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雨无常》阿萨满

21、21

　　第21章

　　李武的反问坐实了马临山的猜想，马临山答道：“我……有所耳闻。还真是城东义庄的啊，可是那边闹鬼，怎么把棺材送来府衙？”

　　李武清咳一声，缓缓道：“镇邪。”

　　马临山：……

　　众捕快：……

　　还真别说，青天大老爷在上，威武贤德，什么牛马鬼神来到公廉堂下都要现出原形，为自己犯下的罪恶付出代价。

　　当捕快的人都不惧怕尸体，更何况是已经收入棺中的遗体。所以了解完情况后，大伙四散开，开始帮忙搬运棺材。

　　赵春花也跟在其他人身后，挽起袖子准备干活。有人怜香惜玉，劝道：“小赵姑娘你就帮赖老登记去吧，这里有我们。”

　　“没关系的，我不害怕。”赵春花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力气大呀。”

　　说着，她走到已经被人抬起的两口棺材中间，她一手托起一个，直接举着棺材送到板车上。“你们看，我真的已经不害怕了。”

　　围观这一切的人们：知道她力气大，可每次看到一个娇小的姑娘扛起数倍大的重物，这画面总是震撼眼球……

　　怜香惜玉的人：知道她力气大，可每次都被外表麻痹……

　　总之，大家都木着脸围观全程，然后很默契的集体沉默，再也不提什么怜香惜玉的话了。谁提谁打脸。

　　有赵春花的加入，搬运进度很快。一辆板车可以放三口棺材，三辆驴车连轴转，没一会儿的事件就搬走了大半。

　　内的又出去搬门外摆放的棺材，刚开始看到这么多棺材还觉得背脊凉凉的，现在所有人内心都一片麻木。

　　只想着：快点搬吧，搬完了好回去吃晚饭。

　　城东义庄的管理和两个杂工守在外头的棺材旁，他们没有得到进府衙的允许，只能搓手赔笑地看着一个个捕快涌出来抬棺材进去。其中还有个个子小小的女捕快，直接一手一口棺材，轻轻巧巧地走进去。

　　义庄三人呆脱了下巴。

　　赖昭把最后一具遗体登记完毕，合上册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共三十五具遗体，三十五口棺材，他那个小小的院子估计都塞满了。

　　他走到门外，亦庄管事看见是他忙迎上去。

　　二人因为差事都与尸体有关，早年就认识，算得上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管事对他也没顾忌，直接问：“老赖，都妥当了？”

　　赖昭沉着脸“嗯”了声，“都搬去我那里了。”

　　管事看他面色不愉快，也晓得自己是强人帮忙——平添麻烦，低头哈腰地赔罪，“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城西那边没地儿了，我也不至于厚着脸皮来求你。明日就有三户人家安排好下葬，等会儿我和我那两个老伙计挨家挨户赔不是，看看有没有谁家能把棺材接回家去。”

　　看到老朋友一脸苦色，赖昭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安慰了几句，叹道：“你把棺材送来前该想到后果，义庄闹鬼的事知府大人已经知晓，要传你们去问话。”

　　“啊？”义庄管事愣了愣，挠挠头问，“知府大人还管得了鬼怪之事？”

　　赖昭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你的义庄开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怎么偏生这阵子出事，你就没细想过原因？你还真当是闹鬼？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闹鬼，已经好几家遭邪，百姓议论纷纷，知府大人又怎会容这种事愈闹愈大，民心不定？”

　　义庄管事恍然大悟，“确实如此，那我这一步倒走了步好棋。老赖，快带我去见知府大人！哎呀你不知道，这大半个月因为闹鬼闹的，我茶不思饭不香，睡也睡不好！”

　　赖昭：……

　　可不说义庄管事心大呢，若不心大也不会开义庄，换做别人早吓破胆了。

　　赖昭带三人走进府衙，李武侯在门内，旁边还留下赵春花、马开文等目睹过做法超度的人。因为已经入夜，这次便在中堂展开的询问。

　　义庄管事姓何，眼睛小小的，人有些微胖。城西城东两座义庄是他家唯二产业，城东的后建造，比城西更大更新，是以近年来更多人会选择城东义庄作为放置亲属遗体的地方。

　　据何管事说，除了巡查所见的两户外，发生闹鬼的人家还有两三家，只是动静比较小，又或是刚好挨着前者两家，顺手被捞了些祭品。

　　自第一户人家祭品异状后，每隔一两日就会有祭品缺少。何管事他们也做了努力，可只要他们离开，或者稍稍打会儿盹，再一回神香案上的祭品就少了。

　　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

　　范深听完何管事的陈述，却笑了，“传闻不虚，看来这个鬼果然是个‘贪吃鬼’，不仅贪吃还很厉害。”

