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迷情》瀚海兰泉

20、冰释

　　（十三）冰释
　　夜晚，凉风来袭，我觉得有点冷，却不知被子在哪里，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有人帮我盖被子了，我朦朦胧胧中做出了反应——有人帮我盖了被子！南宫不会那么细心，那么这个人应该是……
　　“陆晏大哥，是你吗？”我一边逼迫自己睁开眼睛，一边询问道。
　　陆晏回过头来，看着我，良久才道：“不好意思，还是吵醒你了。”
　　此时的我已经从床上坐起，看着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三个字：“对不起。”
　　“怎么一醒过来就说这句话，是我把你吵醒了，该说抱歉的也是我呀。”陆晏看着我，诚恳地说道。
　　“我是因为今天早上对你的态度冷漠，所以现在想要跟你说对不起的。”我带着愧疚对他道。
　　“早上？也应该是我的错才对，是我先对你置之不理的，因为我怕……”他欲言又止。
　　“能走得近一点儿说话吗？”我没有责令他说下去，因为我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愿意说的，而且我也没打算从他嘴里找到蛛丝马迹。
　　“好。”他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
　　“坐在床边上吧。”我接着道。
　　“好。”出奇地，他没有违背我的意思，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父亲小时候教导过我，让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今天我明明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却还由着自己的性子，那就是我的错。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我诚心诚意地说着。
　　“曲儿……”他又叫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却戛然而止，然后向我抱歉，“对不起，我忘记了，我……”
　　“你要是想这样叫，那就这样叫吧，反正这名字也挺好听的。”我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你不是说要……”
　　“你爱如小妹，我敬你如大哥，这算是兄妹之情，应该也是一种爱吧。”我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能有你和南宫这样的哥哥，那是我的福分。我家里的两个哥哥，有不如无！他们从小就没有疼爱过我，我们擦肩而过，不是争吵，就是形同陌路。”
　　“那我真的可以叫你曲儿了吗？”陆晏激动地搂住我的肩膀。
　　“当然可以。”我冷静地道。心里却是暖暖的：“能够冰释前嫌，我的心里自然畅快。我本来就想拿你当哥哥，可是你总是避着我啊。”
　　“谢谢你，曲儿。”他的眼睛闪动着泪光，把我搂得更紧了。
　　“不就是认了个妹妹么，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吗？难道你很伤心？”该泼冷水了，我心中暗道。
　　“没有，是高兴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和你在一起！每次可能见你桀骜不驯的样子，还有冷若冰山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可能是这世上唯一明白我的女孩儿。”陆晏放开了紧紧住着我的手，低着头道。
　　“不怕你扫兴。我承认我确实比较善解人意，可我确实解不开你的心结。也许你对我有所感触，只是因为在那个客栈里，只有我一个人与你同病相连。可是你忘了，我有过一个家，虽然它并不是完美的，但是至少我有过。而你，却是根本没有得到过。你想要得到，就如同我曾经害怕失去。”我坦白地说。
　　“你确实了解我。”陆晏闭上了眼睛，良久对我道：“听南宫说，你一回来，看过房子后，连饭都不吃就睡觉了，现在一定饿坏了吧。”
　　“我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经你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我摸了摸肚子，对他道。
　　“我去做饭给你吃。”他说着说着，就走出我的屋子去。
　　“你会做饭？”跟到伙房，我问他。南宫要是知道了，恐怕更要目瞪口呆地感叹一句：“阴阳错位了。”
　　“你可别忘了，我是在客栈里干了十几年的呀。”他展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如同早晨的朝阳一样，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是我忘记了。你现在还在客站打工哪！”我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不满。
　　“怎么？这件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可是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现在你也认我做哥哥了，我觉得我应该对你尽责。”陆晏用一副大男子的嘴脸对我说话，试图说服我。
　　“那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啊，为什么非要去客栈？”
　　“习惯了。”他答得很简练。
　　“习惯了什么？是习惯了在里面打杂，还是习惯了在里面打探消息？”我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着。心里确实一团火焰：“不知悔改，气煞我了。除了皇上，还没有谁能让我心情起伏如此之大哪！”
　　他愣在了那里，又是许久，才张开了口：“你为什么总不希望我待在那里？是怕我去拈花惹草，还是怕我重操旧职？”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锅里烧开了的水中扔菜。
　　“我不怕你拈花惹草，如果早点有个嫂子，能够好好照顾你，或许你会好很多。我也不怕你重操旧职，如果你很乐意干回你的老本行，我也无话可说。我怕的是你会想到过去，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太沉重了。我不希望今后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那么消极。”
