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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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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名彪形大汉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神态施然的白衣人。
      尚未看到他是如何出手,便已见首领轰然倒地身亡。此人非但武功高强,且出手狠辣,一招致命毫不留情。
      众人虽是心中有怯,却见他不过是孤身一人,而己方人数众多,便是用唾沫也能将他淹死。相视一眼,大吼一声同时拥向白衣人,举刀就砍。

      十数刀锋兜头砍来,势能开山劈石。
      但见那白衣人不慌不忙,长剑横撩,巧劲推拨,卸去狂猛攻力。手腕翻转之时,瞬已转刺出十道剑华。

      一场恶斗,教那几个抖缩成团的官员看直了眼睛。
      雪白身影如碎雪一般轻旋着,翩然潇洒,可淡过之处,无不响起凄厉惨叫,又或是连叫亦不及,已血溅满地的凄厉惨状。
      明明是获救了,可他们现下抖得是更加厉害。非因害怕这群凶悍盗匪,却是眼前这身着素衣踏血而前的白衣罗刹。
      那匪首不过是说了一句不是,便立死剑下。而他们之前种种出言不逊,只怕已足够死上十次。

      顷刻间,刀光剑影骤停。万籁俱寂之中,群尸卧地,仅剩一个站得最后未及冲前的强盗,如见鬼一般瞪直了两只眼睛。
      或许,今夜他真的是遇到鬼了。

      摇摆不定的火光,映在那雪白裘衣,如鲜血绛红瀑染一身。

      他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杀人越货的勾当做多了,刀口舔血早令人麻木。
      但适才,他甚至未及看清楚这白衣人到底刺出了多少剑,只见得翻飞白影穿梭而过,地上已躺倒了所有弟兄。

      江湖虽乱,但规矩如铁。
      谁更强,谁便活。

      “大侠饶命啊!”那名幸存盗匪已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大刀转身就跑。
      白衣人缓缓侧首,眼瞭仓惶逃匿之人。
      淡漠脸上青气突现。翻剑收鞘,脚尖却挑起地上一把钢刀,侧足猛踢。要命刀刃向他后心激射而去。
      眼见就要将那盗匪钉死树上。

      “呼——哐!——”
      从侧旁飞出一件圆物,准挡刀前,二者交击响起碎裂之声。钢刀力劲竟未受阻,破物而前。
      势仍未弱,可惜方向已偏。
      “哧——”的一声,钢刀险险划过盗匪脑旁,插入树干。
      那盗匪惨叫着捂住右耳,已是鲜血淋漓,地上半片耳朵教人看得触目惊心。

      白衣人不悦皱眉。
      马蹄声由远而近,出手之人利落从马上跃下,抢上一步,见到满地尸骸,又抬头看了扑倒地上哀嚎连连的盗匪,亦同皱了剑眉。
      虽救了全队人命,但对一个弃下兵器的人狠下杀手,却未免过于毒辣。
      “你出手太重了。”
      “莫非要放他回去报信,再引来大批山贼?”白衣人瞥了他一眼,冷笑,讽言如刺,“我倒是忘了,南侠展昭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死。那也无妨,反正我白玉堂心狠手辣,亦不在乎多记一笔血帐。”
      “你——白玉堂,你又何必如此说话。”

      他如此贬损自己,展昭心中自是苦涩难当。
      当日在青唐城,白玉堂伤势未愈便坚持动身回京,但颠簸途上又怎堪忍受伤痛煎熬。展昭不顾众官催促,硬是延后十天方才起行。
      第一天的投宿,那几名官员竟趁他外出打点,以犯人不得同宿客栈为由,要白玉堂睡在后院柴房。
      展昭不知道当时是何情形,却清楚记得当他回来之时,看到白玉堂躺于柴房粗糙稻草之上,无血脸色衬着身上所盖雪狐裘更显苍白,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孤傲凄凉。
      他却知道,这并非妥协,更非退让,乃是不屑。
      彻底的不屑。
      便是身宿破落柴房,亦不屑与之争辩。江湖浪人,天为庐,地为褥,宁可舔血刀下,亦不愿檐下低头……
      那一夜,他静静坐在柴房门口,无声地守了一夜。
      而后的路上,每到客栈投宿,展昭总是安排那些官员住在上房,而他则与白玉堂入宿较为安静的偏厢客房。
      白玉堂一道上倒亦没有多作留难,纵有伤在身,亦未哼过一声。唯一任性,便是每日必要喝酒,风雨不让,就算如适才那般身在荒郊,亦是非喝不可。
      展昭担心他伤势有碍,每过大镇,必请来大夫为他诊治。所幸白玉堂身上剑伤逐渐痊愈,而体内经脉毒伤似乎亦无大碍。大夫诊言,皆是“脉象平稳,未见异状”等说法,令展昭大感欣慰。

