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再也不要饿肚子》山间一寺

23、沙铫是个实验员

　　沙铫本就怀了十二分的谨慎，红光亮起的瞬间，他一惊，心脏重重一震，习惯黑暗的眼睛被灼目的亮光刺得睁也睁不开。威尔逊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拽回自己身后，转身就要拉着他跑。可在沙铫的手和梦魇灯分离的一刹那，灯座的红光又暗了下去，周围重新陷入黑暗。
　　两个人都有点惊魂未定。
　　回过神来，沙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是暴动？不像啊。”
　　“至少不是常规的暴动，”威尔逊拿起沙铫刚刚触碰梦魇灯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沙铫攥了攥手，活动两下，“好像……没什么事，什么问题都没有。”
　　两人又重新看向那盏平常无比的梦魇灯。
　　“再去碰碰看？”沙铫和威尔逊商量。
　　“这次我去试试。”
　　威尔逊走上前去，小心伸出手，慢慢地让食指碰触到了灯芯。
　　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威尔逊又上前一步，整个手掌都覆在梦魇灯上。
　　梦魇灯还是丝毫没有改变。
　　沙铫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灯座重新发出了耀目的红光。
　　沙铫把手拿下，不解地皱着眉头，“看来必须得我才行。”
　　“可是这代表了什么呢……”威尔逊也颇为不解，“你和暗影存在某种关联？”
　　沙铫指着自己，“我总不能是个暗影生物吧？”
　　“这个先不论，我们应该对梦魇灯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威尔逊仔细端详着梦魇灯，“是否 只有你的触碰能点亮它，点亮的持续时间，是否存在别的点亮的方式，一切关于它的规律。”
　　这点沙铫没有异议。以科学的角度来说，要了解一个事物，总要从它的变化规律开始。即使这东西是个魔法产物，也该有规律可循。而且他们必须抓紧开始，一段时间后，下一次地底暴动就要开始了。

