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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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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点，天便亮了，后院林子里的鸟叽叽喳喳叫着，前院鸡笼里的鸡也不停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云雾一夜没睡，早上才有的一点点睡意就被这些烦人的噪音给弄没了。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亮光，他看了眼黑油色的蚊帐，又看了眼霉迹斑斑的墙壁，再看了眼靠墙堆着的一袋袋谷子。
不仅是视觉上不好看，屋里还散发出很重的霉味，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嗅神经。住在这样又热又闷又臭，还没有空调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昨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想起这些破事，云雾心中又是一阵怒气冲天，翻身便下了床，穿上拖鞋，开门出了屋。
才一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凉爽的风，空气也清新，这点倒是比城里好！
他心中的怒气顿时减去了一半。
但一看到乱糟糟脏兮兮的院子，以及一地的鸡屎，刚消下去的那一半怒气又回来了。他快走几步去开了院门，跑了出去，要是再在这里多待一秒，他会发疯的！
院门前有条碎石子小路，一头通往山上，一头通往山下的村子。
小路下面是块菜地，再往下就是一条大溪。溪堤两边是高大整齐的水杉树，溪里大石密布，水从上游下来，冲刷在大石上，溅起阵阵白色的水花。
云雾从小路上跳了下去，横穿菜地，再跳到溪堤上。捡起岸边的小石子，一颗颗地扔向水里，扔一颗，骂一句粗话，什么狗屁模范家庭，什么父母恩爱，全是假的，都是他妈的骗子！
他正扔着，就见从通往山上的石桥上跑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这人白色T恤、黑色短裤、黄绿色运动鞋，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等跑近了，他才认出是昨天顺路带他的那个姓龙的警察。
"早啊！"龙警官停了下来，站在路上，居高临下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云雾仰头看着这人，没穿制服的话，似乎没昨天那么惊艳了。不过，还是很帅，剑眉长眼高鼻，皮肤也很光滑，虽然不白，但也不黑，理着个发根不超过一厘米的平头，要是别人的话，这样的发型只怕会让形象大打折扣，但龙警官不会，这人身上自有一种气势，一种英气，让人刮目相看。
见他不说话，龙警官又迈着步子向前继续跑去。
云雾扭着脖子追着看，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回头继续向溪里扔石子。
要是以前，遇到警察，他一定会不要脸地扑过去黏着问东问西。可现在，他没心情！
几天前，他才填完高考志愿，一个女人牵着个五六岁的男孩找上他家的门。
那女人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你弟弟，你爸答应了我们，等你高考结束了就和你妈离婚。"
云雾拼命往溪里砸着石子，心里骂着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和野种。
他现在一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恨不得毁天灭地。
他才骂了那个小三和野种一句，他那个号称会永远爱他，一直以他为骄傲的爸爸就猛地一把推开他，抱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畜生，对他大发雷霆，"你是哥哥，怎么能这么对弟弟？"
妈逼的弟弟！老子是独生子，没有一个不要脸小三生的野种弟弟！
觉得小石子不够解气，云雾干脆搬起一块篮球大的石头，往溪里砸去。
去死吧！野种！小三！渣男！
砸完后，他突然觉得深深的无奈又无力。
一夜之间，他从父母双全、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没爸没妈的弃子。
原来那两个将"儿子，爸妈永远爱你"整天挂在嘴边的人早就同床异梦了，早就找好下家了，连私生子都有了。
去他妈的"为你好"！云雾又弯腰搬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往溪里砸去。
"你……这是想砸鱼？"那龙警官往回跑时，正好看到这小孩发疯。
"关你屁事！"云雾扭过头，看向溪流，又借着擦汗的姿势，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云雾说话这么冲，龙警官也不在意，这小孩昨天坐他车的时候，说话就这样，见谁怼谁，跟头发怒的藏獒似的。
中二期的青少年都这样吧！
"真的被你砸中条鱼了！"龙警官指了指水面。
