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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相知之三 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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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莫绮妮挽着柳言的手,头靠在柳言的肩上,美目闭着。她觉得这样靠着柳言让她很安心,过去,他们也多次有过亲密的接触,但是那种心灵上的贴近她几乎不曾感受过。此刻柳言就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气息充斥着整架马车,他们的心如此贴近,让莫绮妮满足不已。
柳言转过头来,看着莫绮妮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温柔地问:
“累了吗?”在喜云楼用过午膳,他们并没有多作停留便又匆匆上了马车。
“才没有呢!只是出来吃个饭,怎么会累呢!”莫绮妮几乎一下子就要跳起来,怎么可以小看她呢?
“你很不一样。”柳言像是自然自语一般。右手搂着莫绮妮,包容她的失仪。
“嗯?”莫绮妮不解。收敛一下自己的那莫名的不满,仍然顺着自己的身体的意愿靠在柳言的身旁。
“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不是都应该养在深闺的吗?怎么你好像很能适应舟居劳顿的样子?”柳言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从一开始由苏州到郑州的陆路、水路,她都没有任何不适,更不用说那一天他急急把她从郑州带来东都。
“我身体好嘛!”莫绮妮学着柳言的嬉皮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忧伤。“我,没有被养在深闺。”她以两人听到的音量轻轻地说着,笑得有一点无奈。
“你不觉得我太瘦小了吗?”
“没有。”第一次与她碰面时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那一双大眼和清脆而又略略熟悉的声音上,哪来的空闲管她胖的还是瘦的?柳言完全不必思考就回答了。
“谢谢!不管你是没有发现我的瘦小还是没有觉得我瘦小,我同样那么感谢你。”莫绮妮抬头看着柳言,眼底带着浅浅的水雾。“从小到大,我都长得很瘦小,跟同龄的姐姐相比逊色很多,有时候有些你无法改变的事实几乎成了影响你一生的原因。正因为这样,在娘走后,爹会带我到外面走走,多见识见识。日子久了,便适应了舟车劳顿的日子。”
莫绮妮淡淡地说着自己的往事。面对自己的不足,她也想过尽量去改变,只是有些事总是难以如愿。无论爹娘或是她自己都已做过很多努力,可是除了她学会一门门手艺,她的身体却一直瘦小。或许,她也只是柳言眼中的小妮子,柳言对她从何谈爱?
“长得瘦小不是你的错,而我也只说一遍,我不觉得你太瘦小——从前没有发现,现在也不觉得,日后,就更不会了。”柳言轻拥莫绮妮,说着自己的感觉。
“谢谢,你不用安慰我。”
“以你对我的用心,我何时说真何时说假你又怎会看不出。”是的,柳言必须承认莫绮妮对他了解甚深,因为她的用心,也因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把心给溜出去了,而她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却也不断地渗进自己那颗不为谁开启过的心。为何她要怀疑呢?既怀疑他更怀疑自己。
莫绮妮低头,她明白柳言话中的话。
“你看看窗外是哪里?” 柳言看看窗外的景色,刚好可以用来分散莫绮妮的注意。
难得柳言今天有如此耐性,莫绮妮自然乖顺地往窗外看。
对于莫绮妮的乖顺,柳言有着说不出的无奈,那其实并不完全是她的本性,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所致。在她身上独立自主和乖巧顺既矛盾而又和谐地并存着,似乎会让你有种那是再自然不过的错觉。
“这里很眼熟,可是……”她一定没有来过。但是,怎么这里的瓦顶和砖墙的颜色跟绮言居很相似,连建筑风格也很像,似是如出一辙。莫非……
“这里是绮言居的后门?”门很小,不像是正门,莫绮妮大胆地猜着。
“聪明。你再看另一边。”
随着柳言的指引,莫绮妮看着街的对面。彩瓦朱门,院墙占了将近一半的街的长度,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格局。大门的匾额上写着“玉宇轩”。这名字怎么跟宇文大哥的名字那么相近?