　　威尔逊在地上放置了一个提灯，从身上拿出了纸张和羽毛笔，盘腿坐在地上，“那么第一项实验，关于梦魇灯点亮的维持方式以及维持时间。沙沙，你是实验者，我来做实验记录。”
　　“先测试是否需要直接的碰触。”
　　沙铫先用手去触碰，点亮了灯座。随后又用手隔着衣服去触碰，灯座没有丝毫反应。
　　“好的，需要直接触碰，”羽毛笔在纸张上摩挲出声响，听起来可靠又安心，“那么下一项，尝试用别的身体部位去触碰梦魇灯。”
　　这个有点难度，沙铫又是用头撞，又是脱了鞋袜直接上脚，梦魇灯都能被点亮。
　　沙铫一边穿鞋子，一边吐槽，“威尔逊，我想大概只要是有直接的皮肤触碰都可以，总不能让我在这脱衣服吧。”
　　威尔逊笑了笑，“好吧，你说得对。那么下一项，关于梦魇灯点亮的时间。沙沙，我来数秒，在我发出指令后你就松开手，看看它的光亮是否可维持。”
　　“你还会数秒？”沙铫惊奇地问，这可并不容易办到。
　　“身为科学家，总该有些值得你称赞的技能。”威尔逊朝沙铫眨了眨眼睛。“好了，第一次实验，触摸时间1秒。沙沙，预备，开始——拿开。”
　　灯光随着沙铫的手而变化，在沙铫的手离开灯芯的那一刻，红光也消失了。
　　“第二次实验，触摸时间2秒。预备，开始——拿开。”
　　灯光依旧忠实地随着沙铫的动作而变化。
　　“第三次实验，触摸时间3秒。预备，开始……拿开。”
　　在沙铫的手离开梦魇灯的时候，灯光依旧消失了。沙铫想提醒威尔逊，可以增大变化幅度，不必以1秒为跨度累积。
　　可还不等沙铫开口，变故陡生。
　　梦魇灯的底座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亮了起来！
　　沙铫惊得后退一步，“暴走！？”
　　话音未落，灯座又暗了下去。沉寂了一小会，又重新亮起。明明灭灭，反反复复，闪烁了几次后，才重新归于平静。
　　沙铫和威尔逊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沙铫问。
　　“我也从没见过，”威尔逊想了想，“一共亮了六次，而且时间长短不一。”
　　沙铫咽了咽口水，“我……再试一次？”
　　威尔逊也犹豫了许久，才下了决心，“再试一次，总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沙沙，还是触摸时间3秒。”
　　在威尔逊的指示下，沙铫重新把手覆在灯芯上，灯座亮起，等待三秒后，松手。灯座的光只熄灭了很短的时间，又开始闪烁，和刚才一模一样。
　　“怎么样？”沙铫回头看威尔逊。
　　“你来看，”威尔逊向沙铫招招手，“亮暗节奏与刚才完全一致，这次我认真记录了。从你松手算起，暗1秒，亮1秒，暗2秒，亮4秒，暗1秒，亮2秒，暗2秒，亮2秒，暗2秒，亮2秒，暗2秒，亮2秒，结束。”
　　沙铫坐在威尔逊身边，“唔……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我也这么觉得，”威尔逊在纸上用线条长短表示了明暗的规律，“你看，这样像不像摩尔斯电码？”
　　沙铫对此并不是很熟悉，“好像没有明显的字符间隔，怎么确定明确指代了哪个字母呢……对了，你会默写摩尔斯电码表吗？”
　　“当然。”
　　“那这些点和线代表了什么意思？”
　　“ah，或者li，或者rs……”威尔逊在纸上写出这几组字母，“好像并没有什么明确地意义。”
　　沙铫想了想，“我觉得不像摩尔斯电码。如果是的话，只需要长和短两种信号就可以了，为什么亮光的时间会有1秒、2秒和4秒三种呢？”
　　“嗯……有道理，”威尔逊看到提灯的亮光慢慢暗下去，又给提灯填充了荧光果，拉着沙铫坐得离提灯更近一点，“你有什么想法？”
　　沙铫眼睛直直地盯着威尔逊腿上的那张纸，双手撑着下巴，“信号的时间一共持续了多久？”
　　威尔逊迅速计算，“算上黑暗的时间，一共23秒。”
　　“23秒……”沙铫有种奇异的直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23这个数字很不谐调，“这个数字没有24秒完美啊。”
　　“什么？”威尔逊完全不理解为什么23秒不完美。
　　“可能是职业病……24秒才是8的倍数啊。”
　　“不对，不一定23秒！”威尔逊用笔在纸上表示最后一次亮光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里，如果亮和暗都有意义的话，那么也许最后一次亮结束，后面还有暗的信号。但是和最终的熄灭连在一起，我们忽略了。所以，有可能不止23秒。”
　　“那么，如果我们尝试在最后一次亮2秒后加上暗1秒，”沙铫拿过威尔逊手里的笔，“这样就凑成了24秒。”
　　“即使如此，”威尔逊看着沙铫，“又能怎么样呢？”
　　“等等，让我想想……根据程序员的惯有思维，”沙铫拿着笔，手下不停，越写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如果用1表示亮，0表示暗，这是常理。那么这一段24秒的亮暗的信号就会变成010011110110011001100110，按照阿斯克码翻译过来，就会变成——”
　　沙铫在那串数字的下方写下三个字母，O，f，f。
　　“这样至少是一个单词……”沙铫喃喃。
　　威尔逊看着那盏熄灭的梦魇灯，恰如这个单词所说，off。
　　两人对视，意识到也许这才是这段信号的正确解读方式。
　　威尔逊拿起纸张，“你是怎么完成数字与字母的互换的？”
　　沙铫不知道怎么向一个上世纪早期的人解释什么是阿斯克码，只能说，“大概类似于摩尔斯电码，只不过是二进制的表示形式，也有一个互相转换的码表……你知道二进制吗？”
　　“知道……所以明暗代替了1和0，对吗？”
　　“没错，”沙铫顿了顿，“威尔逊，我有个冒险的主意。”
　　威尔逊推开快趴到自己腿上的沙铫，“如果过于危险，那我大概不会同意。”
　　“不不不，”沙铫毫不气馁，“威尔逊，威尔，科学需要反复的实验与试验，对吗？我们需要更多的试验来验证猜想。”
　　“你想做什么？”
　　沙铫蹲在威尔逊面前，“我们等到地底进入暴动阶段，再去摸一次梦魇灯，你来记录明暗变化，看看翻译过来是否会变成On。”
　　威尔逊叹了口气，“沙沙，暴动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暗影生物的。”
　　“就只要3秒，3秒一过我就跑，你可以站在远处记录，我觉得完全可以。”
　　威尔逊看着沙铫恳求的眼睛，完全无法拒绝，“那说好了，三秒一过，我说松手你就跑。”
　　沙铫笑嘻嘻，“说好了。”
　　在惜命这件事上，沙铫向来说到做到。暴动刚开启，沙铫冲上去握住灯芯，在威尔逊说出“拿开手”后，还不等暗影生物的身体完全从梦魇灯里钻出来，就撒开脚步溜了。等威尔逊画完灯的变化，两个人一起到了安全的地方，翻译新的信号。
　　果然，不出沙铫的所料，新的一段亮暗变化转换为字母，就成了On。

