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陈芊芊》芥末浓

13、词不达意

　　人生在世，你不想要的东西往往就在眼前搁着，你想要的偏偏找不着！

　　我满头大汗地问梓锐：“是在这里吗？”

　　梓锐正在翻箱倒柜，眼看就要碰掉了母亲赐我的金如意，我急忙伸手去接。梓锐换了方向，衣角扫过二姐买的玉瓷花瓶，我又赶过去稳稳扶住。

　　“你别动！”

　　梓锐一副金鸡独立的姿势，我一把从他脚下捡起了同大姐一起放过的纸鸢。

　　我以纸鸢做扇，心疼地望着凌乱不堪的小库房。

　　有侍卫在外头喊我：“三公主。”

　　“干吗？”

　　侍卫说：“三公主，你还是自己出来看看吧。”

　　我吩咐梓锐：“你接着找。”我将纸鸢妥善放好，又叮嘱道，“找到了，别忘了收拾一下啊。”

　　我出去，一抹汗，只见一群五颜六色的男人朝我走来。

　　为首的是陆鹏。

　　“三公主，小人还以为你心里只有苏沐呢！”

　　苏沐也在人群中间。

　　陆鹏谄媚地走来：“这不，把小人也带来了。”

　　我手一指：“停！”

　　我绕过陆鹏，走到苏沐面前：“这是什么情况？”

　　苏沐恭敬守礼地道：“三公主，据说是城主下的令，我们以后就都归月璃府了。”

　　所有的乐人一齐拜道：“见过三公主。”

　　我依次望过去，望到了站在人群后的林七。她一脸不甘地瞪着我！

　　母亲？

　　我和林七再怎么吵，从不会闹到母亲跟前去。

　　难道是教坊司犯了事：“林七小姐可真是高风亮节，给钱你不要，这是依法取缔了？”

　　林七一听，穿过人群冲我而来。

　　这架势摆明是想动手。

　　“林小姐，怎么，要来月璃府撒野了吗？”

　　韩烁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气势十足地将我挡在了身后。

　　林七岂肯罢休，根本没把韩烁放在眼里：“她是城主的女儿，处处压我一头也就算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板！”

　　她亮出长鞭，作势便往韩烁身上一抽。

　　我一惊，却见韩烁不过三两招就夺下了林七手里的鞭子。

　　他转过身将鞭子交给我：“我记得，你也用鞭子。”

　　我得意地拿起鞭子，隔着韩烁探出身，好心提醒林七：“我告诉过你，他会武功的。”

　　林七也是大惊：“你，你们！”

　　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转手就将鞭子还给了林七。韩烁似乎不愿见我轻易地放过林七，也伸了手，被我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林七愤懑地收起长鞭：“好，月璃府，这笔账我林七记下了！”

　　我太了解林七，就像了解我自己，都是不是省油的灯。

　　“林七，其他乐人你都带走吧，我只留苏沐。”

　　我对韩烁摆了摆头，这林七还是少惹的好，每次我们俩一闹，总要祸害不少不相干的人。就像林七说的那样，乐人们多半出身教坊司，没有谋生的技能，也没有可以依仗终生的人。我能护得住他们一时，也护不住他们一世。我救苏沐一人是救，我救他们一群人是在害他们，我总不能真的把他们全留在月璃府吧。

　　林七一声冷笑：“三公主，韩少君为了这几人乐人，不惜主动向城主承认自己力不从心，无法侍奉三公主。现在啊，市井都传言你们夫妻俩，一个想要，一个不行！他为你牺牲这么大，这几个乐人，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林七故意嘲讽地望了韩烁一眼，转身离开了。

　　“不行？”我也望了韩烁，“什么叫做不行？”

　　原来是韩烁跑去找母亲要来这些人的。

　　韩烁神色尴尬地避开众人，将我拉到一旁：“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事做什么？”

　　我当然要问清楚了。

　　对于闺房之事，我还是略有耳闻的，那些个姿势看上去也不难。韩烁不至于真的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吧？

