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磨喝乐” ...
-
舒服的胡床，柔软的丝被，倚着裂霞温暖的身子，累了一夜的我只觉得无比惬意，这个七夕真是要了我的老命，赶紧补眠，然后点卯，太乐署还有一堆公事要办呢……
正沉沉欲睡中，房门突然被人敲得雨点打窗一样，裂霞忙从豹身化成人形，靠在书案前打瞌睡的杜黄裳一个激灵醒来，把门打开，我娘站在门外，一把拉住他，神色很是慌乱，“小杜，你家里出事了！快回去看看！”
她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沉稳俊朗，眉头紧皱的男子。“四弟，我找了一晚，你果然在这里！是五娘出了意外……昨夜，家里妖异连连，大娘也吓病了。”竟是小杜的三哥杜兰亭！
“回去再说！”杜黄裳披衣而出。
“娘，我也去看看！”无视她看着裂霞在我屋里时无限遐想、追问的眼神，我拉起裂霞紧随小杜而去。
杜家大宅华丽气派，但家人们惊魂未定的脸和窃窃私语的表现却让这里流露着十分诡异的气息。
正堂，杜松云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几个艳丽的少妇满脸惊恐，有的还在抹眼泪，看来应该是“七云仙”中的几位。见小杜回来，杜松云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黄裳！家里……出妖怪了！唉……五娘也在昨夜小产，可惜我那未见面的孩儿啊，都四个月了……啊，执柔，你也来了，唉，家门不幸啊！”
“伯父！不要惊慌，快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忙搀扶住一夜间憔悴很多的杜松云，往昔俊朗儒雅的男子此时风仪全无，满脸丧子之后的懊恼和哀伤。
“父亲，大娘可安好？”杜黄裳面上镇静，双手却紧攥衣角，透露出难得的紧张。
“唉，你大娘受了惊吓，晕了过去，郎中说已无大碍。”杜松云叹了口气。“昨晚，你去执柔家吃酒，我就和你几个姨娘在后花园赏月，五娘怀了身孕，就在大水缸里放了两个蜡做的‘磨喝乐’，向织女祈求将来能生个儿子。可没想到，今天一早，大娘和二娘去采集花露时，再路过那水缸，两个‘磨喝乐’的胸膛竟被人剖开了！一缸水也变成了腥臭的血水……大娘胆子本来就小，尖叫一声就晕过去了。紧接着，五娘的屋里就开了锅，丫头说五娘从昨晚肚子就开始微疼，但时辰太晚怕惊动了我就没叫郎中，只是吃了副安胎的药，没想到，一大早，血就流个不停……郎中好容易帮她止了血，可孩子是保不住了。你说，是不是有鬼魅在家里作祟啊？要不要请几个方士来做做法，镇镇宅?”
难道是‘化生’作祟？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长安一带异族往来频繁，一些西域人就把当地流行的一种名为“化生”的生育风俗带来这里。据说在七夕这天，用蜡制成男童的小偶，由已婚女子浮于水中作为游戏，就可以祈求孕育生男，这蜡人就叫“磨喝乐”。在七夕时，许多小孩子也都打扮成磨喝乐的样子，服饰鲜丽，手持荷叶，在大街小巷游行嬉戏，以避病灾。
“带我们去后园看看！”我和杜黄裳在杜松云的引领下来到了后花园。这里占地广大，种满了时鲜花草，在园子凉亭边放着一个大水缸，平时储水，用来浇园。可现在，满缸的水都变成暗红色，散发阵阵恶臭，吸引了很多苍蝇逐腥，水面上，两个胖墩墩，憨态可掬的蜡娃娃被砍去了手足，本来系着红兜兜的肚子也被利器划开，里面爬满了新生的蛆虫，十分可怖。
“呕……”杜松云已禁不住吐了出来。
“我们去五娘的房里看看。”杜黄裳见状也一皱眉。
浓浓的中药味飘散在房间里，五娘阿英虚弱地躺在病榻上，脸上失了血色。“昨晚吃过饭，我多贪了几块水晶梨，回来后肚子就不舒服，以为是吃了凉性的东西，就喝了点药……没想到今早就不成了……”五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可急坏了旁边的老妈。“五夫人，小产后可是不能哭的，以后会坏了眼睛……”
“昨晚的药汤可还剩残渣？”小杜问。
“唉，一大早的，我们就忙着伺候夫人，光血水、布带和棉花就扔出几大盆，那药渣早就跟着倒掉了，兵荒马乱的，谁会留意啊！”老妈叹道。
看来小杜是怀疑有人所为？
“老爷，难道，难道是妙菱……她的魂回来了……她死的时候心愿未了，回来纠缠咱们了？”三娘阿芸脸色惊恐，浑身开始不停颤抖。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惊得目瞪口呆，一向怜香惜玉的杜松云竟会动手殴妻？阿芸的脸顿时红肿一片，用手绢捂着放声大哭。
“我说过，以后不许再提她的名字。”杜松云说完竟拂袖而去。
妙菱？杜黄裳的娘亲？她的死有什么隐情？杜老爷为何连提都不许？我偷眼看了一下小杜，他的眼里竟浮出深深的哀痛……
————————————————————
午时还未到，我和杜黄裳已出了杜府，叫上一直等在门外的裂霞，一起赶往东大街用饭。因为三娘一句话，杜黄裳连饭也没在家里吃，杜兰亭挽留半天，可这家伙的倔强性子犯了，五头牛都拉不回来。
“杜先生，你家的事可理出个头绪来了？”裂霞对里面发生了什么很是好奇。我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住嘴。杜少现在正心情不好，不要再火上浇油。
“阿霞，人世间的种种，你是不会完全明白的。”杜黄裳轻轻吐了口气。
唉，要怪就怪小杜的爹太多情，娶了这么多夫人，恩爱难均，明争暗斗，我想，小杜的娘英年早逝也一定和这破烂后宫有莫大的关系。
玉音楼。长安东一座大酒楼，不仅饭食好吃，里面弹曲的姑娘也是才貌俱全，吸引了不少食客。一名歌女正站在楼台上唱：“想君薄行，更不思量。谁为传书与，表妾衷肠。万般无奈处，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杜黄裳似乎被那婉转的歌声吸引了心魂，慢慢走到楼台下，那歌女瞧见我们向上张望，手拿团扇，对我们轻抛了一记眼神，却又把羞怯的容颜藏进扇底。小杜的脚步竟随着那眼色的勾引缓缓踱进玉音楼，连伙计的招呼都不理就往二楼走……
“喂！你没听见伙计喊，楼上雅座，不点东西光听曲就要三两银子么！喂喂，我可没说请你在这么贵的地方吃饭！我这个月俸禄刚被老娘盘剥一半，你行行好……”
对我的怒吼如耳边风，杜某人竟半句不吭，只管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曲。
“杜先生是怎么了？可不像平时的他。”裂霞对杜少的反常举动也十分不解。
“哼！见色忘友，谁知道这小娘有什么令他着迷的地方！”我气哼哼地拉过一把椅子，粗声对前来赔笑的店小二道：“酒水一律不要！上盘免费的瓜子，我们纯听曲！”
不理会小二僵硬的表情，我定睛打量那个乱丢媚眼就败了我三两银子的女子，嗯……软软的腰，细长的眉，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倒是真有十分姿色，而且梳着双鬟髻，还是少女装扮，原来老杜好的是这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磨喝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