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戍客高楼

1、第 1 章

　　六月末的宁城，是个旺盛的雨季。

　　那天雨下得很大，街道被雨水冲洗一净，我看见邻居家小孩的风筝落到地上，被雨水打湿，雨“哒哒”地重击着风筝最后一点还没有散失的温度。
　　“走了，别看了。”妈妈从超市里走出来，我撑着伞，跟在她后面，替她提了一袋东西。
　　雨声很大啊，落到伞上，顺着往下落，滴到鞋子上，滚到地上，积成小水洼。
　　我抬头的时候，妈妈已经走远了，旁边的巷子里隐隐传来些躁动，似是传来人咳嗽的声音。往那边望去，天阴沉得像是要打雷，隐隐有暴起的势态。
　　真是个鬼天气，我在心里说。但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巷子这头的入口很窄，一个人通行都困难，水泥铸的老式建筑被雨水浸湿，露出暗沉的深灰色。
　　这是一条很蜿蜒、道路崎岖不平的路。和城东那几条人满为患挤满了地摊小贩不同，这里仅摆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墙边是杂草、青苔。
　　往里的墙有个凹陷处，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里。
　　墙很脏，民居很旧，窄小的过道，仅能通过两个并排走过的人。他身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地上的雨水混着点血，蜿蜒而下，血混着雨水流成束线到了我脚下的水洼里。
　　我靠近他一些，他也抬起头，他的头发有点长，挡住了视线，但薄碎的刘海下，目光却很冷，带着刺儿般，又像是只挣扎的困兽，让人难以接近。他穿着白色短袖，外面罩着件白衬衫，袖子工整的挽到手肘骨。
　　此时他的衬衫上染着血迹，好看的一张唇也磕破了角，气质冷冽，还带着一股凶狠，露出来的皮肤很白，人也很清瘦。
　　“你还要看多久？”他发声，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却听得出有少年的清朗，有些像我听过的某个歌手的嗓音，但是又恍惚记不起来是谁了。
　　“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馆吧，不太远，就在这条街上。”他的腰间不断有血液涌出，纵然量少，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连战争片都不怎么看的我来说，也实在骇人。
　　他碎发下冷得像刀子的眼神盯着我，让我极不舒服，带着丝丝凉意，全然让我感觉不到身处重庆的夏天，听到这话，他很轻的笑了声，却又牵动了伤口。
　　我把手伸过去，他只是低头盯着脚下的水洼，并没有理会我，我尴尬的收回手，有点恼怒这人的不识好歹。
　　大概是气氛过于沉寂，正当我想放弃时，他突然说，“去哪儿？”
　　我愣了愣，指了指巷口外，“从这儿出去，往右走大概一百米就到了。”我正纠结于该不该伸出手时，他已经站起来了，这时我才发现他个子好高，169的身高站在他面前竟然矮了一个头。
　　我收回视线，扶着他的自行车走在前面。他撑着我的伞，步伐很稳的站在我身旁，丝毫看不出受伤的人该有的模样。还不错，没有一个人遮伞。
　　天空还是阴冷的，空气里血液的味道被冲散，鼻尖拂过一阵新雪过后雪松的味道，浅浅淡淡的。
　　煞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