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梦者：黄粱一梦》沐心乔

13、第 13 章

　　林本川一路跌跌撞撞跟着王小秋走，路上不少台大的学生对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指指点点，林本川却什么也看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前面冷漠着带他走的人。
　　王小秋沉默着将人带到学校外面，，伸手拦了辆车粗暴的将林本川塞到后座，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林本川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犹豫了一下，林本川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王小秋用那冰冷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靠在窗边闭上了眼。
　　林本川没有得到回答，不敢再问，笔直的端坐在位子上，目光时不时飘向闭目养神的人。
　　从台大到林本川目前的住址，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王小秋下车时扔给司机几张钞票，没等他找零拉着林本川就下了车。
　　林本川手臂被他扯的疼，用力抿紧了唇不敢说话，他看的出来季子心情十分不好，不想这个时候再惹他不高兴。
　　王小秋按了电梯层数，开口时嗓音沙哑，“开门。”
　　林本川按了密码，门打开的瞬间王小秋使劲推了林本川的肩膀一下。
　　林本川毫无防备，肩膀撞在墙上一声闷响，一阵钝痛，林本川痛呼一声。
　　王小秋的手顿了顿，随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抵在门上。
　　林本川下巴被他捏着，被迫抬头与他直视。
　　王小秋眼里的神情很复杂，林本川看不懂，只是他很不喜欢看到季子红了眼睛，不喜欢季子眼里出现哪怕一点痛苦的神色。
　　伸手摸上王小秋的眼尾，那里是他最眷恋的温度。
　　王小秋微微侧头，轻轻闭了闭眼，“林本川，你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本川点头，“想。”
　　王小秋喉结滚动，他逼近林本川，嘴唇开合时擦过林本川的唇，他问：“下地狱也不怕？”
　　林本川舍不得离开他哪怕一寸，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回答：“不怕。”
　　王小秋还不满意，继续追问：“上辈子赔上了命，后悔吗？”
　　“不后悔。”
　　林本川伸手环住他，“不后悔，我想和你在一起。”
　　王小秋从前有多爱他的直白不掩饰，如今听到他真心的表露，内心就有多煎熬。
　　他的嗓音沙哑，不再掩埋自己的心意，语调温柔缱绻，“卧室在哪里？”
　　林本川指了指两个房间的其中一个，王小秋看了一眼，将人拦腰抱起往卧室方向走。
　　林本川紧张的抿唇，手指用力抓着王小秋的肩膀，被放到床上时视线陡然旋转，看着上方压过来的人，林本川凑过去想要吻他。
　　王小秋没有躲，含着他的唇瓣轻轻咬了咬，离开些许，“闭上眼，张嘴。”
　　林本川温顺的闭眼，微微启唇放王小秋进来攻城略地。
　　海浪起起伏伏，身在船中心的人跟随着波涛起伏，不断沉沦在一波又一波的汹涌弄潮中。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随着身上人的动作一次次沉浮在欲.望的深渊。
　　王小秋虽然足够温柔与耐心帮他适应，但这个身体初次承受欢爱，半途林本川还是被折腾的狠了沉沉睡过去。
　　等到房间安静下来，已经是傍晚，王小秋去浴室打了热水仔细替林本川擦拭身上的污浊之物，在他发旋亲了亲。
　　他们从白天一直做到晚上，灯也没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的光芒透过窗帘微弱的照进来，王小秋将睡着的人往怀里揽了揽，只有林本川睡着的时候，四周静谧的只听得到时间沙沙的流逝，王小秋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用目光描摹着怀中的人。
　　有多久，没能在安静的晚上好好的看过他了。王小秋手指悬在他脸上，隔空从他鼻尖点了点。
　　“傻子。”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平添一抹温柔。
　　可不是傻子吗？不知道王小秋是不是林季子，就敢这样一腔热血的撞过来，就是头破血流也不放弃，傻乎乎的捧着一颗心交给你，问你要不要。
　　林关中入狱后，他本能在德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却偏偏在每年王小秋生日的那天从德国赶回来，回来之后又不敢见王小秋，只敢一个人偷偷的在王小秋楼下等一夜，就为了远远地看王小秋一眼，想亲口说一句“生日快乐”也不敢。
　　偷偷尾随王小秋，王小秋上学的那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遍，或许比王小秋自己都还要熟悉。
　　实在想的受不了了，就回台北找信任的医生帮助，可是心里的执念太深，就是最专业的医生对他的问题也束手无策。
　　王小秋自己都不知道，他上辈子对林本川那一星点的好居然能然他如此付出，在超市问他密码的时候，林本川脱口而出的六个数字让他不由得僵住。
　　在这个数字摆在他面前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过去的时光从来镌刻在他心里，一刻也不曾忘掉。
　　那是上一世，他和小川第一次表明心意的日子。
　　王小秋第一次感觉到慌乱，不管是上辈子费尽心机寻得报复机会，还是这辈子醒来发现时光倒流回十年前，或者是得知林本川也是重生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
　　他知道自己对小川不是没有感情，却没想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感情已经这么深，扎在心底，无人能撼动分毫。
　　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只是林本川的皮相，毕竟那张脸着实太惊艳，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找了几任女朋友，或多或少都与林本川有些相似，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只是林本川的容貌，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一副好的皮囊都会引起他的喜爱，林本川对于他没有任何特殊。
　　长久的欺骗，他自己都要相信了，却在这个时候，林本川回来了。
　　王小秋闭了闭眼，叹气。
　　林本川这次回来，彻底打破了王小秋的谎言，他忘不了林本川，别的人再相似也不是林本川。林本川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他的小情人。
　　可是就算是心里有他又如何，王小秋还是不愿承认林本川之于他的重要性，上辈子的爱恨情仇就该随着上一世彻底掩埋在过去，他对林本川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抵过仇恨的力量。
　　当爱情和仇恨放在同一天平上拉扯，爱情总是容易被抛弃的那一个，在王小秋心里，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是仇恨在心底滋生十年，早在心底扎了根，彻底化为一滩肮脏的污水与血液融为一体。
　　他无法做到再和林本川做一对爱人，良心也让他不能去恨这个无辜的少年，分明林本川是所有事件里最可怜的人。
　　王小秋想，既然做不成仇人，也无法做为爱人，那最适合他们的关系，或许就是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比对方更熟悉自己的一切，却也只能这样了，哪年相遇相视一笑擦肩而过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王小秋终究低估了自己对林本川的在乎，只是在超市听到有人用言语侮辱了林本川，就忍不住出手，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林本川有多在乎。
　　他害怕，他不敢面对这段感情，他自己跨不过仇恨，便以为林本川也一样，毕竟要多深的感情，才能对过往种种云淡风轻。
　　他拒绝了林本川，彻底掐断两人之间的可能……
　　黑夜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王小秋无奈的抵在林本川鼻尖蹭了蹭，认命的说：“你真是我的克星。”
　　舍不得啊！
　　只是看见他牵着别人的手，嫉妒便将他彻底淹没，怎么能舍得将他推给别人呢？
　　林本川梦中皱了皱眉，伸手抓了一下王小秋的脸，“……季子？”
　　王小秋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哄着，“睡吧。”
　　微蹙的双眉舒展开来，林本川弯了弯嘴角，往王小秋怀里拱了拱，安心的睡去。

