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赠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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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赠簪
不，后面还有许多鞭子……
中年男子看着落在少年身上的鞭子和少年背部渗出的鲜血，眼泪终于决了堤。他一下子跪倒在祖宗排位前，一个个挨着行礼叩首。
尽管很疼，少年却不打算在这里退缩。既然已经跪了一天一夜，就不能功亏一篑。腿已在罚跪的时候僵住了，只有膝盖下红色的血迹提醒着他，这双腿还是活的。
接下来的鞭子一下接着一下，如大雨般倾泄在身上，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任何的事情，只有奋力去抵抗背上的疼痛，并守住脑中唯一的信念——不能倒下。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身子却下意识地紧绷着，背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终于第二十鞭时，他一个没跪稳便径直向前栽去。
双手扑在了地上，地很硬，让他的下巴也遭了罪。还没等他调整好挨打的姿势，下一鞭又向他猛地袭来。
背上的汗珠越发地多，汗流进伤口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其实有一瞬间，他也想过不如就此昏倒，好好睡上一觉。也很想靠没有僵住的手爬走，离开这可怕的鞭子雨。离开……离开！对了，他之所以在这里受罪，就是为了离开，是为了彻底的离开。所以现在他只有趴在地上，忍受着自由带给他理应承受的代价。
他握紧了拳头，任由鞭子狠狠地抽下来，一下又一下。他在心里默数着鞭数，到第三十鞕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叫了出来。
“啊——”
可当少年抬头喊叫的一刹那，也同时也看见了父亲正在磕头的背影。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再下第三十一鞭时，少年竟又将惨叫声强咽了回去。
为了不叫出声来，他只能咬紧牙关，握紧双拳。鞭子还在一下下抽着，他也一下下默数着。直到第四十九鞭落下之后，他才如软柿子一般趴着地上，没了力气。
鞭子打完了，中年男子也叩完了首。一一向祖宗们汇报过了，中年男子才站起身来。
“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儿子。”望着地上遍体鳞伤的孩子，父亲忍者痛说了这句话，然后挥袖而去。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少年苦笑一声，强忍着痛想爬起来。小六忙上前扶着少年的胳膊，却被他一手甩开。
“我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你不必管我。”少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稍稍缓了口气，便皱着眉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门。
“祁小阁主，小六在这里等你回来！”
少年没有吱声，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滴落下来，他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其实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少年扶着墙，艰难地行走在街上。最毒的日头终于下去，天边是一朵朵被夕阳染红的彩霞。多么壮观，像极了自己身上瞩目惊心的伤口。
“喂，你新来的？要吃馒头吗？”少年寻着声音看去，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蹲缩在角落的小乞丐，是个女孩子。
她大约十几岁的样子，缩在墙壁的角落里啃着干馒头，旁边还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碗里面装满了水。少年苦笑一声，被当成乞丐了啊。只是现在自己的形象，怕是真的连乞丐都不如吧。
少年很饿了，便没出息地盯着女孩手上的馒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一看到女孩瘦骨如柴的样子，还是不忍心开口要馒头。想着这女孩子毕竟也不容易，于是便换了目标说：
“给我喝点水就好。”
谁知眼前的女孩突然略带讽刺地笑了起来：“想的美，要喝自己要去。”
对于女孩突然的变脸，少年仍是苦笑一声。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坐在女孩旁边。他实在是太累了，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可刚闭上眼睛，就被女孩打断了。
“喂，你要死别死我这呀，你快起来。”
“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的。”少年虚弱地开口，干涸的嗓子里发出几声咳嗽。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死。”
少年没有答话，而是疲倦地闭上眼睛，跪了那么久，又被打了一顿，他现在实在是太困了。女孩却不知道，生怕少年死在这里，忙试探地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胳膊。见没有反应，又摇了摇他的身子，还是没有摇醒。
“喂，你不会真死了吧。”女孩有些害怕，她使劲地推了少年一下，熟睡中的少年没有防备，直接侧身摔在了地上。这一摔本身不要紧，却牵动了少年的伤口。
“嘶——你干嘛？”少年醒了，有些生气地看着女孩。
“哼，没死就好，你去别处睡觉吧，我这里不欢迎你。”女孩说。
少年苦笑，自己现在可是真的无处安身了。
看少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女孩只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碗水给你了，你赶紧走吧，要饭的。”女孩一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把碗递了过去。
要饭的？少年又苦笑了一声。她不也是要饭的吗？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谢谢。”少年说。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接过碗，立马将那碗水一饮而尽，连碗底的水都被他舔了个干净。
