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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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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郡并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地,不过到了这里,离得就不远了,再加上这一路的奔波,谢渊着实有些受不住,又恰好落了雪,爷孙俩便打算在郡城歇两日,等雪停了再走。
当然不会去住客栈,钱还没有多到烧的慌的地步。谢念真熟门熟路地在城门口晃了一圈,就挑中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跟他回家,与他家长辈商议,以极便宜的价格租下他家偏房几日,房间虽然窄小,在这冬日却也足够了。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睡了一觉,最后还是房主见他们睡得太久不放心将他们叫醒了。
狠狠歇了两日,那口劲儿才缓过来,雪却还没有停,不过下的不大,只是断断续续飘着小雪花,谢念真便和老头子商量,干脆冒雪赶路,毕竟眼看要过年了,若是赶着临近年节才到,不好置办房子,到时候难道一直住人家家里?
谢渊不同意:“置办什么房子,咱那点钱都是留给你当嫁妆的,住他家里怎么了,你可是他家儿媳妇!”
谢念真咬牙:“谁家女子没成婚就住进人家家里的!”
谢渊呐呐:“咱们又不是那些狗屁世家,在乎这个做什么…额…”到底知道自己说的不像话,赶紧转移话题,“那也不用置办房子啊,租个几月就行了,到时候把婚事一办,房子就可以退了。”
谢念真深吸一口气:“那你住哪儿?”
谢渊嘿嘿一笑:“我到时候就潇洒快活去了,有的是住的地方。”
“你还想到处跑?”谢念真眉头紧皱。
谢渊一脸理所当然:“我可是江湖人士,不在江湖上行走叫什么江湖人士。”
谢念真恨不得给他两拳,努力平复心中不知为何而起的郁气,她语气平静的道:“既然如此,那没必要去找你那忘年交了,我们继续闯荡江湖就是。”
谢渊努努嘴:“那可不行,亲事都定好了,我可不能害的人家孩子没有媳妇,家里绝后。”
谢念真忍了又忍,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谢渊眼神略有些游移:“没有。”
谢念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谢!渊!”
谢渊眼睛一瞪:“你这个不孝女,爷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谢念真尽量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渊直视她,反问:“我日日与你相对,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谢念真暴躁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她没有证据,但就是没由来地觉得老头子有事瞒着她,可老头子死活不说,她也没办法。
就像老头子了解她一样,她也了解老头子有多固执,他不想说的事,自己怎么问都不会得到答案的。
心中烦躁,谢念真干脆出门,在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抓小偷!”
一声呼喊吸引了谢念真的注意力,只见前方的人群骚乱起来,一道精瘦的身影在人群里左躲右闪,快速朝她这边冲来。
谢念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却瞧见后头追着的失主是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家,眼神暗了下来,步伐一变,朝着小偷而去。
眼见那小偷再有几步就要冲到她面前来,谢念真起手式都做好了,忽然一道破空声在头顶响起,不等她抬头,一道身影就从上面落下。
“小贼哪里跑!”带着古怪腔调的、好似说书先生在说书的一声厉喝响起,从天而降的人像是天降神兵一般,正正好一脚踹在小偷身上,将小偷踹到在地的同时,他也借力一个空翻,稳稳落地。
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个子与谢念真差不多高,皮肤不算白皙,五官倒是清俊不俗,穿着一身石青色棉质圆领袍衫,袖手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大街上安静了片刻后,有人带着笑意喊了一声:“好!”
这道声音像是带了什么魔力,街上瞬间热闹起来,有人跟着喝彩,也有人善意的笑出声,还有人上前帮忙将那小偷抓住。
被偷的老人家赶上来,从小偷身上找回丢失的钱袋,抹着眼泪不住地和少年道谢,方才还意气风发地少年这会儿却有些手足无措,略显呆愣地样子倒是比方才强装大侠风范的样子添了一份可爱。
谢念真失笑着摇摇头,又是一个被说书先生忽悠的向往江湖、想要行侠仗义的小屁孩。
不过方才从楼上一跃而下的身法倒是还算利落,看来平日里没少爬上爬下。
谢念真抬头估摸了下,这酒楼二层大概有一丈高,敢跳下来也算有勇气了。
就在她抬头看的时候,二楼的窗户探出一个身影来,是个有些儒雅的中年人,只听他轻斥道:“炀儿,还不快上来。”
一直在推拒老人家谢礼的少年如蒙救星,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来了,爹。”将谢礼塞回老人家手里,转身就跑。
因为太急差点撞上人,他连忙道歉:“抱歉。”
“没事。”谢念真笑意清浅,又带着点调侃地说道,“身手不错。”
不同于面对老人家的手足无措,少年面对同龄人的夸奖立刻支楞起来,明明尾巴都翘起来了却还要假装矜持:“还好、还好,兄台过奖了。”
江湖人可不互称兄台。
谢念真忍俊不禁,侧过身子让路:“请。”
少年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江湖礼:“客气。”可惜这幅沉稳的样子没装出几个呼吸,背影就开始雀跃起来,进酒楼的台阶都不是走上去的,而是跃上去的。
这个小插曲让谢念真的心情好了不少,又在街上转了两圈,买了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吃带走。
谢渊正在屋里心神不定地转圈圈,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后瞬间在凳子上坐下,然后等门被推开的时候,吊着眼睛看过去,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谢念真不搭腔,将门关上后,把吃食一一在桌子上摆开,然后自顾自坐下开始吃。
谢渊忍了一下,见孙女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起身腾腾腾地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吃食:“你爷爷跟你说话呢!”
