上昨天熬的腊八粥,听见门口声音以为是恶灵,可听着没再响动。“难道是别人?”他快走了几步,推门,一片白雪压根没有人影。
暗自揣测,直至一声婴儿的啼哭从襁褓中传来。
“孩子。”
他弓身慢慢拉开襁褓缝隙,看着是个男童。
那孩子像才出生没多久,眉毛寡淡,可眼睛却很好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你是男是女啊?”
茗有些开心又有些无措,要是恶灵在,他没准还能镇定一些,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像被孩子绑架了般束手束脚。
“阿茗,你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啊?”
抱着孩子去到养了两个娃的人家,茗第一次羞涩起来。
这个孩子不爱哭闹,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抱他哄他的人。
“也真心狠,才生下来多久啊,就扔了。”
“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茗习惯性为别人寻个理由。
“呸,再苦孩子也不能扔啊,何况还是这大冬天,要是扔到别地方,没人要那就是要死的!”
当过妈的最心疼孩子,茗在边上站着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偶然一走神,撞见立在对面街上一直冲自己方向望着的男人。
茗微微点头,冲他笑了笑。
那个人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茗摸了摸自己,后面的孩子竟然哭了起来,这叫茗脑袋不禁疼了起来。
“乖乖,你告诉我你要什么好不好?你要再不睡我就真的撑不住了!”
摇篮里宝宝还是精神,外边茗耷拉着脑袋已经昏昏欲睡。
“一只红薯,两只红薯,三只红薯,四只红薯,五只……”
也不知道到底数到第几只时候,孩子终于合上眼睡了,强撑着许久的茗也终于卸力,躺在床上呼呼睡了一个整觉。
一切隐秘安静。
温纯安躺着,闭上眼却不肯睡。
是错觉吗
他今天在尾莲村看到了“温吉”。
不,不会,温吉怎么可能在人界。可是太像了!
说不出来的像。
即使之后再看发现两人生得完全不同模样,但还是太相似了。
就好像温吉的影子住进了那个壳壳。
不,他不要再想,那个人是谁他都无所谓了。
温吉也罢,其他无关的人也罢,他不要再活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了。
什么魔灵、纯灵、温吉、秦丙,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要成亲要生子,要赚钱要养家,他根本没有权力没有资格卷入到……
夜雪落了很久,一直到除夕的夜,鞭炮四处鸣着,灯连串成线好像从未有过黑暗。
茗抱着被他叫做阿梅的孩子,已经不知第几次张望门外等着恶灵回来。
他去了哪儿,是否还会回来,一切未知。
可人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人不论怎样还是会来的,哪怕这感觉莫名,如雪下雪化没有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