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eath 死亡天使》塔纳托斯伯爵

4、Chapter 4

　　这是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小提琴曲，我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这种琴声，这种琴声从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它被黑暗包裹着，扩大的，修饰着，让它所到之处每一个地方都发生了巨变。也许只有在黑夜中，人们才能听见这种宛如来自于天堂里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倾诉，在低声细语，在哭泣，在因为琴弦的震颤而发出金属一般的共鸣，黑夜复活了，自从它响起并存在的那一刻，黑夜中的每一处的事物都有了灵魂，这种声音具有着令每一个灵魂因为震撼而流泪的力量，灵魂们飞翔着，曼舞着，在黑夜中伴随着音乐轻轻飘荡着。

　　琴声让我的恐惧在逐渐地消退，我顺着琴声的方向走去，犹如走向魔法师手里的魔笛。在黑暗的尽头我碰触到了一扇门，如果是在白天，我可能会因为看到门上精美的装饰而停下脚步，但是在这样的黑夜里，我仅仅凭着感觉找到了门的把手，并且试着推开它。

　　门开了。我当时竟然丝毫没有奇怪它为什么没有被锁上。我仅仅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跟随着那琴声，我看到了在不远处亮起的微弱灯光，在我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阵清爽的空气再一次的向我涌来。但这一次的风不禁让我阵阵发冷。

　　我走进了一间房间里，一间宽敞、布置精美却又极为寒冷的房间。我站在房间的门边，正对着一张床和床边敞开的并连接着露天阳台的窗户，显然之前的那阵晚风就是在开门的时候从窗外吹到走廊上的。在我的左侧放置着一个巨大的书柜，书柜的前方是一盏立在地面的立式台灯，台灯暗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却也在窗外黑夜的映射下把卧室里的一切都添上了一抹神秘而略显压抑的气氛。

　　在好奇的驱使之下，我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这一次我看到了在卧室中央摆放着的环形扶手椅和一张精致的茶桌，茶桌的对面是一架钢琴，钢琴的右面是一个没有生火的壁炉，在壁炉旁边的角落里放置着一个和扶手椅同样色系的沙发座椅。

　　这些就是房间里的全部摆设，或者说在我的视线之内能看到的东西。当我发现我正身处在一间卧室里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顺着琴声，我的目光落在了正有一个人坐在上面的那张环形扶手椅上，也就在同一刻，他手里的小提琴刚刚停止演奏。

　　他抬头看向我所站的方向，尽管他已经脱下了那身黑色的燕尾服，但是我仍然认识在舞会上我看到的白色面具。

　　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扔掉了手里的小提琴，他站起身，大声咆哮。

　　我尖叫。

　　在他踢翻了茶桌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以最大的声音尖叫着，他咆哮着摔打着所有在他手边的东西，我尖叫。

　　他把我逼向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我尖叫。

　　我看见他紧握的拳头在抖动，尽管没有一次朝我落下，但我尖叫。

　　在我的意识失去以前，我不断的尖叫着。

　　我在一种刺眼的光亮中渐渐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毫无疑问的以为我正身处于城堡中的某个地下室里，或者仍然躺在那间卧室的地板上，我毫无理由的认为死亡天使就坐在我的身后等待。

　　他一直在等待着我醒来，然后再告诉我即将面临的惩罚。

　　我尽可能的抑制着逐渐转变为急促的呼吸一动不动的躺着，但身体的颤抖最后还是无情的出卖了我已经醒来的事实，一只手抚摸过我的额头，并且在上面停留了一会，似乎在探测着温度。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很快就感觉到了身下柔软的床铺，我并没有躺在地上。

　　我睁开眼睛，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我仍然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仅仅一场梦境，但在我面前的这间熟悉的卧室很快让我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此时的卧室里仍然处于昨天晚上我所造成的一片狼藉的状态。

　　我知道有人正站在我的床边。一种莫名而来的勇气让我拒绝看向它。

　　“你还好吗？”

　　我惊讶的听到了洁莉夫人的声音。

　　洁莉夫人再次向我伸出手，因为我此刻仍然在战栗不已。她温暖的手渐渐地让我平静下来。

　　安慰——一种美妙而持续的温暖感向我涌来，在我紧绷的身体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的一瞬间，我看着她开始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孩子？”