云雾顺着这人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溪面上果然浮着一条白色肚皮的鱼，这鱼至少有小臂长，卡在三块大石中间，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冲到下游。
他没有丝毫犹豫，踢掉拖鞋便往溪里跳。
"小心石头！"龙警官的话音还没落，就听云雾发出"啊"的一声。
估计是扭到脚了！
龙警官摇了摇头，身姿矫健地从小路上跳下来，穿过菜地，又跳到溪堤上，再从岸边跳到溪里，抓着云雾的胳膊就往岸上拖。
云雾拼命挣扎，"我的鱼！"
龙警官只得又淌着水，去三块大石那里抓了那条鱼，然后又淌着水回来，用另一只手拽着云雾的胳膊，将他拖上岸。
确定云雾只是扭了脚，并不严重后，龙警官松开手，又在岸边扯了把草，用它穿过鱼的鳃，打了个结，递给他，"能走吗？这溪里都是大石头，以后要小心，为了条鱼，受了伤就不值得了。"
云雾心中却很不认同，这是他凭自己的真本事砸的鱼，意义重大，怎么就不值了？
龙警官将云雾拖上小路，看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又将他送回云家的院子。
云鸣山这时已经起床了，正打水喂鸡，见到湿淋淋的俩人，便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云雾不理他，将鱼扔到院子里的地上，一拐一拐地进屋了。
见云鸣山一脸的难过，龙警官摇摇头走了，人间的这些家庭情感纠纷他不愿管。
在床上才没躺十分钟，想着家里的那些破事，云雾的怒气又腾腾地上来了，又见T恤裤子都是湿的，便又下了床，想去冲个澡。
他一拐一拐地出了房门，就见院子里一个黑色的什么动物踩着鸡笼子，"嗖"地一声跃过院墙，消失不见了。
云雾揉了揉眼睛，他刚刚一定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一只头上带着粉红色发箍、指甲也涂成粉红色的黑色肥猫，叼着一条鱼跳上院墙跑了？
鱼？揉了一会儿眼睛，云雾突然想起来，被黑猫叼走的那条鱼不会就是他在溪里砸到的那条吧！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不见那条鱼，云雾心里的火气一时没控制住，狠狠地踢了地上的一条小凳子一脚，妈的！人生中第一条鱼就这样被猫叼走了。
等一阵痛疼感从脚踝处传来，他才发现，他刚刚是用那只伤脚踢的。心中便更加怒气难消，妈的！伤了一只脚才得到的鱼就这么没了！
踢凳子的声音惊动了云鸣山，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放在地上的鱼呢？"云雾怒气无处发泄，便冲云鸣山发起了火，"你为什么不给我收起来，现在给猫叼走了！"
云鸣山一愣，他就离开最多两分钟，哪会知道隔壁那只猫会这么见缝插针？
不过，一想到那猫的德行……，哎，算了！
"待会儿爷爷给你再去打一条！"
"我不要！"云雾又踢了一脚凳子，"我就要我自己的那条！"
"那我多打几条好了，溪里的鱼都一样，何必为了件小事发……"
云爷爷话还没说完，云雾就暴跳如雷起来，"你知道什么？那是我凭自己的本事砸到的，对我很重要的！
小事？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子，和他那个小三一起骂我，骂我除了成绩，离了父母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从来没有自己挣过一分钱，而他们那个野种，很小就会帮着店里干活挣钱了……"
说到后面，云雾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个娘们，干嘛把这些破事说给别人听？
"他真的这么说你？"云鸣山十分地震惊，心口抽抽的痛，忙往堂屋走去，"我打电话骂他！"
一见他这个一脸痛心疾首装慈爱的样子，云雾又发起火来，"你在这里装什么假仁慈？要不是你，我会来这个破地方？你看看这个房子，这个院子，又脏又破，我看着就想吐。云腾没给你钱吗？你为什么不收拾一下？"
他正骂得起劲，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穿着警服的龙警官手里提着个红色塑料袋，黑着张脸，大跨步了进来，冷冷地说道，"你爸没骂错你，你确实是个废物，只会对家人发火。"
"关你屁……"云雾的话还没说完，龙警官将那个塑料袋扔到他面前，强势地打断他的话，"我刚刚为了将你从溪里捞出来，弄湿了衣服鞋袜，你给我洗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洗你妈逼！"云雾又一脚踢向那塑料袋。
踢完还不解气，又跑过去踩了几脚，然后，一转身之间，突然看到了旁边水缸里他的倒影，顿时一愣怔，这个面目狰狞，形容丑陋的人是他吗？
他何时变得如此可怕了？
小时候见到隔壁男邻居家暴，他不是跟爸妈说，说永远不会变成那种人吗？
那他现在呢？他这个迁怒他人可怕暴躁的样子和那个只要不顺心就打老婆孩子的男邻居有什么区别？
云雾弯下腰，将头整个伸进水缸里。
水凉凉爽爽，让他心中的那些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等实在憋不住了，他才直起腰，将头从水缸里收回来。
他这个摸不着脾性的样子，云鸣山见了十分着急，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但又不敢上前制止，怕哪里又惹到他。
云雾看了眼一旁忐忑不安的爷爷，撸了把头发上的水珠，正准备道个歉，就听外面有人在喊，"周家婆娘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