      “哼,不然展大人要我如何说话?”
      那群终于振作的随从现下倒是大胆起来,拥过去将还在哀叫连连的盗匪摁倒地上,五花大绑。
      刚才被吓得半死,尿湿□□的官员为求解恨,对那盗匪是一阵拳打脚踢。
      看着这种痛打落水狗的行径,白玉堂不齿笑道:“送交官府,还不是一样落个秋后处斩。展大人,你现下救他一命,明日却要送他去死。此等伪善,白某不屑。”

      他并非有意所指,但展昭却感心中一冷。
      早是知道,这番将白玉堂带回京去,无异送他赴死。杀死钦差,罪名不轻,只怕便是有理在前亦无法开脱。
      他更是知道,在公,他必须将杀人重犯押解回京听候发落。但在私,他却又不愿见白玉堂受刑囚之苦,更不愿见他引颈午门。
      鄯州至此遥遥千里,他心中未曾有半日停过这矛盾挣扎。
      愈近京师,前行脚步愈是难迈。

      他……该当如何……

      只是现下多想无益,展昭收摄心神。看那地上躺倒的彪形大汉,都是些惯常杀戮的山贼盗匪,不禁担心白玉堂独力御敌,不知可有牵连旧伤。
      连忙问道:“你可觉不适?”
      白玉堂闻言微愕,适才明明对他一番毒言讽刺,此刻他非但不恼,却仍是记挂着自己身上有伤……这人,脾气未免太好……好得,让人生气。
      他无视问话,反问道:“酒呢?”
      展昭见他气色尚稳,只是呼吸有点急速,大概是适才厮杀缘故,便放下心来。但闻他问,这才想起刚才身在马上,情急之时顺手将提着的酒坛扔去救人,坛被钢刀打破,里面酒酿已尽数浇灌泥地。
      白玉堂从他面上神色猜出其意,顿是恼了:“展昭!你竟然食言!”
      “不是的……”展昭正要解释,却看到篝火边摔碎的粥碗,以及洒了一地的粥水,脸色一沉,“你不吃便罢,何必浪费粮食?”
      白玉堂亦不申辩,甩手便要自己去镇上买酒。
      “你不能去。”展昭抢身将他拦住,夜路危险,适才来回,马匹已有几次遇险失蹄,若非他轻功尚好,定会被甩落马下跌断筋骨。白玉堂虽已痊愈,但始终有碍,怎能让他走那危险夜道。
      “我是非去不可,你又能耐我何?”
      “若你非去不可,莫怪展某失礼。”言下之意,他若仍是一意孤行,展昭亦只好出手相阻。
      “……”白玉堂齿噬唇线,几乎咬入肉去。
      他猛然转身,足下一点跃回车上,落帘阻目,隔绝外间一切。

      展昭走到车旁,想要解释。
      最后却还是抿唇藏音。
      阻他、伤他。
      已做尽了白玉堂最恨之事。现下又出言以武压他,纵是再说些什么,亦无法弥消。

      不过是一张薄薄车帘,此刻却如崇山横岭,卧拦二人之间。

      次日清晨,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将未死盗匪押解到县衙,报知当地官员以作处理。
      出发之前,展昭吩咐负责尾车的车夫捧了早点送去给白玉堂。平日此事是他亲自负责,但经了昨夜,只怕他已不愿吃自己送来的东西。
      昨夜一役,车夫对所载之人更是心生畏怯,有些发抖地将干粮早点捧到车前,轻声唤道:“白、白爷……您老起身了吗?小的给您送早点来了。”
      车内无人答应,车夫早已习惯了这车上仿佛没人一般的感觉,便继续叫唤:“白爷,白爷,您起身了吗?白爷?”

      展昭在不远处听他唤了数十声,仍未闻白玉堂回应,不禁皱了眉头。
      白玉堂纵再任性,一道上亦未有为难车夫仆从……
      当下亦顾不得会否再起冲突,飞身跃上马车掀帘一看,见白玉堂侧躺车内,似乎仍沉睡未醒。
      心中更是奇怪。天亮之后众人起身涮洗收拾,甚是纷吵,白玉堂怎会毫不察觉。
      “白玉堂。”他伸手拍他肩膀,不料轻轻一触,那侧卧身体瞬仰面摊下,一张面容非但青紫无色,唇角更干涸了几道血渍,雪裘衣领更尽染赤红。
      “白玉堂!!”
      展昭连忙探他脉搏,却已是薄弱难寻。

      “展大人?怎么了?”
      车夫闻得他声音有异,连忙问了进来。
      只见展昭翻帘而出,拉起缰绳驱马圈头,丢下一句吩咐:“告诉黄大人到前面柳湖镇与我会合。”
      未及他问清来由,马鞭急响,车轮疾滚,车子已往城镇方向先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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