“名字很熟眼吧!这里是阿轩的家。”
“跟绮言居靠得很近。”莫绮妮不禁轻叹。
“这里连同前面的绮言居都是宇文家的祖业。只是那件事之后,都以我的钱买下来了,主人还是阿轩。”柳言虽然没有说明白,但他知道小妮子早知道那小毛头会是谁了。“后来轩把钱都还清了,坚持把绮言居送给我。绮言居这个名字也是他后来给取的,意为‘倚柳言而重获此居’,用‘绮’字既是为了不要那么明显也是因我做的是布料生意的。”
原来绮言居的名字是这样来的。真有那么一点巧。
“我无意要阿轩的东西,能交一个朋友,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让紫玉住进来了。或许这里日后能成为她的嫁妆。而我,两袖清风。”柳言潇洒地扬扬宽袖。
“但,我看到的却不是那样。”莫绮妮低声自语。
“你知道,那姑娘在那变故中已失去了所有亲人,而傻小子也对她痴心一片,总得有个办法让她留下来,得以安身。至于其他的事,傻小子不努力就是他不对了。”
“可是这样就好了吗?”六年都已经过去了,紫玉姑娘一颗心还在柳言身上,而宇文大哥却又痴心不改,这还有可能再改变吗?况且有谁知道当天柳言是因为宇文大哥才救了紫玉姑娘呢?如果紫玉姑娘一直都不知道呢?莫绮妮不禁蹙眉轻叹。有时候,柳言是不是太我行我素了些?
马车离开了玉宇轩,行驶在往城郊的路上,平稳地前进着。莫绮妮掀开窗幔,望着美丽的夕阳盘桓在西边,以她玫瑰般的娇艳装扮着江河两岸。那玫瑰色的艳阳与两岸的翠绿幻化出一种似绿尤犹红的炫彩,顺着路旁的树影,一闪一闪,仿佛走进一条没有时间没有尽头的彩虹道上,让人只记得自己正穿越于其中,忘却其他世事。江上那粼粼的金光更是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大眼,但是她还是舍不得移开眼光。
柳言庸懒地看着莫绮妮娇小的背影,如云的黑瀑布柔顺地披在身后,发上的光泽与窗外的阳光构成一幅神奇而又美丽的画卷,锁住了柳言目光。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柳言靠过去,双手环在莫绮妮腰间,下巴搁在莫绮妮的肩上,感受着她独有的馨香。
“夕阳很美。”莫绮妮稍微有些错愕,但很快羞涩便取而代之,小脸微红的她说着。
“你更美。”柳言靠近莫绮妮的脸,趁机偷香。
“谢谢!可那是不一样的。”莫绮妮小脸更红了,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着。或许她真的要像柳言暗示的那样,要对自己以及对他都更有信心,相信自己发现的东西。就像她真诚地接受他的赞美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柳言很讨厌莫绮妮这种与她那循规蹈矩的习惯点都不相配的不矫情不做作。更有可能是他想要一开始就拒绝爱上被包办婚姻的对象,有时他宁愿自己娶的是那些娇柔做作的大家闺秀,这可以让他彻底藐视。留下心间那一个位置。而莫绮妮却不。在他面前,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走,是赞扬,她欣然接受,是揶揄或是别有用心,她一律追根究底。可是自己心里面其实是欣赏这样的性子吧,要不然,千帆过尽,娶回家的偏偏就是她呢?
柳言浅笑,笑自己不知在何时便已掉进这个温柔的网里,更笑自己的幸运之至。“来,我们出去坐坐。”
“时辰好像有点晚了,不怕耽误时间吗?”听到柳言的提议,莫绮妮一脸欣喜,但是却担心天黑前他们能否赶回绮言居。
“不急,我们去休息一下。”柳言挽着莫绮妮下了马车,另一只手拿着从喜云楼带出来的几样适合凉吃的小吃,往一片小草茂密的平地走去。
夕阳又再下降了几分,比起刚才的辉煌金光,现在泛起的淡淡的紫红的玫瑰光让江景更迷人了。柳言让莫绮妮坐好,递上小吃。“饿了吧,吃一些,到山上就没有那么精致的东西吃了。”
“山上?”接过小吃,放入口中,那入口即化的感觉让莫绮妮不禁泛出了甜甜的笑意。
柳言搂过莫绮妮,秋末了,黄昏的江边寒意甚浓,小妮子可不要着凉好了。
“看到那座山了吗?”柳言指着上游的一座山。
莫绮妮仰头而望,哎呀,山好高啊!在几座山之间,柳言手指的那一座山特别的高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莫绮妮不懂欣赏那些雄山峻岭。
“怎么样?那是白马寺的后山。”
“你怎么老是带人家看后门、后山,他们跟你特别有缘吗?”
