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eath 死亡天使》塔纳托斯伯爵

3、Chapter 3

　　舞会开始了。我们从一个侧门进入到大厅一侧，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侍者逐一递给我们一个装满着酒杯的金属托盘，托盘上空着的玻璃杯也因为这种独特的质地而闪烁着光芒。

　　“记住你们刚刚出来的那扇门，当你们想要离开大厅的时候，只能从那扇门离开。”

　　侍者的话让我再次抬头用目光搜寻之前的那扇门，但却意外地发现整个大厅竟然有三个被伪装的十分巧妙的暗门，而且更糟糕的是我早已经记不清那一扇是我们进入大厅时所穿过的那扇。

　　就在我努力回忆的时候，梅格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

　　第一批客人已经走进了大厅，之前说话的中年侍者用手势示意我们后退，然后自己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欢迎。但是令我非常意外的是进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其中年轻的男士占了多数，显而易见是代表着收到邀请的家族前来赴约。在他们从我的面前路过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又向后退了几步，以避免手里的托盘碰触到他们身上昂贵的服饰。

　　在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后，中年侍者转身用手指了指我们手中的盘子，然后指向了大厅一侧放满酒瓶的长桌。梅格早已经在我们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朝着那里走去，而且有意让我们看清她将酒倒进玻璃杯里的动作。

　　当我的手指碰触到桌子上那些冰冷的玻璃瓶的时候，我的心脏不由得一阵抽缩。从酒瓶里倒出宛如鲜血一般的液体让我再一次联想到了那些恐怖的传说，甚至有一个车夫对我们说，他亲眼看到过伯爵把一个人的心脏取出之后放进了这种瓶子里。

　　当我还没有从那些吓人的睡前故事里脱离出来之时，我感觉到一只手已经从身后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强忍住没有发出那一声尖叫，但是手里的酒瓶却已经无可挽救的掉落在地上。

　　一声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过后，原本就安静无比的大厅似乎变得更加死寂，我没有看到客人们转身朝我投来的目光，因为中年侍者此时正站在我身后，挡住了我的全部视线。

　　他默默地收回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我以为他会发火或者做出什么表示愤怒的举动，但是他只是略微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开。

　　我离开了地上的那一片狼藉跑向梅格，她将她手里的托盘递给我，然后接过了侍者递给她的另一个重新装满了酒杯的托盘。我朝着大厅的中央走去，尽可能的不再去看酒杯中那一杯满满的血液。

　　在舞曲结束又重新开始了几次之后，其余被邀请的客人才终于姗姗来迟。而且从数量上来看，即使再来这样的一些人，大厅也不会有丝毫的拥挤，而是仅仅显得不再是那么冷清和空旷。

　　尽管我们被不止一次的要求分散开递送饮品，但在恐惧的驱使下，无论我们怎么分散，不久之后还是聚集到同一个地方。更令人惊讶的是客人们也是一样，虽然他们的态度并不是很和气，却也比预想中的好上许多。而且也许是没有女伴的原因，他们一直没有跳舞，甚至没有四处走动，更多的时候他们一直站在一起小声交谈，像是落单或者大声喧哗的人就会被怪物抓走一样。

　　更多数的时候我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仿佛就在那一刻，音乐声停止了，大厅里的人群不见了，只剩下他们的影子在墙壁精美的装饰上散乱的起舞，我独自停留在滞留的时空中，近距离的感受并且接触者我原来所渴望过的，梦想过，现在却又与之格格不入的生活。

　　我回忆起我之前的那种生活，我曾经拥有过的平静却没有珍惜的生活。而现在我将为此付出代价。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而且从音乐结束又重新响起的次数来看，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即将过去。

　　一直支撑着我的勇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消逝，手中鲜红的鲜血，宾客交谈的画面，还有梅格关切我的低语声，一切的一切在我的脑海中渐渐的模糊。我的感官似乎停止了，我能看到他们在说话，但却听不到声音。我机械的递送这饮料，却感受不到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大厅里光滑的地面似乎正在渐渐上升，越来越多的金色光芒在空中汇集，我抬头，看到那一道汇聚而成的令人眩晕的光辉正朝着我迎面而来......

