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阿弗洛狄忒》絮墨如言

21、021

　　陈见夏刚进酒吧，便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喧嚣声，男男女女围在卡座边上拍掌叫好。

　　站在正中央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套头卫衣的男人，他正仰着头喝酒，手里是一整瓶洋酒，棕褐色的液体顺着他喉结上下翻滚。

　　“好了，你们自己玩儿。”男人喝够三分之一，放下酒瓶，笑着转身，刚好对上不远处的陈见夏，以及站在她身边的冬小五，他盯着她身上的外套看了一会儿，笑容一点一点收回。

　　“你不是没空来？”K慢慢地走到陈见夏面前，低头问她。

　　冬小五盯着K，问陈见夏：“他是？”

　　K看着陈见夏，并没有想着自我介绍，像是在等着陈见夏开口。

　　“我的一个朋友。”她说。

　　冬小五好像松了一口气：“那要不要一起坐？”

　　K摆出一副完全由陈见夏做主的心态，陈见夏看了一眼对面卡座的妖精，心里不是滋味：“算了吧，我不想那么吵。”

　　陈见夏话音刚落，K突然上前，陈见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上的外套就被他丢在一旁的沙发上，他唇角微勾，一边点烟一边说：“我这酒吧暖和，不用穿这么多。”

　　站在冬小五的角度，眼前这个男人无非就是喝醉了酒的臭流氓，当他看见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再看陈见夏的态度，他们之间也没有多熟的样子。

　　不等陈见夏说话，冬小五径直走到K面前，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神情严肃地说：“我是警察，如果你再对她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K把头凑了过去，微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大声地把牌子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冬小五，垠城公安局刑侦队队长。”

　　“警察啊？”他魅眼扫过来，只盯着陈见夏，“我犯什么事了吗？”

　　冬小五挡在陈见夏面前，拧着眉睨K：“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K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便转身潇洒地走开了，他的背影是陈见夏从未有过的陌生。

　　*

　　K径直走到吧台处坐下，他单独点了一杯伏特加，伸出一双又直又长的腿，慵懒地靠着吧台喝酒，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陈见夏和冬小五。

　　服务员领着冬小五和陈见夏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对立而坐，陈见夏的位置正好对着不远处的K。

　　她看见K端起酒杯朝她点了点头，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一阵发慌。

　　“喝点什么？”冬小五拿着酒水单问陈见夏，一旁站在等待客人点单的服务员。

　　陈见夏说：“让调酒师随便挑一款鸡尾酒就可以了。”

　　冬小五看了一会儿，对服务员说：“让调酒师给她调一杯鸡尾酒，我要一杯啤酒，谢谢。”

　　服务员说：“今天是我们酒吧的店庆活动，老板说了，但凡能够喝完十八香的客人都可以免单，您要试一试吗？”

　　“十八香是什么？”陈见夏问。

　　服务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卡座：“他们正在喝的就是十八香。”

　　陈见夏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茶几上摆了十八杯不同颜色的酒，冬小五说：“那有什么难的。”

　　服务员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十八杯酒是我们老板亲自调的，根据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喝酒顺序：刚开始喝的时候入口味道非常苦涩，可能很多人喝不下，随后喝完九杯的时候人也开始有些晕了，大部分人连站都很难站稳，直到最后十八杯酒下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直接醉倒，不过能坚持到最后的人都可以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酒香。所以这款酒叫十八香，很有意思的。”

　　冬小五听完服务员的解释，非常诧异：“还有这么特别的酒？”

　　“你要试一下吗？”陈见夏笑着问冬小五。

　　冬小五咯咯地笑了几声，连忙摆手道：“我这酒量，估计第一杯就倒了。”

　　随后，他对服务员说：“谢谢你，我们不用。”

　　*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把酒端了上来。

　　陈见夏抿了一口，叫住正欲转身离开的服务员说：“这个酒叫什么？味道还蛮特别，感觉同时混合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到最后又全没了，只剩下浓浓的酒精味。”

　　“致阿弗洛狄忒……”服务员说，“是我们老板最喜欢调的一款酒。”

　　服务员说完就走了，陈见夏皱眉，忍不住朝吧台的方向看过去，但那里早已没有人了。

　　冬小五笑了笑说：“这酒的名字也特别。”