　　远古区的暴动还没结束，现在也不宜再去研究梦魇灯。沙铫和威尔逊吃了点东西，索性肩并肩躺在地上，消化胃里的食物，稍作休憩。除了身边提灯的光亮，周围都是黑暗，像黑夜一样催人入睡。
　　沙铫吃过饭，满脑子都是五谷杂粮，还要想问题，“威尔逊，你说这样的信号是谁留下来的呢？”
　　威尔逊正脱马甲，叠起来，给沙铫当枕头用，闻言笑着说，“你真是困迷糊了，这段信号当然不是谁留下来的，它仅仅是对梦魇灯状态的一个指示，一定有别的东西在控制梦魇灯。”
　　“啊对……那我为什么能让梦魇灯变亮啊？”
　　威尔逊像哄小孩一样缓声细语地回答着沙铫的问题：“你能控制梦魇灯。”
　　“我为什么能控制梦魇灯的亮暗——啊！！！”沙铫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两只眼睛都在放光，摇着旁边的威尔逊说：“我能控制梦魇灯的亮暗！威尔，这意味着我能发出信号！！！”
　　威尔逊被吓了一跳，愣愣地附和，“对，你也可以发信号……那么谁会接收到呢？”
　　“不知道……但我们得去试试，等到这次暴动结束，我们去尝试发一次信号。”沙铫想起自己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个游戏，补充了一句，“或许接收到信号的，会是世界外的人。”
　　威尔逊的手攥紧，看着沙铫，说：“好。”

　　暴动结束已经是半天后了，沙铫想好了第一句要发的消息是什么。虽然有点长，但一想到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接收到消息，并且读懂的话，那么那个人也八成是个程序员。既然都是同行，说不得就要用同行间的交流方式。于是，沙铫发出去的第一句话，是“Hello, world”。
　　两人坐在熄灭的暗影灯旁等待，却迟迟不见灯光再亮起。沙铫忍不住想是不是句子太长了，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根本没有人会接收到他的消息，更不会有人回信。
　　就在沙铫自我怀疑时，威尔逊惊喜地大喊，“沙沙！亮了！”
　　“威尔逊，快记下来！”
　　回信很短，一共16秒。
　　译文也很简单，就是，Hi。
　　沙铫心里感叹，还好自己是个合格的程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