　　是我的幻觉？音乐声已经戛然而止。

　　所有的人正在迅速向两旁退去，在恍惚中我看见梅格正朝我所站的方向跑来，但是手里的托盘阻碍了她的动作。

　　我下意识的后退，在一阵眩晕中我只看到了一顶巨大的、带有着羽毛装饰的洁白的女士帽在空气中朝我移动而来，我扔掉了手里的托盘转身逃跑，却又结实的撞上了身后的另一个身体。

　　在一阵撞击而产生的强烈的疼痛和摇晃之后，我看到了我面前那身黑色的燕尾服。

　　我看到了他脸上白色的面具。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即使是在后来我顺着大厅通往卧室的路线仔细回忆，也不能准确的说出我到底是如何跑到那条走廊上的。

　　那是一条连接着大厅和起居室的走廊，也是通往卧室的必经路线。由那条走廊为中转点，剩下的路线可分别通往不同的卧室，起居室，晨室等等。但是在当时对于我来说，那仅仅是一条陌生而寒冷的走廊而已。

　　我向前走了几步，试着走出这条走廊。但很快的我就发现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走廊的尽头是另一条走廊，即使碰到一扇木门，门的后面所连接的还是另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洁莉夫人所说的话，为什么她让我们在迷路的时候站在原地，因为即使我们离开了原地，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我发现我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央，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迷路了，还是以这种最荒唐，最无可挽回的方式迷路在了魔鬼城堡的走廊里。

　　走廊里很黑，所有我经过的地方都很黑，每一处的黑暗似乎都在昭示着这座可怕的城堡里的不可未知。我从未恐惧过黑夜，因为黑夜就像是一个被人们所熟知并且有规律的运动体，白昼降临之时它自然就会离开。但是黑暗不会，黑暗就像是刽子手手中的钳子，你能看清楚的看到它，感受到它，甚至碰触到它，但你永远也无法逃离。

　　我知道伯爵的手下现在一定在四处找我，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不仅破坏了他的舞会，还撞在了他的身上。他不会仁慈的。

　　况且，被人找到并且知道自己最终命运的方式，终比独自躲在一个角落里在孤独和饥饿中死去的结局好上许多。

　　我站在黑暗处静静地等待，囚犯也总是以这种方式等待着刽子手朝着他们走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

　　没有什么比死寂中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更清晰的了。脚步声正朝我渐渐逼近，这不是一队人路过的声音，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的皮鞋在地面上发出的轻响。

　　这个声音在我的身旁路过，却似乎没有发现我。不久之后远处传来一声关门的轻响，脚步声随即消失了。

　　我朝着脚步声消失的那个方向走去，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木门。而这扇门在我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刚刚路过的那个人没有点灯，因为没有一丝的灯光或者烛光在我的面前闪过，他仅仅是凭着在黑暗中的方向感走路，却又走的如此顺畅，这也就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城堡里的仆人。不管他是谁，他一定对于城堡的路线非常熟悉，我只要跟在他身后，不管到达哪里，只要离开这个迷宫一般的走廊，我就有逃跑的机会。

　　我推开了那扇木门，清晰的脚步声仍然在我的前面飘荡着。我跟随着我的领路着穿过了一扇有一扇的门，并小心的避免任何声响来引起他的注意。我走得很慢，因为我需要随时屏住正在急速喘息的呼吸，有一些已经破旧的木门在推开时会发出吱呀的响声，在路过一个楼梯拐角的时候我摔倒了，甚至有几次我几乎跟丢了为我引路的脚步声。但这一切都未引起领路人的注意。我们离开了迷宫走廊，路过了一些楼梯和拐角，在又一次的推开一扇木门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阵凉爽的晚风和沁人的花香。我急切的呼吸着，在那一刻我几乎激动地流泪了，这些风的方向证明着我正通往可以自由的路线。

　　我曾经拥有过无数的自由，但是在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触摸到它，理解到它真正的含义。

　　我朝着那些风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尽可能的找一些隐蔽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我随之发现随着我越来越接近那个方向，迎面而来的风不是越来越大而是愈发的减弱，最后当我停下的时候那阵风已经彻底地消失了，我重新回到了黑暗里。

　　为我领路的脚步声在我想起再去寻找之前就已经消失了，我又一次的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沮丧在我的心中渐渐蔓延，但随之而来的恐慌迅速的占据了我的所有思维。我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地方是那里，但这里比之前的那条走廊更狭小，更黑暗，甚至还有些热的让人窒息。我摸索着墙壁向前走了几步，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这种努力很快就以失败而告终。在我碰触到墙壁上的一些奇怪的装饰，比如说一些类似于蛇头的奇怪物体时，我的手连同心脏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收缩着。

　　绝望以一种最快的速度取代了恐慌，我最终还是在黑暗中哭出声来。

　　但随即，一种轻和的，柔缓的，在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取代了我的哭声。

　　那是一种近似人声，却比人的嗓音更优美，更富有感染力的声音。

　　我听到了从我身后传来的小提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