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自强》小叉

7、初次见面

　　居然这样就放弃了？
　　总觉得御史的拂袖而去似乎有点顺利到太不真实，谢凤莲继续屏住呼吸，全身戒备着那个仿佛气疯了的背影，直到大门外喧闹渐渐远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谢凤莲朝门边走了几步。
　　屋门还敞着，于是自外头吹进来一股带着花草清香的暖风。大底这风扑在任何人的脸上都只会觉得舒服的，但是在需要她集中所有精力来应对的御史走了以后，之前那股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的重压感再度借着这股暖风回到她身上。
　　谢凤莲慢吞吞地，一步一挪地走到门边，然后再慢吞吞地，仿佛这样她就可以晚一点面对现实似的抬头看向天空。
　　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蓝。
　　蓝得纯然，也蓝得让从她心底深处漫出一股寒意。这股寒意迅速地包裹住全身，把她朝地底深渊拖去。
　　因为……
　　因为她“入睡”之前，明明是春节假期才过去不久的时候。她所在的城市因为冬季没有供暖，虽然从气温来看绝对没到能冻死的地步，可是那股子能钻进人骨头缝里的阴寒刺骨，却实在叫她这个北方孩子习惯不了，所以晚晚都要开空调。
　　所以她果然在一个彻底陌生的身体里，在一个彻底陌生的环境里醒过来。
　　虽然胸口闷到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嘴唇却下意识地拉到最高。
　　何止是陌生？
　　“谢凤莲的父母亲朋友”，“谢凤莲的学习工作”，甚至或许连“一般生活常识”只怕也全都消失得彻彻底底。
　　“娘子！”一道苍老的男声急速靠近，“御史走了，御史真的走了！”
　　谢凤莲被阳光刺得眼睛微眯，眨了下眼看过去。
　　刚才明明十分嫌弃看不上她的老头，现下却换了一副乐癫了的样子。他大声说着是个人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的事实，朝她飞跑过来。
　　到底消弭一场祸事，的确是值得轻松一下的。
　　谢凤莲仿佛过去在公司里完成一件麻烦的工作似的扬起浅笑，“走了就好。”
　　谢凤莲如今这身体却是比以前年幼了约莫十岁，这下意识的浅浅一笑也不知道落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效果，但是这个叫李诚的管家却在轻微的一愣之后换上了带着些许仿佛混着点怜惜，并且比之前亲切了许多的语气说：“这回多亏得娘子在。要是叫那御史真瞧见什么要命的东西，满府下人的命事小，只怕于郎君有损。”
　　满府下人，那么多人命还只是“事小”？
　　“御史既然走了，正好乘机从上到下好好理一理。”谢凤莲说，“防着他们再来一回。”
　　李诚一愣，“这……走了还会再来？”
　　“以防万一总是……”
　　谢凤莲话没说完，陡然从游廊那头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照娘子说的去做。”
　　谢凤莲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去看，却见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人。这人大约之前站在游廊转角的立柱后头，前面又有繁茂的花木，所以谢凤莲一直没发现那里站了个人。
　　“郎君，您回来了！”李诚立时喜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郎君”？
　　一个词瞬时把谢凤莲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这个正沿着游廊向她走过来的郎君看上去年轻得过分，约莫也就二十岁上下。他步态轻盈充满年轻人的活力，但是行止之间有仿佛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内敛，拂去那似乎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浮躁。待他走得再近些，当谢凤莲能清楚瞧见他面庞的时候，竟不由得微微失神了一瞬。
　　剑眉如莫，凤眼星眸，鼻梁挺翘，薄唇若朱，虽然气质偏温软了些并不是谢凤莲最喜欢那种荷尔蒙迸发的男人，但是这脸却实在是赏心悦目，以至于谢凤莲因为视线相交下意识转开眼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过去。
　　“郎君，今日有御史来府里，说咱们家居丧不谨，硬是要查。”李诚仿佛见着了主心骨，竹筒倒豆子似的来了一通，“老奴无用，拦不住他，只得请了娘子出来。幸亏娘子机智，在这边拖住御史，命老奴整理好酒窖后摔杯为号，才顺利过了这关。”
　　这老头这会说话倒是条理清晰，完全看不出前头乱得六神无主的样子。
　　然后就见这位郎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直看得谢凤莲都觉得发毛了，才缓缓来了句，“辛苦了。”
　　这语调，怎么听着那么勉强？
　　谢凤莲还没仔细咂摸出其中隐藏的意思来，就听那位郎君继续对李诚道：“娘子刚才不是吩咐了要好好理一理？”
　　这回的责备倒是明显了很多。
　　李诚显然也听明白了，他一凛，表情跟着一肃，“老奴这就去”后低头朝郎君躬身行了礼，一顿，本来似乎要走了，又突兀地转身朝谢凤莲行了个礼后匆匆去了。
　　老管家一走，大堂屋里瞬间就只剩了下他和谢凤莲。
　　再然后，她就看见侧身对着她的年轻男人脸朝她这边移了移，就在她在为即将再次与他视线相交而微微紧张的时候，却见那个年轻男人停了下来。
　　从他的视线角度来看，他最多也就能看见她的影子，但是能不能看见她的一片衣角就很难说了。
　　谢凤莲心里正泛起一点十分微妙的感觉时，就听那位郎君说：“我回书房了。”随后也不待她答应，用来时一样的翩翩姿态穿过大堂，从后边一扇偏门出去了。
　　所以……
　　谢凤莲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这是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