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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是真是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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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乌珠心灰意冷。
已过去半月之久,陈闲云到底没有来。这是不是说明,他终于放弃了对她曾经的海誓山盟?
乌珠又何止一次想到这可能,但现实太难了,不是臆想里可以轻易把一切抛舍,是真实地,像灵魂一寸寸死去,这是不是所谓万念俱灰?
她若要强行带他走,也不是不可以,但到最后只是于心不忍,不忍他因此而不快活。
那么,她至少该离开得洒脱点。
她决定待此间事了后,去见他最后一面,把他对她的所有记忆,一一收回,做个干净利落的了结。
而现在,生死交关,她的心力都放在对付妖怪这个事情上,哪还有多余的工夫与心力留给儿女情长。
要制住这只妖怪,自然要先拔去它的爪牙毒刺。然而这东西活了几千年,也许有上万年,早学得谨小慎微,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她决定投毒!
如果她只把毒下在木姓女子几人的饭菜里,势必会被察觉出来,虽然毒是无色无味,但对方亦非是凡人,凭他那老辣的舌头,谁知会不会尝出这上面些微的不同。她不敢冒这个险,保险起见,她决定把毒下到日常用水之中,如此,不光木姓女子一行,便是连带各来此便饭的食客,连带她自己和店中各职事人等,皆食入这毒。
所幸这毒只要不诱发,是大可在人身体中潜伏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在毒发以前,大约这些人早已死个七七八八了,倒不虞害人性命,使自己多背恶业。
投毒之后,她每于夜里子时按笛,把一线清音逼成直线,直灌入木姓女子几人耳中。这几个女子一时便成了怒海狂涛中的虫儿,于神魂颠中扑腾挣扎,但,终于偃旗息鼓。
这笛音诱发毒性在她们身体筋络里游走腐蚀,并不能一次就把她们毒杀,是需要点时间的,一寸寸吞噬掉她们的生机。先时难以发觉,待发觉的时候,自然就晚了。
她心里很不安。
她当然没天真到以为凭这点小小手段和小小毒药便能毒倒妖怪,她不过是要解决了它的这几具肉衣,就算它有再大本事,肉衣里生机被熬净,枯骨败革,凭它再大本事,也不能再用她们。没用了附身的依凭,它还不是任自己搓圆捏扁,只一只小小的伶俐虫,她还不放在心上。
然而怎么这么不安?分明是十拿九稳的事,就算最后没能一并把巴小姐的这具小肉衣一并毒坏,然而一具小孩子身体,能有什么大作为,她并不是不能制住的。要知道附身并不是容易的事,每一次附身都是一次生死的较量,如果被附身之人意志坚定,妖怪终于不能夺舍,那么它将对方的意志吞食掉,继而死亡。这也是这妖怪问她要族人尸身的因由,他们一族是不死的,不会像普通人一般衰朽,那么从此后它便可以安安全全的呆在这具身体里,再不必为这个问题犯险。
也所以它们因欢性情软弱的女子和孩子。
所以她也不担心它会弃巴三姐这肉衣附身到别处,根本来不及,她不会给它这机会。
这样把事情整理又整理,却并不能因此而镇定下来,不安在扩张,因着什么呢?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
这答案完全是一个峰回路转的笑话——妖怪自窗子跳起她屋里,她先已闻到它身上特有的香气,早确定是它,但它用大布巾包裹住头脸。但现在眼里的身形,秀颀高瘦,看着是再熟悉没有。她由不得心跳如擂鼓。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直到布巾落下,现在陈闲云秀远的眉目,痛楚便如决堤的洪水将她吞没。
她怎么疏忽至此,那妖怪打一开始就表现出对男子的厌恶,分明是打得这样的好主意,要使她放松对它的戒备,乎略了它会附身陈闲云身上的可能!
这根本,是它对她设的一个局!
她该死,真该死!她怎么竟被这鬼东西整得晕头转向,却还在这里自以为是的乱猜测,到如今一败涂地!
蓦然间身心一空,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手足是冰冷还是火热,身体是僵硬还是瘫软,全都没了感觉,就像整个人被掏净了,只剩了一具空壳,也或者本身已成了一具泥雕木塑的偶像。谁知是什么呢。
直到两个呼吸之后,她重又感觉到了痛楚。
心痛欲死!
原来她已是这么在乎他了么?她才看清了自己。原本以为哪怕自己对陈闲云动情,也不过是春草夏花般脆弱不经推敲,更多像是自己一种幻想,因为多年的不甘和寂寞。这都是可以轻易被掐灭的。但显然她高估了她自己,她对他完全是意乱情迷,可恨她身在局中,竟不能把自己的心看清,倒被这个老妖怪趁虚而入,拿捏住她七寸。
此时此刻,容不得胡思乱想。她要自己冷静,真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不要慌乱不要慌乱,她更该关注的,是这个人,还有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她活了几百年,对这妖怪的事却也知之甚少,像它是一段江湖秘辛,鲜少听人提起过,连谣言也是冬天的飞虫,实在少的可怜。她想它定然是深谙保命之道,做足了行事低调。而她对它的一点儿了解,也是自无意中得来的一本传奇话本中得到,凭着一点点小聪明和事事体察入微的性子,她才大胆子猜测他的来历,不意料中。
但仅凭她所知的这些,是救不了陈闲云的。
她脸色沉暗,深吸口气,望住陈闲云,看到他瞳孔深入一抹淡静的幽蓝,就慢慢站得笔挺,后又柔软放松了骨头与肉,缓缓坐到床边。
“我与你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上去,你,不嫌做得过分了么?”
他嗤一声笑,还是一样干净美好的笑容,此时此刻,却物事人非了:“小丫头,你当我傻么,这几千年岁数你当我是白长的,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啊,既然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你也别说他是普通人,我看他也不普通,不然也不能帮你做下这许多的大事!”
果然老奸巨滑,他是有备而来,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她到底是嫩了太多,此时只觉得口舌干燥,低头想了想,末了把唇一抿,像是下了决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怎么样肯放了他!”
其实她还想问,陈闲云是不是已被它彻底炼成了傀儡,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但嘴几经张合,到底没有问出来,一问出来就是示弱,太表露心机,把弱点亮给敌人看,她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除了这些理由,其实她最怕的,是自己听到什么可怕的事,先自承受不住,那岂不更加糟糕。索性就闭嘴不问了。
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担忧的眼神,对方已看出她的意思来,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搬了只杌子在她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道:“你放心,生意做成了,我不仅把苍茫山的地图给你,自然会放了你这小情人,还你一个‘完完整整’人,我留着他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