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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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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公穿着一身崭新的胡服,花白的络腮胡特意打理了一番,平日里严肃的脸上,异常的浮现着一丝慈祥的笑意。
管家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小跑至大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扑通一下跪在堂下:“侯爷,拓拔公子带着礼物都已经到门口,不过下马去了一趟后院,就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宣平公脸上笑容渐褪,只剩无情和冷酷,他怒不可遏的拍向胡桌,桌面下陷形成了一个手掌的轮廓。
管家忍不住腿发软,最近女郎安分守己,没有惹出祸端,宣平公的脾气渐好,这次肯定也是女郎打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这样大胆。
郁灵刚回到房间,阿萝急冲冲的闯了进来:“女郎,宣平公朝这边来了。”
看见郁灵的脸时,惊得差点喘不过气,糟了糟了,女郎定是又溜了出去。
郁灵知道自己脸上染了煤灰,看阿碧就知道,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已经被阿祖发现了,她逃不掉了:“急什么,我不信阿祖还能吃了我,先去打盆水来。”
嘴上虽然说得不慌不忙的,但心里却明白,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阿祖肯定连房门都不会让她出。
宣平公一脸怒意的踢开房门,郁灵像一直鹌鹑一样愣愣的看着他,整个脸蛋黑得发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尽是无辜:“阿祖。”
宣平公冷哼一声,她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时,都敢和比她大一倍的儿郎打斗,他以前对她十分纵容,亲自教她骑射。
鲜卑儿女从小骁勇善战,不拘小节,他贺拔家的子孙本该如此。
在她长大后才发现弊端,全平城的好儿郎几乎都被她揍遍,越来越多的人找他算账,若不是他现在还能护着她,怕早就被人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拓拔奉是个好儿郎,样貌俊俏身手不凡,家里是鲜卑四大贵族之首,父辈皆是重情之人,孙女嫁给他也算良配。
最重要的是他敢来提亲,是条好汉。
是条好汉的拓拔奉,正面临着人生第一难题,他来提亲是瞒着家人的,此时他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拿着马鞭拦在他马前,呵令他下马。
人潮拥挤,看戏的人恨不得头都伸过来。
不听话,回家一顿胖揍。
听了,裤/裆暴露,丢脸,一顿胖揍。
他又不傻,猛的紧拽马绳,马蹄高高扬起,他在空中将马头转了一个弯,猛的朝一旁冲去。
拓拔跶被儿子秀了马技,吃了一嘴尘灰,下定决心回家定要将这臭小子抽得皮开肉绽,郁灵是他能娶的吗?他是从小没被欺负够,还是要娶回家,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屎。
宣平公眉头微皱,看着在他面前装乖巧的孙女,只能怪自己太纵容,瞬间气小了不少。
郁灵松了一口气,每次阿祖都是打雷阵仗大,却不下雨,只要自己服软他也就气消了。
他叹息道:"你阿耶已从阴山归来,我准备将你送往洛阳。"
郁灵一下子就慌了,扑到他腿边,眼中原本装可怜的泪水瞬间落下:“阿祖,你是不要我了吗?我和阿耶都没见过几次,你怎么忍心将我送到他身边。”
宣平公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心软,留在自己身边她只会更加无法无天,是时候送她出去磨炼一番,见识下人情世故,在平城她恐怕是嫁不掉了,只有让她阿耶替她谋划。
“这是为你好,平城的儿郎你看不上,洛阳的翩翩公子你总该有瞧得上的,什么时候你婚事有了苗头,我再接你回来。”
郁灵知道她已经伤透了阿祖的心,阿祖一向说一不二,是个极其固执的老头,她一定会在洛阳拐个男人回来,让阿祖放心。
还是忍不住泪水一颗颗的往下落,她埋在阿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都红了眼眶。
等她哭够了,宣平公胸口上印了好大一张黑脸,眼泪鼻涕全都在他新胡服上。
他抖了抖眉毛,斥下人端水进来来伺候:“成何体统,你是不是爬灶堂出去生事。”
郁灵打了个哭隔,糟了,她的秘密通道又少了一个。
三日后,郁灵被打扮得如同洛阳贵女,穿的一身水芙色纱裙,腰系淡紫色腰带,头戴珍珠银丝步摇,她的皮肤被晒得有些蜜色,这衣服刚好衬得白皙了几分。
来送她的只有阿祖,现在连鲜卑族都遭到汉化,郁灵从小就野,所以并没有闺中密友,她望着茫茫草原,眼中露出一丝不舍,终究还是被阿祖塞入马车,浩浩荡荡的向洛阳出发。