　　陈见夏抽了抽嘴角，没有搭腔。

　　“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冬小五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

　　陈见夏说：“没有刚开始那几年忙，现在好歹还有些时间可以回家看看小姑。”

　　冬小五说：“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的，你没有考虑过辞职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吗？”

　　“暂时没有。”陈见夏喝了一口酒，还在想那个酒的名字，随意说：“董事长对我很好，他只要不说辞退我，我就没打算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

　　“哦……”冬小五淡淡地说。

　　“你呢？”陈见夏问冬小五，“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做的开心吗？”

　　“还不错。”说起自己的工作，冬小五还是蛮自豪，“小的时候就喜欢看一些侦探类的小说，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们还玩过角色扮演，我演新一，你演小兰……”

　　“真的吗？我都忘了。”陈见夏确实是忘了，不过听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上大学我就想报刑侦专业，我想当警察。当时我妈死活不同意，又是哭又是闹的，说我这个专业以后找不到工作可怎么办。不过我爸支持我，我跟我爸就背着我妈填了自愿，最后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我妈看到了以后，愣是气得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理我跟我爸。”

　　“而且我很幸运，刚入职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师傅带我。”冬小五说，“他是一个干了十几年的老警察，每一次当我困惑迷茫的时候，都是他鼓励我，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只要国家需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见夏笑了笑：“那确实挺伟大。”

　　“你不要不信，他的右手手臂重度烧伤，半边脸也毁了，只为了救一个年轻人。”冬小五讲起这位老警察的往事，无尽地感慨，“有人会为了钱财和利益，不惜让人家破人亡；有人还会残忍到连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少年都不放过。我们做警察的，就是要让这一切的邪恶势力都得到应有的惩罚，还社会一个太平，让老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陈见夏沉默了。

　　“见夏？”

　　陈见夏回过神来：“对不起，你继续说。”

　　冬小五以为自己描述的场景太过于血腥，吓到了她，急忙转移话题：“你呢？你填志愿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你填了物理专业，当时听我妈说了以后就觉得很佩服。”

　　陈见夏低着头：“我爸妈早就不在了，小姑和小姑父都是本分的农民工人，不懂什么填志愿。我选物理，也是因为从小就喜欢天文学，不过垠城大学没有天文学，我就报了物理，也算沾边。”

　　听到这里，冬小五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勾起了对方的伤心往事。

　　“对不起啊见夏，我不是故意想惹你伤心的，我……”

　　“没关系啊，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我爸妈在我很小就过世了，我甚至都快忘了他们的样子。”陈见夏语气稀松平常，她早已习惯了谈到父母时别人的那种同情的神色，但这一切落在冬小五眼里，却让人愈发心疼。

　　冬小五突然抓住陈见夏的双手：“从今以后，由我来保护你。”他看着她，眼神无比真诚。

　　陈见夏本能地抽出手，冬小五也有些尴尬，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陈见夏主动提出来要去洗手间，这才让氛围缓和一些。

　　*

　　陈见夏走到洗手间，脑海里一直在想冬小五说过的话。

　　『他的右手手臂重度烧伤，半边脸也毁了，只是因为多年前为了救一个年轻人』

　　“想什么呢？”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呆地站在洗漱台前很久，水龙头里的水缓缓地往下流，她伸手拧上龙头。

　　陈见夏回头看见K，“我没事。”她转身就走，却被对方拉住。

　　陈见夏低头看了一眼握住自己的手，对方也没有要方开的意味，只低声问：“那个小警察不适合你。”

　　“你说过很多次了。”

　　“他太年轻，太单纯，空有满腔热血，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他可能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来照顾你。如果他不懂得感情的相处模式，不够了解你，那就只能对你造成伤害。”

　　陈见夏突然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一边对她表现出无比无趣的样子，一边又各种干涉她的私生活，按照他的话，冬小五简直就一无是处。

　　“我觉得他挺好。”陈见夏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故意要激怒他，还是自己本身就是这么想的。

　　K皱眉，慢慢地松开了手。

　　“你这么认为？”

　　该死，她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忧伤。

　　怎么可能会有忧伤，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深入的交流，她也只是秉着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才不断地靠近他，而他对她，显然也只是一个为了钱的戏码，哪来的这种语气，也不该有这种语气。

　　陈见夏冷笑道：“妈的，我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