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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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圣人听信谗言，设了枢密使一职，由宦官刘柱担任，代圣人节制京中四卫，对天佑十六卫皆有监军之权。
说是监军，这枢密使实际上凌驾于各大将军之上，所有武将都等同于在他手下做事。
朝中武将开始被世人讥笑为“痈毒将”。
痈毒是家中不净，体又过热所致的病。
得了痈毒的人，需以无根水为药引净身，方能缓解。
如今的武将们个个都在宦官手下做事。离不得这无根之人，可不就像得了痈毒吗？
袁文韶身为武将，自然也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
自袁文韶从北地大败雎朔人归来，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些不开眼的话，但这并没有让袁文韶更好受一些——旁人不讥讽他，不代表不讥讽他的同僚、手下，甚至上司。
圣人说要嘉奖于袁文韶，派他去北境巩固边防，积攒功勋，但与他一同上战场的上将军窦汝生，协领骑兵的文伯安，以及其他将士们，可是都被落下了。
朝中的文臣一人一张嘴，大家都被嘲讽得灰头土脸，唯有他袁文韶一个人干干净净，这难道是什么好事？
这时，袁文韶看到一位小小女童扬着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袭素色衫裙，只在衣领和袖口上滚了貂绒，双手笼在身前。
虽然单薄，倒比寻常世家女瞧着更为亭亭。
她说了这么多萱堂先生说的话，风仪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萱堂先生的风采。
她冲袁文韶微微一福。
而另一头——
“什么，将军让她进去了？”吕氏一挥手，将正布菜的婢女推到了一旁。“怎么回事？”
吕殷兰也有些讶然。
吕氏行事鲁莽了些，但对袁文韶的脾性一向摸得很准，否则也不能将将军夫人的位置坐得这样稳。
这还是吕殷兰第一次见到吕氏在袁文韶的事情上失算。
来不及安抚吕氏，吕殷兰问那去刺探军情的仆妇，“姑妈曾说过，近日将军府不会客人，为何周二娘却能入府？”
“我听人说，头一回通报时，将军也是以‘不会客’理由推拒了。”仆妇答，“后周小娘子又要门童通报一回。将军知道来的是留侯府家的小娘子，才允了她入府。”
吕殷兰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如今大军开拔在即，就算两府本有婚约，姑父又要点兵整装，诸事繁忙，怎生会在百忙之中见那周二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吕氏也纳闷，她稍稍平复了心情，问那仆妇，“你去的时候，可瞧着今日将军府有什么不同？”
“不同倒是没有，只是……”那仆妇犹豫了一下，见吕氏面上有些不耐烦，吞吞吐吐地开口，“京里人都说，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周小娘子三顾阳侯府。刘备三顾茅庐打动了卧龙先生，而周小娘子却没能见上夫人的一面，便是先头的徐夫人仍在，也不至于如此……”
这话便是说吕氏一个继室却拿出正经婆婆的款儿，名不正言不顺，却比真有才学的卧龙先生还能拿乔。
吕氏摔了个茶盏，“这周二娘！我何时说了不见她，她倒好，明明是自己要来就来，想走就走，竟还跑到夫君那里告状！”
说着，吕氏又拧紧眉骂负责接待客人的张婆，“你前几日怎生待的客，知道我马上到了，也不把人拦住？如今倒好，人人都说是我的不是。”
张婆被骂得灰头土脸，连声说都是自己未能尽责。只她心里腹诽，人周氏二娘要走，自己为人奴婢，哪来的胆子拦人留侯府的女郎，便是拦了，人家难道会听？
吕氏气极了，连自己的夫君也骂，“将军也是，好端端的，见周二娘做什么？不成体统。”
张婆仍跪在地上，未被叫起。她悄悄挪了挪酸痛的膝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阳侯府受你磋磨了几日，将军安慰两句也是常理，难不成人人都要如你一般？
吕殷兰则问张婆，“这三日，听说周二娘走得一回比一回早？”
张婆点头，“正是呢，周小娘子头一回入府，在厅里等了一下午。再来，便只坐了一盏茶时间。昨儿刚进门，却才沾了椅子边便走了。”
听到这里，吕氏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岂有此理！”吕氏牙都快咬碎了，“这是，这是……陷害！”