　　何管事眨巴眨巴小眼，疑惑道：“斗胆问大人，您话中是何意？”

　　另个声音嗤笑一声，反问他，“鬼需要吃饭吗？”

　　“这……”何管事心想，鬼好像是不需要吃饭，可也没说法是鬼不吃饭呀。

　　那声音又冷冷问：“就算鬼要吃饭，地上的吃食它吃得了、触得到么？”

　　“呃……这位大人……”何管事是跪在地上的，他斗胆抬起头，正要辩解他也不是鬼，哪能明白鬼到底吃不吃，碰不碰的。

　　抬起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却不像是问过他话的。

　　何管事又将目光落到范深身上，却听范深问他：“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一句话，直接把何管事问懵了，“我……我，咦？”

　　也不知范深从哪里掏出一只梨，个大颜色正，他摆在桌上，“我这有只梨，你看好了。”

　　还没摆脱懵然状态的何管事又只好睁大眼睛盯着桌上的梨，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惯性地想回头去看，头偏开一些，又突然想起范深交代的话，不敢怠慢地转回来。

　　一阵清风徐徐拂过。

　　他的小眼瞬间瞪到最大，张大嘴巴，“梨……梨……”露出近乎痴呆的表情。

　　——桌上的梨子，敞开雪白的果肉，水灵灵的。

　　竟被对半破开，只剩下半个！

　　真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且还无声无息！

　　那个声音又响起，同时在何管事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靴子。“谢大人赏，这梨很甜，味道不错！”他转过头，看到一张可以说俊秀也可以称之为美丽的脸。

　　范深在台上问，“现在你还觉得，是鬼在贪吃吗？”

　　闹鬼这事在刚成型的时候范深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只会坐在府衙里不停看卷宗、批卷册的人，要治理好偌大的江南府可不仅仅靠这些。

　　在得知何管事托赖昭帮忙时，范深觉得他必须得插手了。

　　李武、陆雨和他看法一致，他们并不觉得这是鬼怪作祟，而是有人借鬼怪之象搅乱民心，借以达到自己的私欲。

　　放走魂游四方的何管事和两个杂工离开后，范深传了一桌饭菜，“都累了吧，先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赵春花还是第一次和知府大人同桌，没想到这位大人这般没有架子。她谈不上怕，但有点怂怂的，入座前就紧紧跟着赖老。

　　饭桌上，范深问：“来，都说说各自的看法。”

　　赵春花扒着饭，边回忆刚刚中堂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陆雨的武功真是好呀！

　　何管事没看见，她却看到了。

　　当时陆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许是先前躲在房梁上吧。总之他好似一阵风，很轻，却急，又稳稳地落在桌上。

　　同时他手中的小刀已经出手，速度快的只见一片银白雪光。

　　其实她也没看得很清楚，只觉得一晃眼陆雨落在桌上剖梨，一晃眼他又已经站到何管事身边。

　　如若说世上真的有能在人眼皮底下偷吃食物的贪吃鬼，那陆雨肯定是“鬼”中之一。

　　但是……

　　她不禁咬住筷子，如果“贪吃鬼”真的是人，此人的武功肯定不低呀。

　　这点有其他人想到。

　　陆雨接话道：“是不低，但也不见得多高，我们今天试验的条件可比义庄苛刻许多。”

　　这倒也是。

　　义庄的大堂四处是门，也不精于打理，有很多很好掩饰身形的地方。

　　“除了有武功，此人一定很穷，他没有钱，所以才会去偷吃祭奠死人的祭品。”

　　“可正因为他穷却不偷不抢，而去偷吃祭品。可见此人要么很有原则，凡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么很胆小谨慎，只敢面对不会反抗的死人。”

　　李武点头赞同，接道：“而且他很聪明，知道迷惑人眼，会根据别人的反应再调整下一次偷吃祭品的方式和食物。”

　　他有些担忧，“若是这样，犯人在暗我们在明，很不好办。”

　　陆雨睨他一眼，不耐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只要他还需要通过祭品填饱肚子，他就会再来，我们守株待兔即可。”

　　“啪啪！”范深赞许抚掌，“很好，正是守株待兔！陆雨，那这案子就交给你去查。”

　　“什么？！”陆雨一脸抗拒。

　　范深理由很充分，“谁让你轻功最好，便是犯人要逃也逃不过你。而且——”一向严肃的知府大人居然俏皮笑笑，“无常捉鬼，顺应天理。”

　　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