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包邮》沐心乔

5、5

　　方煜本来也不想睡，只是不想再给谭啸找麻烦了，听谭啸这样说立马就高兴了，兴冲冲的问：“什么？”
　　谭啸把他带到那间小工作室，指了指书桌上凌乱的一摞账单，“忙我算算账吧，这些天我都快被折磨死了。”
　　方煜回头仰着脖子看他，调笑道：“要开工资的！”
　　谭啸按了按太阳穴，疲倦的摆手：“随便你了，我是不想再算了，头疼。”
　　方煜笑了两声，老实的坐下，“行，你有什么事就去吧。”
　　书房虽小五脏俱全，一张红木的书桌，一把老板椅，靠墙还有一张小的折叠床，折叠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上面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标准的豆腐块，根本看不出昨晚睡过人。
　　方煜想起来楼上的那间卧室，早上起来后他忙着洗漱，那被子好像还窝在床脚团成一团，脸不好意思的红了。
　　谭啸从床头拿了遥控器把空调打开，温度调到最高，“累了就休息会，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方煜拿支笔在手指间转了转，“放心吧，这些账，今天上午就给你算完了。”
　　谭啸目光惊奇看他，“你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啊！”
　　“嗨，”方煜搓搓手指，“那什么，昨天不是第一次见吗，我那啥，有点害羞。”
　　“你还会害羞？”谭啸笑着问。
　　方煜脸上的温度刚下去，腾的一下又烧起来了，只是碍着面子硬着头皮说：“多稀罕啊。”
　　谭啸不敢再逗，少年脸皮太薄，禁不得逗。
　　谭啸离开许久，方煜才抬手捂脸搓了搓脸，长舒一口气，看了看书桌上的账单，想着狠话已经放出去，深感自己任重道远，不敢再耽搁，拿起笔开始他的工作。
　　谭啸真的很忙，方煜此刻清晰无比的体会到了，他在房间坐了将近四个小时，谭啸进进出出多次，都是匆忙的拿个什么东西就出去了，都没来得及和方煜打个招呼。
　　方煜有点抓狂，让他在这里坐四个小时真没什么，他现在高三，平时在学校的时候一坐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谭啸这个账，确实有点麻烦，方煜忍了又忍，多次想撂摊子。
　　只是，想想刚刚自己信誓旦旦的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只好一次又一次撂过之后再捡起来，简直心累。
　　谭啸的账本用一塌糊涂来形容都是抬举他了，对方煜来说算算账还是很简单的，麻烦的是谭啸的账本都是按照时间随手往上面记下，这就导致，往往方煜算着算着就会发现“咦，这个人的名字有点眼熟？”于是又马不停蹄的翻开前面的账本，果然找到对应的人，如此一来一回，饶是方煜脑子转的够快，这下也卡壳了。
　　方煜实在没办法，上楼从自己书包里拿了个没用的本子，将每一个出现的人名抄下来，按照人名的顺序重新把账算了一遍，并且在每一笔账的后面都标上了时间和对应的货物。
　　四个小时下来，谭啸积压的账本也只才算了三分之一，方煜只觉头疼无比，外面的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跑出去玩的小狗也回来了，院子里只余声声狗吠。
　　方煜揉揉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才中午十点钟，方煜望着桌子上剩下的工作，深深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刚刚话说的太满，这下怎么收场？
　　脑子浑浑噩噩，像浆糊一样，方煜还是决定出去转一圈，外面这么安静，没有人声，谭啸这么忙，说不定根本就不在，自己小心点，偷偷摸摸的出去走一圈，应当不会被谭啸看见，既然谭啸看不见，那他就是在房里没出去！
　　方煜将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脑袋，没看见谭啸！
　　方煜直起身子，大模大样的直起身，打开门走出去。刚把门掩上，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谭啸的声音从一个角落传来：“累了？”
　　方煜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惊一乍的吼了一句：“卧槽，你吓死我了！”
　　谭啸蹲在院子的西北角，手里拿着一个扳手，带着手套，手套上一块一块黑色的机油。看到方煜夸张的举动，嘴角露出一丝嘲笑，“胆子这么小。”
　　方煜溜溜达达过去，也蹲下来，“不是我胆子小，主要吧，我以为这院子里没人，你突然这么来一声，我就是没准备。”
　　“嗯，”谭啸应了一声，侧了侧身子，对方煜说：“兜里有烟，帮我拿一根。”
　　方煜看看谭啸，谭啸专心致志的拿着扳手往机器上比划没有看他，方煜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他裤兜里把烟盒摸出来，又伸进去摸出个打火机。
