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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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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在创造一个世界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开心?抱有期待了吗?还是说……是无所谓的?
答案重要吗?
也许是不重要的。
净昊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坐在空荡荡的神殿中,望着漂浮在空中十三颗神髓发呆,这是他经常做的事情。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的这种感觉不好也不坏。
——因为自从神明创造好这个世界后,就没有回来过。
——因为少年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猫,
——因为孤独和寂寞这种情感只有在陪伴的衬托下才会变得有意义。
——所以,少年并不知道孤独是什么。
守护着神殿,守护着神髓就是他的职责。
十三颗神髓里,有他的一颗,等到其他十二颗神髓有了主人之后,他就可以带着属于他的那颗神髓离开。
去哪里都行,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刍耳从猫族禁地醒来,同以前一样,陌生的记忆蛮不讲理的涌进脑海,霸占一方角落,成为与他的记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曾经极为抵触这样的感觉,如今,却也渐渐习惯了几分。
他走出了禁地,修长挺拔的少年站在在一片灼目的日光下,那身黑衣边角却仿若带了最凛冽的寒气。
他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仓邻。”
不多时,一只四爪皆白的黑猫出现在枝头,开口笑道:“恭喜少族长学会变形。”
刍耳瞥了他一眼,道:“爷爷呢?”
黑猫颤了颤胡须,几步跃下树枝,跟在刍耳脚边,“族长正在与豹族,熊族的族长商议事情。”
刍耳点了点头,也没问是什么事情,他对着阳光,眯了眯眼,继续往前走。
“少族长可是在想那个女人?”黑猫见他不同于往常的沉默,转了转眼睛,脸上堆砌出一个古怪的笑脸,摇着尾巴跟在刍耳身后昂首阔步,口中不停,“当日若不是我带您离开,您都要把猫族的大事忘到天边去了吧。”
刍耳驻足,盯着脚边喋喋不休的黑毛团,开始舔一侧獠牙。
仓邻蹲坐在地上,舔了舔手爪,又道:“您不如给我说一说那个女人有何特别之处?让您竟能忘记觉醒古兽血脉的时间。”
刍耳静默了一瞬,道:“我没有忘。”
“哦?”仓邻开始舔另一侧手爪,头也不抬,语气未变,“没有忘?那不回猫族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顿了顿,继续道:“您不想回来,是吗?”
语落,黑猫抬起头,圆润的眼瞳缩成一线,“少族长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刍耳眯眼,变成一只漆黑如墨的小猫扑了过去。
两只黑猫在草地上打得不可开交。
正在这时,一只雪白小猫从远处跑过来,在两只黑猫的周围绕着圈跑,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尽是欢喜,声音甜美清晰:“哥哥,加油,加油。”
黑猫变成少年,一人面无表情,一人捏着后颈呲牙。
刍耳将小白猫提起,皱眉:“文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白猫被她哥拎惯了,也不反抗,亲昵的抱着哥哥的手臂蹭了蹭,“来这里接你啊,谁让你一回来就往禁地跑,都不去看看我。”
刍耳将妹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毛茸茸的脑袋,道:“下次别来这里,这里很危险。”
小白猫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不满道:“你不也没事?”
刍耳轻轻的捏着她的耳朵,道:“我是黑猫。”
小白猫哼唧一声,不说话了。
猫族的禁地是大族长的埋骨地,自古只有黑猫才能自由出入,她是白猫,根本没有靠近的资格。贸然闯入,只能是九死一生。
见她一下子焉了下来,原本在揉后颈的仓邻忍不住笑出了声,顿时就被心情不好的小白猫呼了一爪。
“仓邻,你找死。”
仓邻准确的擒住伸到面前的猫爪,轻轻捏了捏肉垫,笑道:“文杺,你的速度比你哥差远了。”
小白猫气的喵喵叫,突然变成一个娇俏的姑娘,撸起袖子就往仓邻身上招呼过去。
“文杺,你是女孩子,要淑女,”仓邻边躲边道,脸上笑意满满。
文杺于是更气了。
刍耳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嘴角始终有一丝笑意。
倪晴可这几天没事了就捧着《夺河志》看,虽说里面大都是一些寓言故事,各族风俗,神话传说之类,基本上都带有一定的启示以及教育意义,但总得来说,这比枯燥乏味的《大陆史》好太多了。
“晴可,看了多少了?”卯跳跳见她一连几天都是埋头苦读,便走过来询问。
倪晴可趴在桌案上给他扬了扬书面,有气无力的道:“第三本。”
《夺河志》真不愧是有板砖之名,纵然她这么努力,也才看到第三本。她简直无法想象卯跳跳是怎么把这本书背下来的。
“跳跳,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装了好多好多东西,一摇头还会响。”她站起身,摇了摇脑袋,道:“你耳朵那么灵,听见了没?”