　　我不顾旁人还在场，在他身上到处一摸，担忧地道：“你都跟母亲说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是不是心疾又要犯了？万一你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办？”

　　总该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吧！

　　韩烁仿佛明白了什么，神情柔了下来：“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我不放心：“真的？”

　　他握了我的手道：“真的。”

　　我抽回手指了旁边的那群人问：“那你干吗去找母亲要他们？”

　　韩烁高深莫测地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就是……想要。”

　　我浑身一颤，灵光一闪：“好，你说的。”

　　我转身朝众人宣布：“除了苏沐，其他的人都跟韩少君去别院。”

　　这时，梓锐抱了古琴跑来：“找到了，我找到了。”

　　我向苏沐保证，一定会给他寻一个好去处。

　　在去司学府的路上，我已经问了梓锐上百遍：“你说裴恒能喜欢我送的这把琴吗？”

　　梓锐反问我：“你是希望他喜欢，还是不希望他喜欢呢？”

　　我也不知道。站在苏沐的立场上，我希望裴恒很喜欢这把琴。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我一点都不希望他会喜欢。我伸手摸了摸这把被我藏了多年的古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真的会把它送给裴恒。

　　我还亲手将古琴放在了裴恒书房的案上。

　　裴恒假装不悦地道：“你应该知道，我从小最不喜欢的就是琴。”

　　就因为我说过，我最喜欢会弹琴的男人。

　　“是吗？”他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弹琴能够抒发性情，你明明最喜欢了。不过我也知道，所有人都认为只有乐人才喜欢弹琴取悦女人，你不愿意被世俗束缚，宁愿不弹，装出一副不喜欢的样子，是不愿意成为取悦别人的工具。”

　　尤其是取悦我。

　　裴恒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三公主未免自诩了解裴某了。”

　　我扪心自问：“我还不够了解吗？”

　　“以前我总是逼你弹琴，只是希望见你能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可惜适得其反，我没想到我越是逼你，你越是难受得厉害。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听人弹琴，我只是觉得我让你做了你喜欢做又不好做的事情，你可能会开心一些，可能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吧。”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把琴是我早就命人寻得的，真的是一把上好的古琴。不过我想着你不喜欢见到我，就一直没敢送过来。好琴配佳音嘛，要不你先试试？”

　　我越说越心虚，总觉得词不达意。

　　裴恒忽然问了我：“为什么？”

　　“啊？”

　　“为什么自从韩烁出现以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觉得：“我没有变啊。”

　　我抱歉地望了一眼裴恒，司学府的小管家不准我进来，我还不是照样闯进来了。

　　他一时脸色极差：“为什么非要等到你嫁给了别人，我才知道真正不了解的人是我自己！”

　　我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裴恒，有点慌。

　　“那个，”我尽量言归正传，“苏沐虽出身教坊司，但他本性善良，也想洁身自好。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我母亲是城主就害怕我、只会奉承我的乐人，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留下苏沐。”

　　我伸手立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强求你了，无论结果是什么，只要是你发自内心的决定，我都认了。”

　　哪怕他是因为对我的不满而拒绝了苏沐，我也能理解。

　　“这琴，你就别扔了。”我最后望了一眼案上的古琴，“真的是好琴！”

　　说完，我兀自挥挥手：“我就不打扰你了。”

　　走出房门，梓锐迎了上来，他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搞砸了。

　　我往好处一想，至少我不欠裴恒。

　　走出了一段距离，房里骤然传来了琴声。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琴声！

　　我立刻跑回裴恒的书房，听懂了他的意思：“你答应了。”

　　裴恒专心地弹着琴，没有赶我走。

　　“陈芊芊，你又逼他弹琴！”只听一声鞭响，我毫无防备地被人一拽，硬生生撞上了门柱，“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离裴司学远点！”

　　我托住胳膊定睛一看，怎么哪里都有这林七啊？

　　司学府的小管家气喘吁吁地赶来，着急地望向裴恒：“公子，三公主没有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