　　想了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到谭啸嘴边，谭啸手里正忙着，略微偏头噙在嘴里，下巴微抬，示意方煜点火。
　　方煜把手背在身后，左手狠狠地打了右手手背一下，才总算勉强停止了不自觉的颤抖，右手拿着火机，左手挡住北风，“咔哒”一声，猩红的火光，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方煜的视线。
　　方煜拿着火机的右手忘记放下去，隔着朦胧的白烟望见谭啸深邃的眸子里自己不甚明晰的身影，一时竟看的愣住了。
　　谭啸的目光率先移开，眼皮低垂了下去，躲开了方煜的视线，手上使劲终于把机器上的零件装上。
　　把扳手扔在地上，摘了手套，站起身问：“中午想吃什么？”
　　“肉！”方煜仰头看他。
　　谭啸眼里带着笑意，“走。”
　　方煜连忙起身，围着谭啸团团转，“我们出去吃吗？”
　　“不想出去？”谭啸边走边问。
　　“嗯，”方煜点头，想起昨晚的那碗面，“你会做饭吗？”
　　谭啸嘴角弯了一下没有说话，带着方煜出了门。
　　方煜往后看了一眼，“不用锁门吗？”
　　“不用。”谭啸回答。
　　“哦！”方煜找不到话题了，又不知道谭啸要带他去哪，只好乖乖的跟着走。
　　朝西边走了不远，往右拐个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红色的大铁门，谭啸直接推门进去，方煜赶紧跟上。
　　一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抬头看了方煜一眼，笑着问：“这是谁家的小伙子？”
　　谭啸往院子里走两步，朝着旁边的鸡笼走过去，嘴里还噙着烟，含糊道：“二哥不在家？”
　　老太太站起来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的水，“那几只不卖，是老二留着送礼的。”
　　谭啸眼睛尖，一眼就相中了那只大红冠子威风凛凛的大公鸡，伸手把鸡笼拎起来，“就这只了。”
　　老太太不高兴的看着他，语气不太好：“说了那几只不卖。”
　　谭啸就当没听见，一手拎着鸡笼，点了点头：“大娘，帮我称一下。”
　　老太太不太乐意，不接笼子也不说话。
　　方煜站在一旁有点尴尬，伸手偷偷扯了扯谭啸的衣角。谭啸低头看他，“怎么了？”
　　方煜见老太太的目光也看向他，顿时更觉尴尬。谭啸自顾自的拎着鸡去称重，老太太阴沉着脸冷眼看着，脸上的褶皱更显严厉。
　　方煜亦步亦趋跟着谭啸，看谭啸称了重，然后掏出来一张一百的钞票弯腰放在老太太方才坐着的板凳上，“大娘，二哥回来的时候就说这只鸡我拿走了。”
　　老太太看见那张红彤彤的钞票，脸色变了又变，然后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还没等她说什么，谭啸就牵着方煜的手离开了。
　　方煜只觉得手腕被牵着的那处滚烫，灼烧感从手腕处开始沿着手臂往上蔓延，最后汇集到胸口一处，烧的整颗心都不安分了，咚咚咚咚……
　　为了缓解这种感觉，方煜只好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老太太不是说这只鸡不卖吗？”
　　谭啸笑着看他，“不是不卖，是想卖高价。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这几只鸡长得好，过年了能卖个好价钱，她不想便宜了我们。”
　　方煜点头，想了想又说：“一百块钱买一只鸡，也太贵了。”
　　谭啸随口应着，“是有点贵，不过二哥，就是刚那老太太他儿子，帮过我不少忙。”
　　方煜低着头偷偷把手腕扯回来，没有注意到谭啸一闪而过有些失落的神色。
　　回到家，谭啸让方煜上楼去玩，方煜不肯，非要蹲着看谭啸杀鸡，谭啸只好依他，见他蹲了一会露出无聊的神色，便让他去厨房帮忙把水烧开。
　　方煜兴冲冲的跑到厨房，然后愣住，和冰冷的灶台大眼瞪小眼。
　　看方煜兴高采烈的跑进去，还没一分钟又蔫头耸脑的走出来，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谭啸，“我，不会生火。”
　　谭啸手上都是黏腻腻的鸡血，闻言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见方煜脸上越来越挂不住，终于停住了笑，只是语气里还带着十足的笑意，“怪我，忘了你没见过这些。”
　　方煜觉得自己丢脸了，气鼓鼓的搬着凳子坐下，见谭啸含笑的目光时不时看过来，终于恼羞成怒，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声：“看什么看！”然后背过身子不理他了。
　　谭啸不再逗他，把割了脖子的公鸡往地上一扔，甩了甩手在龙头下把鸡血洗掉。
　　脖子上被开了个口子的大公鸡在地上不住的扑腾，气管被割断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院子里一地的沾了血的鸡毛，那公鸡身体不断的腾起落下，不多会就蹦到了方煜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