拓拔奉被奴仆夹着胳膊,躲在背阴处,心里不断自责,都怪他没事去求亲干什么,害得郁财狼背井离乡。
“听说洛阳的汉人个个狡猾如鬼,郁财狼那么鲁莽,肯定会被欺负的。”
扶着他的奴仆们,不敢答话,公子是不是被揍傻了,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自己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褪,屁股上的鞭伤还未愈合,反倒担心起别人来了。
正午,整个马车像烧透了的蒸笼,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像狗一样吐出鲜红的舌头呼吸。
郁灵脱下被汗湿的纱裙,换上胡服窄袖,将一头秀发编成几股辫子随意披在脑后,她将耳上的白玉坠子换成小金环,整个人瞬间精气了不少,就连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她的父亲是汉人,现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母亲是鲜卑人,她长得肖像其母又有点像她外祖父。身材高挑面容娇俏,穿上女装像妖艳贱货的胡姬,穿上男装像鲜卑贵公子。
只是穿上女装的她却欠点火候,可能是年纪尚小,胸口略为扁平,再加上她喜欢在草原上打猎,晒得皮肤不够白皙。
马车已经行驶了三天,郁灵早就被闷坏了,如此下去还需两日才能到洛阳:“阿碧,牵我马来,快马加鞭,傍晚就能到洛阳。”
“啊,那载物的马车怎么办。”
“让阿萝领着队伍继续慢行,我们先走。”
“女郎,这样不妥,被宣平公知道我们独自溜走,会扒了我的皮的。”
郁灵不甚在意的将大刀鬼神绑在背上:“外祖不让我单独走,是怕我出意外,你叫上四名勇士和我一起出发,剩下的保护队伍。”
一行六人,顶着烈阳快马加鞭向洛阳驶去,这么大的太阳,平常女子就算要赶路肯定是要戴帷帽,郁灵却嫌麻烦嫌热,不肯戴。
她之所以这么赶,是想在洛阳城里玩两天,再回将军府。
傍晚时分,郁灵等人来到了洛阳城墙底下,洛阳城气势巍峨,车马粼粼,行人入织,这里比平城多了份繁华,多了份娴舒。她怕城门中有认识认识她的将领,便将马寄放在城外,租了辆马车进城。
夏日天气热,太阳落山后,洛阳的繁华尽显,一盏盏红灯笼,将红砖绿瓦颜色鲜艳的阁楼照得如同白昼,洛阳人好风雅,茶楼酒馆都坐满了人,街边的店家中不时传来袅袅的琴音笙乐。
郁灵掀开车帘,沉醉的看着灯红酒绿的街边,马车里漏出的脸过份俊俏,惹得半倚在妓馆的丰腴少女娇笑涟涟。
郁灵吹了声口哨,抛去一包碎银子,少女笑得更加娇羞。
这时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对方速度丝毫不减,马夫勇一被迫强行刹住的马车。
郁灵猛的向后仰,脑袋狠狠的撞上木栏,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腾的一下掀开车帘,迈开长腿跳了出去。
前面挡着辆高大的马车,整个车身全镂空黄铜打造,通体覆盖着薄纱,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薄纱里马车上镶嵌的玉石,拉车的四四黑马,周身无一丝杂毛,气势轩昂通体发亮。
桀骜的美少年踏着波斯地毯,眼神孤傲:“将前面的脏东西撵开。”
少年身姿挺拔,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精贵得不行。
郁灵眯了眯眼,阿祖不是我想惹事,是有人要欺负我。
阿碧看着自家女郎露出蜜汁熟悉的危险眼神,向后退了几步,勇士们也了然的向后退,一点也不想抢了主人的威风。
薛牧呈并未察觉到危险的降临,甚至觉得有些乏味,这些下人个个肌肉虬结,衣袖被麒麟臂撑得鼓鼓的,还以为遇见难啃的骨头。
小小的兴奋了下,却没想到竟然都是些胆小如鼠的玩意,打都不打就退。
眼神更加傲慢,居高临下,如神袛般视郁灵如同脚底下的蝼蚁。
穿得整齐划一的黑甲侍卫气势逼人的向前,准备将这顶破烂的马车掀开就完事,以他们的资历去御前都够格,却被皇上赐给小王爷当打手,天天招摇过市过着纨绔走狗的日子,很糟心。
就在他们准备推开郁灵时,她从背后抽出一把厚重的大刀,龙飞凤舞银光乍现,仅刀背就干翻了一地人。黑甲侍卫原本没这么弱,输在毫无防备和大意。
围观的众人看他的眼神从怜悯变成了惊恐,他速度太快了。
她提着冒着寒光的大刀,快速闪到表情已经傻掉的薛牧呈面前,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人间,刀锋对准他白皙的脖颈。
鬼神是寒铁打造,刀身冰凉彻骨,削断他的脖子只需一瞬。
他身后的黑甲侍卫瞬间不敢乱动,让他们跟着小王爷本是极不情愿,现在小王爷若是出了事,不要说升职,恐怕要升天啊。
薛牧呈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手上正准备有动作,突然耳垂一凉,又被使劲搓揉了一番,脖子上的刀随之放下。
他愣了一下,瞬间心里波涛汹涌,背脊生寒,他竟然在别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失神了。
郁灵眼神一亮,像发现了传世珍宝,瞬间改变了主意,霸道的勾起他白皙的下巴,语气近乎威胁:“要么死,要么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