　　“那你希望我去哪里？”刚才听我说话，他手上的锅铲忽然停了一下。
　　“跟我去萧记，时刻跟随我左右。”我提议。
　　“萧记？是布庄还是皮货行？”他问。
　　“现在我是萧记皮货行的大掌柜的。但是，明天我要去问老板要萧记布庄的治理权。”我把我明日的计划和盘托出。
　　“那家店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他万分紧张。
　　“所以，我才要找人商议。所以，我才回去问老板要全权！”
　　“可这家店做好了，也不是你的，值得吗？”陆晏惋惜中带着不甘地看着我。
　　“但是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答。
　　“你好，我帮你。”陆晏很爽快地答应了。看见我一脸的不信任，又安抚道：“哪有哥哥不帮妹妹的？”
　　“什么东西？那么香？”南宫烬也寻着香味来到了伙房。
　　“南宫大哥，你也起来了。这可省去了我不少脚力啊。你后来没去吃饭吗？”我笑着道。
　　“你去睡觉了，这院子总得有人看着啊。”南宫烬认真地说。
　　“就咱们这院子，还不至于有人会来抢。”我翻了翻白眼道
　　“先吃晚饭吧。”陆晏把菜捞到碗里，然后又将煮好的饭盛了三碗出来。
　　“行啊老陆，心结解开了。我就说我这妹妹厉害嘛，心胸宽广。难怪皇帝陛下总是会说我做事还不如女人，一定是拿我和她比了。”南宫烬见到陆晏不再是一脸死气沉沉，也开始谈笑风生了。
　　“好了。快吃饭，不然不要说我让你饿着肚子结拜了。”我催道。
　　“啊？又要结拜？”南宫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过来，“我们三个人，那还要对着黍离吗？”
　　“当然要。”我咽下一口饭道：“听风崖很好，我们可以直面黍离。”
　　“是啊。不过老天爷怕是要受不了了，一天两次结拜。”南宫吃着菜道。
　　“我倒是比较担心妹妹铺子里面的事。”陆晏所说的话题完全是偏离了我跟南宫的路线。
　　“这个没关系。今天我把和我们竟争的三家店都走了一遍，他们之间有间隙，可以加以利用。”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
　　“三家？我怎么只听说复古天和月盛缘两家？”陆晏问道。
　　“两家太少了，等我们赢了那就是四家了。”我答完后又赶忙问道：“怎么？客栈里有人在议论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萧记现在是强弩之末了，再拿不出个办法而只是熬下去，那么最多可能过不了三个月。”陆晏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好像还说如果做霸盘，那么可以称过这三个月。”
　　“那就做霸盘呗！”南宫搁下饭碗，左手一拍大腿复议道。
　　“行了吧你，不懂就别瞎插嘴。那些人是自己想要打赌，拿我们当挡箭牌。霸盘？霸盘是随意做的吗？眼下萧记没有多少银子，那就得去借？到时候不知道要卷进多少商家？一旦霸盘的结果出来了，那时候不知道又要枉死多少人命？”我感言。
　　“没那么严重吧。”南宫烬摸了摸脑袋道。
　　“你还是先去读读俗世那个司马迁老爷爷写的《史记》里的《货殖列传》吧。”我夹了一块菜，嚼得差不多了又道：“眼下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做霸盘。而且只要能接手布庄的生意，那么很多事情我们就可以迎刃而解。”
　　“那这是为什么呢？”南宫烬问道。
　　“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先结拜，结拜完了再说。”我拉着陆晏和南宫烬要去听风崖。
　　“等等，我拿灯笼。”陆晏挣开我的手，去取灯笼。
　　我跟南宫先走在了前面，陆晏也跟了上来。在灯笼微弱的光下，南宫烬打开了兽骨大门。我望着月亮，然后跪在地上，抱拳道：“我钟离曲，今日和南宫烬、陆晏两位大哥结为异姓兄妹，同甘共苦，矢志不渝。此誓天地为鉴，明月黍离为证。”
　　南宫和陆晏也跪了下来，重复了一遍，我们三人一起磕了三个头。
　　“陆晏肯定是大哥了，他这年纪绝对比你南宫长。”我回过头道。
　　“我今年二十四了。”陆晏自己说了出来。
　　“确实比我年长，我可只有二十一啊。”南宫烬也老实交待。
　　“我就不用多说了，天下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既然逃了婚，那么自然是十八岁了。”我笑着说。
　　“只是这样，上天会知道吗？”南宫烬问。
　　“你早上怎么没问这种问题？”我一边质问他，一边心想：“现在他的话可越来越多了，不过连陆晏都说了不少话，这也就正常了。这样总比大家都闷着好，要是大家伙儿都闷着，那我出国府干吗来？国府里至少还有沫儿能陪我说说话呢！沫儿，你现在过得好不好？父亲有没有责罚你？早知皇帝如此宽容，还不如把你带出来的好。”我懊悔不已。
　　“没有香确实不太好，就算我们知道，老天爷也未必明白。”陆晏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点艾草啊。”我从山崖边拔了三株艾草。
　　陆晏掀开了灯笼的罩子，我用烛火将艾草点燃，然后取出两株，分给陆晏和南宫。
　　“这样插在地上就好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兴奋。失去了国府里的两位活宝哥哥，又有了两位得力助手。我终于有哥哥了。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
　　“好妹妹，你怎么哭啦？”南宫走到我面前，为我擦去脸上晶莹的泪珠。
　　“你们看那里。”我指着远方，“我是高兴的，这次我终于和亲人一起了……”
　　远处，黍离在夜风中摇摆，宛如十年前，在谷源客店的屋顶上，和慧辰公主、阿茜、仙儿他们三个一起看到的景色一样。它们，使生命的根本，是平凡不过的，却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回去吧，商讨一下明天我坐上整个萧记的大掌柜的事情。”我抹去了眼泪，对南宫和陆晏道。
　　“好。”陆晏和南宫齐声应道。
　　“大哥，你明天去茶棚和酒馆听听街坊们的传言。就是不准去客栈！”我一坐到屋内就开始分配任务。
　　“好，我听你的。”陆晏很爽快地答应道。
　　“二哥，你明天早上去萧记布庄，帮我去盯一宗生意，但是不能让人察觉到。”
　　“哪一宗生意？”南宫问。
　　“有一对兄妹，会去那里领一套衣服。你看看这件事情是谁办的，办得怎么样？”我做出进一步指示。
　　“好，我明白了。我到时候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你。”南宫烬信心充沛。
　　“好，那我们就率先一步掌控布庄了。一场恶战啊！”我感叹一句道，“现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