　　“咔哒”一声轻响，好似表盘归位的脆响。
　　“我要他死，他怎么活！”
　　美梦被惊醒，林本川惊慌伸手去摸旁边的季子，身旁的位置冰冷，没有季子的温度。
　　林本川呼吸急促，开口唤道：“季子？”
　　没有人回答他，周围漆黑一片，像是还在晚上。可是季子呢？季子去哪里了？
　　想要撑着坐起来，双手扶着桌子的瞬间才发觉不对，这个时辰他应该躺在他和季子的小房间，可是这里……是哪里？
　　一旦察觉到诡异之处，颈间的疼痛便突如其来，林本川茫然伸手摸了摸颈侧，手上触感湿滑黏腻，一片血红。
　　“……季子？”林本川想要站起来，身上的力气却被抽空，只能徒劳的在地上挣扎。
　　“啪嗒！”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
　　林本川循声望过去，季子一身黑色的衣服好像要融化在漆黑的背景中。他顺着季子的脚寸寸往上看，季子脸上表情很复杂，震惊，茫然，痛苦……
　　他扔下匕首，脚步踉跄，被旁边的椅子绊了一下，身形晃了晃竟然摔在地上。几乎是手脚并用，林季子疯狂的爬向林本川，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小川，小川，醒醒。”
　　林本川不喜欢季子这样痛苦绝望的声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想要对他笑一笑，让他不要再用这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自己，他不喜欢。
　　林季子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脸紧紧的贴着林本川脸侧，声音悲伤到了极致，“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已经回到过去了啊！为什么还要回来！”
　　林本川恍惚明白过来，余光扫过四周，记忆中的场景，纠缠了他数年的噩梦，在看清这一形势时心里陡然冰凉。
　　原来，他们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林季子的手上淌满了他的血，徒然捂着他不断流血的颈部，眼中的痛苦死死的压抑住，声音颤抖，“我带你出去，出去了就有救了。”
　　林本川握住他的手，听见血从颈部流出的“噗嗤”声，“季子。”
　　林季子咬牙，亲昵的亲亲他的额头，“别怕，我带你出去。”
　　“季子，”林本川笑了笑，说：“我很开心，哪怕只是一场梦……我也很高兴，你能爱我……”
　　“别说了！”林季子拔高了声音，又怕吓到林本川，复又柔声安慰，“只要出去，我们就有救了，小川，小川你别怕……我带你出去。不会有事的，别怕……”
　　林本川轻轻摇头，低声咳了两下，颈部的血流的更加汹涌，他问：“季子，你记得对不对，那不是一场梦对不对？”
　　林季子眼泪夺眶而出，悲恸到无以复加，“不是梦，小川，我爱你，我爱你啊！”
　　终于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林本川缓缓笑开，不留任何遗憾，轻轻合上了双眼。
　　“小川，”林季子小声叫他，怕惊扰了他的美梦又怕他不再醒来，“小川，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回来陪我好不好？”
　　“小川……你回来陪我啊……”
　　一声声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传出阵阵回音，却等不回期待的那个声音。
　　林季子抵着小川额头，眼泪滴在他的脸上，“小川，你是不是在怪我？所以也不肯等等我，你不等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再放开你了，黄泉路上我会追上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林季子笑声苍凉，像他这种人怎么配得到幸福，回到过去的日子是一场美好的梦，梦境里他们有多幸福，现实就有多残酷。
　　怎么可能是真的，在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他怎么还能奢求老天让他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呢？
　　或许这才是对他的惩罚，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好好体会，老天就残忍的剥夺了这一切，回到现实，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王小秋，你没有心，你不配得到他啊！
　　他不敢怨恨命运的残忍，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奢求，为何回来的不能再早一点，哪怕一点点，小川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就算后半辈子小川不肯原谅他，怨恨他一生，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小川活着……
　　他后悔了，可是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林季子捡起地上的匕首，大仇得报，他却没有一点想象中的快意。
　　梦境太美好了，好到他已经渐渐忘了仇恨的折磨，得到了那样的温暖后，怎么舍得再放手。
　　他错了，他愿意用下辈子来补偿，还来得及吗？
　　小川……你走慢一点，黄泉路上太黑，要我牵着你的手，你才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