吕殷兰则瞪大了眼，“陷害？”
吕氏呸了一声，“这周二娘好大的心思，她这些日子一次次来阳侯府，只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陷害我。旁人不知道真相，瞧见这般模样，只当我是恶毒的继母婆婆，天天让她坐冷板凳。”
“我本想着周二娘是容不得表兄心中有我，才日日到府里来寻姑妈。”吕殷兰讶然，“表兄一表人才，周二娘心中仰慕，容不得人也无可厚非。却不知她并非出于对表兄的真心，只是要装成一只可怜虫，引人唾骂姑妈。”
“不对，她这几日的行径，不光是要做给京里人看。”吕氏福至心灵，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
“姑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氏转过头，看到一张懵懂无知的脸。
念着日后还用得着吕殷兰，吕氏耐着性子说道，“她将事情闹得这样大，不光害了我，也害了阳侯府和留侯府的名声。”
吕殷兰问，“这么说，周会宁害人害己，正是应得的。姑妈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你不懂……”吕氏顺了顺气，靠到了靠枕上，“旁人可不管我和周二娘之间到底如何，在他们眼里，我俩是阳侯府未来的媳妇和主事娘子，我们丢脸，丢的便是阳侯府的脸。”
“竟是如此？”吕殷兰惊讶。
“长房那位早逝，府里这一代只有大郎一个男丁，正是需要添子孙的时候。周二娘年小，待她嫁进来生儿育女，不知还要多久。我要给大郎纳妾，只要我说得动留侯府。将军就算有异议，也不会多言。”吕氏说，“但如今，京里人尽皆知我们闹得难看，将军定不能让阳侯府沦为京中的笑柄。”
吕殷兰睁大了眼睛，“所以，周会宁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拼了自己名声不要，也要拉两府下水，逼姑父出手？”
“……怕是第一次被我晾了半日，她便开始作此打算了。”吕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乱。“她作的样子，不是给京里人看，是给将军看；她要引发的传言，不是给京里人听，是给将军听。她……真是好心思，好算计！”
“这周二娘！”吕殷兰吓得站了起来，“小小年纪，竟这样歹毒。”
“是我大意了。”吕氏一手端着新上来的茶碗，一手用茶盖在碗沿上敲了两下，面色阴沉，“因而周二娘最不怕丢人，她越丢人，将这事闹得越大，将军便越不好不管。而一旦将军插手，自然要将京里的流言一并洗清。周二娘闹得声名再差，将军为着她是大郎未来的妻室，也不好让她的名声就此污糟了。”
听到这里，吕殷兰心里动了动。
若是周二娘从此声名狼藉，阳侯府想必不会要这样一位儿媳妇。
她没有往下想，生怕自己过于兴奋而失了分寸。
无论如何，姑父既然见了周二娘，自然仍是力主保住这门婚事的。姑妈虽然当家，大事还是由姑父做主，眼下并不是扳倒周二娘的最好时机。而她背后又是留侯府，即便留侯府如今略显颓势，公侯之家，要压下京里的传闻也不难。
既是如此…
“京里的流言纷扰，许是也与周二娘有关呢。”吕殷兰用余光打量吕氏的表情，“若非有人故意为之，便是有人说两句闲话，以府里今日的声势，也不敢将姑妈编排得这样难听。”
吕氏听了这话，愈想愈觉得有理。
今日如此，定是周会宁在京里的传闻里动了手脚。她为了陷害我，连自己的声名也不顾了！
吕氏心里越气，面上倒越发冷静，又择了几人，“给我盯着将军府，周二娘若出了府，立马来报。”
说完，吕氏平静了不少。她让婢女给自己重理妆发，一边说道，“我随口在雅集上说了几句话，她闹上门来本来无理。如今将她事情闹大了，将军不得不息事宁人，难道将军便因此休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她周二娘能跟将军说出什么花来。”
“正是呢，说到底，只是周二娘无理取闹又下作罢了。”吕殷兰说，“姑父碍于情面，只能给她一个说法。可这府里都知道姑妈是个慈和的人，是周二娘有意陷害。”说着，她凝神看了张婆一眼。
张婆会意，连连点头，“正是呢，奴等都能给夫人作证。是那周小娘子连夫人梳妆的时间也等不得，自己走了。”说着她对吕氏讨好道，“夫人与将军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外人哪能离间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谣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