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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楚人钟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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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禽鸟“咦-嘁”叫声响起,刚经变故,心神未定,此时又闻这不知名鸟儿的怪叫,何初荠脚下一个踉跄,不受控制的向湖中跌去,此湖表面平静,水下却有暗涌,将她向湖底吸拽而去!
透进水下的微光越来越暗,何初荠卡在水底石块之中,感到肺部憋闷,眼冒金星,就在准备放弃的当口,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水流,推着她绕过水中的山石。
何初荠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变缓了,水变亮了,开始拼命地向上划水。噗!终于破水而出,缓过劲来的何初荠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河中。
何初荠手脚乏力,干脆换成最省力的仰泳姿势,终于在下游泥滩靠岸,她连抬起头的力气也没有,半睡半晕了过去。
在一个美好的梦里,父母的声音回旋缭绕,温柔像轻轻拍打着何初荠的水花。即便明知身处梦中,何初荠仍笑着告诉他们,自己经历了一件很奇妙的事,家人是她在外孤身拼搏的动力,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存在,始终激励她向前走。
……
无边的萧萧的水声。
“将她抬过来。”咦,谁在说话,声音真好听,圆润、清晰富有穿透力,不过腔调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何初荠感觉被挪动了一下,有人拿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脸,她努力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看到一个尚未梳髻的小童,正持木棍在她身上点点戳戳。
看见她睁开眼睛,小童开始叫嚷“先生,先生,她醒了!”被叫声一惊,何初荠头脑清醒了少许。
“小石头,莫乱。”是那个清亮的声音“姑娘是何人?”
何初荠在地上慢慢转头地看着问话的人,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袍,身后站着两个素色衣衫二十来岁的男子,均是古人长衣束发的打扮。时光真的倒流了,看样子至少穿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但为何她身上只倒退了十几年,她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是,何人?”她嗓子干涩,这四个字说的甚为艰难。
少年声音很好听“楚人钟离,正当志学之年,赴蜀国游历。”顿了一顿后又问“你何故倒在曲水之滨?”楚人?蜀国?志学之年?曲水?难道是……春秋战国,还是……五代十国?何初荠面上不动声色,暗自打定主意,言多必失,还是少说话为妙。
何初荠又抬眼打量钟离,他眉目清俊,目光平静中透着审视,暗紫色长袍纹饰为云纹,袍裾沿边均镶着同色的锦缎,腰带上左侧挂有环形玉佩及垂缨,右侧佩短剑。一看就是山清水秀好人家的公子哥,即便问题久未得到回答,也不见他有不耐的神态。
“可否扶我坐起?”何初荠尽量模仿对方的口音,小心说到。钟离向小童点点头,这个七、八岁的小屁孩一脸不情愿地拽何初荠坐起来。现在一身泥泞的何初荠,还穿着户外衣裤,奇装异服,难怪人家起疑。
“先生,此地了无人烟,她怕是落难至此。”一个女子身着粉色交领曲裾袍,娉娉婷婷地从远处树荫下走来,轻启朱唇说道“不如我们捎她一程”。看清她面目的一刻,何初荠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姑娘好漂亮,明眸如水,唇红齿白,身姿绰约,她身后还有数个华服少女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着,都是十五六的年纪。
“锦瑟,由她自己回答。” 钟离脸上依然淡漠,言语间丝毫没有要带何初荠上路的意思。
何初荠想,这些人衣着讲究,谈吐举止有礼有仪,有诸多美女在旁为伴,自己根本不打眼,加入他们队伍中满满接触这个世界倒是稳妥。于是低眉敛目,小心措辞道“本楚都人,与亲人离散后流落异族,现欲归乡,望先生相助。” 要解释自己这一身奇装异服,只有拿边境异族来解释了。
锦瑟闻言娥眉轻敛,不禁流露出凄楚的神情,走过来搀扶何初荠站起身。钟离却继续追问“你家住楚都何处?是何姓氏宗族?”他年纪不大,思虑倒颇多,何初荠只好回答“少小与家人离散,又多逢变故,宗室姓氏已不能忆起,流落异族时名唤初荠,此去楚都,虽寻亲机会渺茫,但随身持有信物,仍有希望认祖归宗。”
考虑到封建社会一旦为奴为婢后果堪忧,何初荠正色补充道:“我识得字,算得帐,是正经人家出身,如今只求一容身之所,不至将身躯陷入禽兽之口,此行可为您做工抵路费,但不为奴,抵达楚都后请许我自行离去。”读研期间,导师曾经带着何初荠确实钻研过一段时间古文档案,勉强能够读通几种字体,所以敢自称认字。
钟离眼中探究意味稍减,答应道“好,赵叟何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叟在此。”吩咐何初荠听由赵叟差遣,钟离便与锦瑟一行向河边柳林中走去,林中沿着树荫已布置好榻席、案几和酒樽等物。
赵叟看来是个管事的,干瘪瘦小却精神矍铄,他以有点嘶哑的嗓音问“你有何能?何初荠朗朗地答道:“小女识得字,算得帐,听候叟安排。”举止面容落落大方,一片坦然。老者朝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后,指着岸边远处的车队说:“且随我来。”
何初荠跟他走过一辆接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多数车门帘是撩开的,车中不是素色衣衫男子那般的青年,便是锦衣华服的少女,他们言笑晏晏,偶有丝足乐声传出来。大约十来辆马车后,出现了绵延半里远的牛车。牛车也有顶棚,里面住着三两个相貌普通年龄偏大穿着麻衣的普通妇人。
赵叟在中间一辆牛车前略作停留“你住此处。”何初荠扫了一眼,与之前的牛车一样,此车中一个大通铺,铺满干草,垫着草席,叠着麻布被,车中还有数个木盆,估计是供洗浴用的。
赵叟继续往前走,在接近队伍末端处一个四面封起的牛车厢前停下,推开车门,里面堆着的竹简、木牍,占满了大半个车厢,一股陈旧的皮绳、竹片的腐朽味儿,想必天气湿热,不少竹简已受了潮。
车门附近有一小桌,笔墨、竹刀、布帛、铰刀、皮绳等物一应俱全。
“先生一路集来此间简书,交由你整理,万勿污损。” 赵叟抬眼缓缓道,神情颇有些傲慢。
古时形容某人学识最高评价也就是“学富五车”,这一牛车确实够分量,古人诚不欺我,何初荠心想这样也好,从书简中一定能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于是她毫不在意叟倨傲的态度,回答道:“是。”
日已西斜,赵叟看了看天色,言道需准备晚宴,便悄然离去。
何初荠回到自己休息的牛车上,取下木盆,来到岸边。许多身穿麻衣的妇人正在这里洗着食物,忙着向鼎里盛水,看来准备起火做饭了。
一看到何初荠出现,她们纷纷以好奇的眼光来回打量着,交头接耳道:“瞧她一脸黑污!”
“钟先生晌午在曲水边发现她的。”
“听说她识字,看来是大家出身。”
“嗟!出生富贵之家恐怕也已经家道中落,不然何至于此。”
一片议论中,何初荠不动声色的打好水,趁她们不注意,顺手在岸边抓了一团黑泥装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