“那座山是我的。”往后几天,我们先在那边小住一下。
莫绮妮背靠着柳言的胸膛,感受着胸膛传过来的温暖以及那一起一伏的呼吸,认真地看着这一座特别高的大山。柳言说那是他的山,那就意味着是确确实实属于他的,而不是柳家的产业。呵,莫绮妮忽然回头看一看柳言。
没有,什么都没有!柳言可没有三头六臂,他凭什么十六岁就能赎回两间大屋一个人?又能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拥有大大小小十八家布行和一座山?
“柳公子非池中物,只要他愿意,他能给你世上最好的。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吧!”骛然,爹曾经说过的话又串入耳内。原来爹并非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嫁与他人,而是真的有为自己认真考虑过。莫绮妮不禁鼻头有些泛酸。
“小妮子,想什么想呢?”柳言现在是越来越看不得莫绮妮那种想要哭的模样。那样会让他的心慢慢纠紧,难受不已。
莫绮妮眨了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微微一笑:“想通了一件事。是好事,不是坏事。”读出了柳言眼中的担忧,莫绮妮认真地说。
“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不需要再有什么隔阂,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出来好了。”柳言似是宣誓一般。
“不奇怪我为什么买下一座山吗?”
“让我猜一猜,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故弄玄虚吧。至于现在,应该跟你的生意或多或少有些关联。”莫绮妮凭着自己几个月来对柳言的观察与了解大胆地猜测着。
面对莫绮妮一一猜中自己的想法,柳言已经不再因为惊愕而生气了,而是满心的欣喜与赞赏。原来,有一天你会无惧心中所想被某个人看见。此一刻,他更清楚肯定自己的心思,这辈子,他就只要莫绮妮一个,不可能还会有谁。
“为什么这样猜?”
“猜中了吧!”莫绮妮一脸自信。一开始,柳言的此一时彼一时让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谜。她很好奇,谜底下等着她的是什么,所以她一直用心,想要了解更多面的柳言。用心到不自觉地把心出给交出去,难再收回。原来一切的牵挂,一切的不安,一切的忐忑,只因心动。
“你不奇怪我怎样应付那些想报答我的姑娘吗?”柳言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是吧!柳言想用一座山来应付那些姑娘?困她们在山上一辈子,直到终老?所以惹来人怨,流言满天飞?莫绮妮很快就把那些不相关的事联想到一起,那双大眼不停地转着,仿佛想要说出自己的惊讶一般。
“放心,我能从青楼救她们出来,何苦又将她们再困在一座山上?一个不好,她们真有人愿意守山终老那我岂不是难辞其疚?”
柳言的话引来莫绮一阵轻笑。
“这座山是白马寺后山旁的一座山,因为经常有白马寺的和尚在那里走动,大家理所当然以为那是白马寺的后山。谁不知,这山根本不是白马寺的后山,而且早就是我柳言的。我告诉她们,白马寺的住持说我年轻时桃花兴旺,甚至可能会招来桃花劫,当然是早日皈依我佛斩情根为上策。要不然,退而求其次,长住在白马寺旁也是可以的。”
“住持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会有桃花劫?”听着听着,莫绮妮紧张地问。
“我已经买下一整座山等自己老来去住了,你说还可能有什么事?”柳言还是一贯的钓儿郎当风格。
“哦!”放下担忧,莫绮妮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姑娘们以为柳言已经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为求解劫难,柳言迟早会出家……可是柳言这种尘缘难了的人岂会轻易出家?才不,莫绮妮完全可以将这个可能性否决掉。这柳言,可是很会骗人哪!
“但如果她们坚持跟你上山呢?”莫绮妮脑中闪过一个问题。
“我不会让她们上山的,能跟着我上山的只能是我认定的女人,仅此一人。”柳言顿了顿:“绮妮,你就是那个我认定的人,我爱你,请跟我上山。”
莫绮妮像是触了电一般,一颗心几乎忘记了要如何跳动,心头纠得紧紧的,慢慢觉得有暧意从心间流出。她静静地看着柳言,柳言一双俊目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儿戏与慵懒,认真诚挚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落进莫绮妮的心坎,击碎了她所有的疑惑与不安,只有最坦诚的两颗心相见。
莫绮妮含着泪水点头,哽咽地说:“很高兴能跟你上山,即使是上去当尼姑,我也懒着你不走的了。”
柳言温柔地吻去莫绮妮眼角上将要滴落的泪珠,唇慢慢来到莫绮妮唇边,不改温柔地吻上那娇嫩的双唇,渐渐变得热烈,传递着柳言内心深处浓烈的爱意,似要借此一吻以表达他是多么的在意她,此生只要她。
美丽的夕阳快要沉到山的另一边,江畔,只见一对缱绻双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