卯跳跳自然不可能听到什么声响,他注视着倪晴可略显苍白的面颊,伸出手轻探她的额头,微微皱眉,“书可以慢慢看,不需要这么努力。”
倪晴可伸手从桌上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道:“我之后还要去其他族群,所以就想着先把各族的禁忌和风俗了解一遍,这样的话就不会再出现上次那么尴尬的事情了。”她说着,两三口吃完了糕点,舔了舔指尖的碎屑,然后努了努嘴,示意卯跳跳去看门外,卯飞正好路过,“小飞现在还生我气呢。”
尽管知道了兔族兽人的耳朵不能乱摸,但是她也没摸上去啊,而且她也都道了好多次谦了,可是卯飞还是一见到她就拉着一张脸,就像自己欠他八百万似的,倪晴可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人,比亥雪闹脾气的时候更小心眼。
可她又怎知,耳朵在兔族兽人心中的定义,并不仅仅是书上所言的那般,仅仅做为求偶之意,那是只有爱人才能触碰的地方,因为特别敏感,也因此,此举在男女之间,无异于调情。
倪晴可抱怨了一句,许久未听见卯跳跳说话,便转头看去,就见他垂着眼睫缄默不语,那张清润的脸庞如晶莹古玉,婉转迷离。
“跳跳,”倪晴可抿唇,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见他看过来,就凑近几步笑道:“我有没有说过,你长的好好看啊。”
卯跳跳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样貌,也未曾听他人这般直白的夸赞,可如今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倪晴可,他便禁不住弯了弯唇,展露了几分喜悦,声音都放轻了几分,“未曾说过。”
倪晴可感叹道:“那我现在说了,你是我见过长的最最好看的人,又温柔又聪明。你未来的妻子一定要被别人羡慕死了,这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嫁给你这样好的丈夫啊。”
卯跳跳直直望着她带笑的眉眼,心里却因为这一句话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明明知道,此一生,他都不会有妻子。
从他接任族长这个职位的时候,他就注定要摒弃情爱。
无妻无子。
可他不会告诉倪晴可这件事,就好像,只要不说出来,他就还有这个可能性一般。
嘴角的笑意未变,他道:“应该是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娶到她这般好的妻子。”
倪晴可一愣,半捂着唇道:“跳跳,看不出来啊。”
“什么?”卯跳跳不解。
倪晴可用手肘撞他,眨着眼睛笑道:“情话满级哦。”
卯跳跳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凝视她。
倪晴可被他那双温和的眼眸看的心里莫名一乱,伸手挠了挠耳后,偏头岔开了话题,“乐乐清早说要去商行买我的画像,可是到现在也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兔族主城自然也有猪族开设的商行,早在几日前,就发出通告说今日会卖圣女的画像,卯乐乐听到消息后,比倪晴可本人还要高兴,今日一早就去排队了。
卯跳跳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侧头听了一会儿,这才道:“回来了。”
倪晴可往门口看去,果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卯乐乐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画轴回来了。
他除了买到了画,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酉柔柔要成婚了。
听闻,那个未婚夫是鸡族的一个贫贱猎户。
听闻,那个未婚夫目不识丁。
听闻,那个未婚夫举止粗俗。
听闻……
太多太多的听闻,可让倪晴可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一句。
听闻,那个未婚夫与鹤族族长六成相似。
卯乐乐认真的重复着在街头听见的只字片语,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更是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说清楚。
鸡族和鹤族两位族长的事情,整个炎川大陆都有所耳闻,但是以前一直只是猜测,可如今,鸡族族长选的夫婿无疑是坐实了这件事。
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选出的夫婿偏偏就与鹤燎相似,甚至于,凡是见过两人的兽人都能从样貌中看到共同之处。
卯乐乐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件事足以让鸡族族长置于风口浪尖,可她是师父的好友,他只能将事实告知,不敢做任何评价。
“现在,鸡族正在为族长筹备婚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给师父送来请帖了。”
卯乐乐说完后,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师父,连忙放下画轴离开了。
倪晴可被这个消息惊住,直到关门声响起才回过神来,捂着唇连退数步,撞在了身后的卯跳跳身上。
肩头忽而落下一只手,卯跳跳上前几步,与她相对而立。抬起的手似乎是想抚摸她泛红的眼尾,可最终也只是收回手,低低唤了一声:“晴可。”
倪晴可抬头,唇角颤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她只觉得心跳如鼓,柔柔她,这是要做什么?
她知道柔柔一定喜欢鹤燎,可既然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这便是她做出的抗争吗?
她不想去考虑,柔柔会不会被人笑话,也不想去考虑,柔柔会不会被族人非议。
她只知道,这已经是柔柔做为一个族长,所能做出的最大的任性了。
她只想问问柔柔,问她这个选择真的好吗?在以后漫长的日日夜夜里,对着那张与心上人相似的眉眼,心就不会痛吗?
这般抉择,对鹤燎,对那个人,对她自己,又公平吗?
倪晴可微微摇头,眼眶发酸,她捂着脸,深深地吸气,想要将心头的酸楚按捺下去,可是,任凭她怎么深呼吸,怎么调节情绪,心里还是难受的要死。
她垂眼,看着卯跳跳腰间那个绣着向日葵的荷包,酉柔柔的绣工真的很好,特别好。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的手艺。
她生的好,舞跳的好,性子好,声音也好听。
但这样好的人,怎么就偏偏得不到幸福呢?
倪晴可抹了抹眼角,又大力揉了揉脸颊,抬眼对着卯跳跳关切的目光,千言万语,万般不忿,也只化为一句话。
她笑着说:“跳跳,我讨厌这个规矩。”
讨厌这个,异族不能通婚的规矩。
可是,她却明白,偏偏正是这个规矩,维持了各族的繁衍。也因为明白,才更加痛恨。
卯跳跳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黯然,眉心轻蹙。
倪晴可想,她一定笑得可丑了,不然,卯跳跳为什么一下子皱起眉头了呢。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眉心,将那褶皱抚平。
卯跳跳身形一颤,却没有躲开,而是任由那根手指带着似乎能灼伤他的温度落在两眉之间。
“跳跳,你别皱眉,这样不好看。”倪晴可道。
卯跳跳忍住去触碰眉心那根手指的冲动,神色缓和些许,眉心的褶皱也消隐无踪,一句话还未斟酌便已脱口而出:“这样好看吗?。”
倪晴可未曾听过卯跳跳说玩笑话,不由一怔,收回手,细细观察卯跳跳清润的面庞,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这样的人吧。
半晌,她露齿笑道:“嗯,好看。”
如她之前所说,她见过的人里,卯跳跳最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