“赶紧走吧。”女孩下了逐客令。
少年微微喘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
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女孩在后面喊了声：“以后长点心吧，偷东西被打的这么惨。要饭虽然不体面，起码光明磊落啊！”
少年缓缓转过身，对着女孩笑了。与之前的苦笑不同，这次他的眼神里充满温柔。女孩看着夕阳映照下的少年的脸，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少年微微一笑，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了，女孩低下头继续啃着她的干馒头。
一位老妇人拄着木棍走到小乞丐跟前。
“小篱你看，奶奶给你带什么来了。”老妇人将一个簪子在小乞丐眼前晃了晃。
“这是……簪子！奶奶哪里来的钱两买簪子。”
“这个呀，是奶奶自己做的，怎么样，好不好看。我们小篱今天及笄，也是大姑娘了，该漂漂亮亮的。”
“好看。”小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谁。幸好被奶奶捡到，跟着奶奶在街头要饭。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孩子，也喜欢漂亮的首饰。可今天这只簪子，竟戳中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呆呆地看着奶奶，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来，转过来，奶奶给你戴上。”
小篱将头凑了过去，奶奶为她绾着青丝，却忽地发出一声哀叹：
“唉，是奶奶没本事，给不了你好的。”
“不，只要是奶奶给的，就是最好的。”
小篱的懂事让老妇人心痛，而老妇人对孙女的爱意，亦是让小篱感动泪目。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小篱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只翡翠簪子。簪子上还镶有一只金凤凰，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凤凰的眼珠是珠镶嵌进去的，十分有神。凤凰代表一种优雅的傲气，而翡翠的钗身又添了几分脱俗的平淡。既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又兼容小家碧玉的娇羞恬淡。
小篱心中一惊，还以为是上天的福音。她直勾勾盯着那只簪子，看出了神。
不对，现在不是她出神的时候。她快速捡起了簪子，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喂，喂！”她边跑边喊，追了一条街后，那人终于回了头。
喂？是在叫我吗？碧袖打量着眼前这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女孩。她没有穿鞋子，两只脚冻的通红，脚上还有许多小小的裂开和划伤。衣服破破烂烂的，打了补丁，也只能勉强起到蔽体作用。
碧袖突然有些心疼，毕竟……她像极了儿时的自己。
“姐姐，你簪子掉了。”小篱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着簪子。
“小姑娘，你为何要将它还我。这簪子，若是你拿去当铺卖了，应能保你一年衣食无忧了。”碧袖不禁心疼地摸了摸小篱的头。
“奶奶说过，别人的东西我不能拿，捡到的财物应当物归原主，拾人钱财据为己有，无异于偷。”小篱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碧袖。
她的眼睛，真的好美。
“你多大了？”
“今日及笄。”女孩说。
原来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可看起来却像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真的好瘦好小，看得碧袖心中一疼。
“小姑娘，今日你及笄，姐姐送你礼物好不好。”
“什么礼物？”那双大眼睛里露出了渴望，似天上的星星。
“姐姐就把这个簪子送给你，当做成人礼了。”
“这太贵重了，小篱不能要。”小篱一下子慌了，连忙摇头，眉头都皱了起来。
“原来你叫小篱啊，真是懂事！”碧袖笑出声来，又摸了摸小篱的脑袋。突然灵机一动，便想到了一个合适的送礼理由。
“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戴幕笠吗？”小篱摇了摇头，碧袖继续道：“因为姐姐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这一生都没办法长头发。这簪子姐姐实在是用不到了，不忍心卖掉，可留着却也徒增伤感，不如赠予小篱。”
“那……那小篱就收下了，谢过仙女姐姐。”小篱向碧袖鞠躬行礼，然后吧簪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生怕会弄丢似的。
“谢谢姐姐！”小篱高兴地跑着走开了，路上还不忘大声地再喊一遍谢谢。
碧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出神许久。
对了，玉兰花！碧袖手指一动，便将袖子上的玉兰花图案转移到了街边的小摊贩身上。这小摊贩惯会坑从乡下来的农民，也顺便找点麻烦给他。这下便可以了，碧袖抬头看了看天边灿烂的红霞，踏着夕阳向前走去。
今日，真是顺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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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座废弃的寺庙里，烛火摇曳着。虽是废庙，可桌椅床铺却一应俱全。不仅如此，墙上简约而好看的装饰，庙里精心布置的摆设，都说明了一件事情——这里一直以来都有人住。
碧袖摘下幕笠，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为她倒了杯茶。
“小姐，今日之事还顺利吗？”
“自然。”碧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红袖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成功的。”丫鬟听闻事情顺利，立刻喜上眉梢。可碧袖此时却略显疲累，看见杯里的仍是今日在客栈喝了好几壶的碧螺春，便皱起了眉头。
“今日茶饮多了，有些腻，帮我去做碗紫薯粥来吧。”碧袖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赠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