　　洁莉夫人在安慰我的同时用温和的语气问道，看起来对于昨天晚上那件我认为现在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当我简单的解释了那些导致卧室里一片狼藉的原因之后，她沉默了一会。

　　“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我问道，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再一次的让我产生了恐慌。

　　“我不知道。”

　　她如实回答说：

　　“但是没事的，孩子。相信我。”

　　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舞会上的那个中年侍者正站在门外，梅格站在他的身后，她看见我就哭了，而我却异常的平静。

　　侍者朝着门外做了一个手势，像是在命令梅格离开，也像是命令我出去。

　　我被带到了一间宽敞的类似于晨室的房间，进门之后正对着我的是一张宽大的写字桌，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和记录纸。走在最前的面侍者径直走到写字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并且拿起了一张纸。

　　我静静的等待。此时我正处于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这种感觉类似于经历了太多的惊讶和变故之后的麻木不仁。在这样的一种安静中我的思维逐渐从之前的混沌中脱离出来，清醒占了上风，它让大脑又重新恢复了运作。我直到那张纸上记录的就是对于我的最后判决，或者是我需要赔偿的款项，毕伯爵的卧室被毁的一塌糊涂的这种事情，我需要付大部分的责任。

　　他没有把我扔进某个地下室里，这一点我需要感谢他。

　　我安静的站着，等待着。直到他终于放下了那张纸。

　　他开始说话了，我茫然的听着那些声音飘进我的脑海里，却似乎早已经失去了去辨认它们的功能。

　　“昨天晚上的.......”

　　是的，昨天晚上伯爵一定在大发雷霆。

　　“所以，你可以选择......”

　　我不可能选择赔偿，因为上面的数字毫无疑问是我无论如何也支付不起的。

　　“孩子.......”

　　“孩子！”

　　我从地面收回目光，看向他正直视着我的那道目光。也许是知道我刚刚在走神的缘故，他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严厉了一些：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点了点头，同时也再一次的清醒了一些。我看着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丝绸的袋子。

　　“这是你昨天晚上的酬金。我刚才在说，你可以选择留下吃晚饭，或者现在就离开。”

　　“离开.......去哪里？”

　　我几乎下意识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去哪都行。”

　　他耸了耸肩，把那袋金币递给我：“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昨天晚上......”

　　“我知道。”

　　他点了点头，恰当的打断了我的话：

　　“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孩子，现在去吃晚餐吧。”

　　他送我走出房间。我走向走廊上站着的洁莉夫人，告诉她我想要离开。

　　我说不清我是怎么走出城堡的大门的，来时的那辆马车正停在我面前，黑色的车身在夕阳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之前我一直所期盼的，祈求的，甚至去争取的自由就在我身边，但我却毫无反应，我以为我会哭，但直到马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内心甚至没有丝毫的激动。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车窗外，金黄色的，却和朝阳完全不同的夕阳把修剪整齐的草坪染上了一层美艳的几乎不真实的光晕，那些原本还在盛开的花朵，此刻也已经在这种光晕中沉沉睡去，并伴随着晚风在微微晃动。雕像中涌动的水仿佛已经静止，并和那些雕刻精美得雕像融为一体。夕阳下，向下倾斜着水罐的天使像正在逐渐复活，正飞翔着奔向远处那片闪烁着光芒的小溪。马夫坐在小溪的一侧刷洗着一副破旧的皮靴，在他的身后，一辆黑色的马车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我有些默然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这或许就是一个人在经历了太多的惊恐和变故之后而所特有的情绪。在死亡天使的城堡中度过一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我感到激动或者惊讶不已。

　　The angel of death.

　　他的城堡被烟雾和野兽的嚎叫所笼罩，但是他却拥有一座这样美丽的花园。

　　他是一个魔鬼，一个注定被恐惧的存在，但是在我却在他的卧室门前听到了一种来自于天堂的旋律。

　　他在夜间游荡，他从不会仁慈，但是他却原谅了一个冒失的闯进了他的卧室，又把所有的事情搅得一塌糊涂的佣人女孩。

　　他没有名字。

　　他似乎和我一样，仿佛注定被所有的人所抛弃。

　　直到我在车上沉沉的睡去之前，我思绪始终被这种混沌而奇怪的感觉充斥着。

　　The angel of de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