谢念真撇了撇嘴,算了,和这老头子计较什么呢:“吃不吃。”
谢渊这才满意,哼哼着坐下,边吃边挑刺:“买的这都什么,一点都不顶饱,是不是钱多烧的慌。”
谢念真习以为常地顶回去:“吃的都堵不住嘴。”
爷孙俩的那点子隔阂在互怼中消散殆尽。
第二日吃午饭时,房主家的孩子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你们是要去临安县那边对吧?今儿有临安县那边来送货的商户入城,明日一早就走,我问他们了,可以载你们一程,价钱还算公道,你们要不要搭顺风车?”
谢念真询问了价钱,发现确实公道,就答应下来。
雪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停,虽然没有积雪,路却不好走,老头子万一在路上摔跤了可不美。
翌日一早,谢过房主这几日的照顾,爷孙俩便随着小孩去城门口,与商队交谈过后付了钱,坐上驴车慢慢悠悠地往临安县而去。
到了临安县后,雪已经停了一日,路没那么泥泞,谢念真便与谢渊套上草鞋,再次开始跋涉。
——是的,临安县也不是目的地,萧家住在临安县下面的萧家镇上。
“萧家镇?”谢念真好奇,“能以一家之姓命名,你那位忘年交该不会是世家之人,这萧家镇是他们的族地吧?”
“什么世家,他家顶天了算个寒门。”谢渊说道,“不过萧家镇确实是因为一家命名的,汤开元年间有个叫萧颖的,从一届寒士做到正四品的门下侍郎,可谓光宗耀祖,他就是那里人,那个镇子原先其实是个村子,因为他起势才发展成镇子,也就顺势改名为萧家镇。”
“可惜后人无能,萧颖去后,再无人能入朝,后来又出了几个不争气的,把祖上留下来的家产都败光了。再后来汤亡,这里也遭遇了几次战乱,萧家人离散、祖宗祠堂都被推翻,如今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后人活着。”
“至于我那忘年交会不会是萧家后人,他家族谱从他高祖父开始的,再前头的谁知道呢。”
谢念真还是奇怪:“听你说的他家就算是个寒门,那咱家也高攀不上啊。”
寒门也只是相对世家来说‘寒’,事实上能被称为寒门,大小都是个地主,在她们这些地都没有两亩的平头百姓眼里,那是毕生都达不到的阶层。
“有什么高攀不上的,咱们家……”谢渊冷哼着表示对孙女用词的不满,说到一半却又掩口不语,转而道,“你也别被什么寒门的名头唬了,什么家底儿都经不住败家子儿,我那忘年交啊,有个败家子的爹,可把他坑惨了,当初我遇到他时,他家用家贫如洗来形容也不过分,那房子破的都漏风。”
这倒也是,不过这老头子果然有很多事瞒着她吧!咱们家,咱们家怎么了啊让你这么守口如瓶!
谢念真气闷,打算路上都不理这老头子了。
好不容易走到萧家镇,镇子不大,没有郡城和县城的繁华,却也算热闹,临近年节,附近村子的人去不了县城,都会选择来镇上贩卖或采购年货。
谢渊一路走一路打量,时不时点点头:“没变多少。”
谢念真也在打量,如无意外,她可能会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凭着记忆,谢渊找到了他那忘年交的家。
“你确定是这里?”谢念真忍不住发出质疑,“你真的没记错地方?”
真不怪她,眼前这宅子虽然不能与那些世家大院比,却也跟家贫如洗沾不上边,只瞧那新漆的朱红色大门就能看出来,甚至从两边的屋檐来看,这院子内里面积只怕小不到哪去。
“我当然没记错!”谢渊底气不足的嘟囔道,“看来这小子发达了。”
谢念真挑眉:“那我敲门了?”
“敲!”
“梆梆梆,梆梆梆。”谢念真敲了几下,就耐心的等着,这等门户,估计安排的有守门的。
果然,敲门声才落下,里头就有声音响起:“来了。”
“吱呀。”大门打开,里头是个穿着短打的中年汉子,他扫过站在门口的爷孙俩,疑惑道,“你们是?”
谢渊上前:“请问,这里的主人可是叫萧隗?”
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他:“我家老爷确实叫此名,你是?”
谢渊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我是他的老友,麻烦禀报下,谢渊来见。”
听到是老爷的好友,中年汉子神态客气了两分:“抱歉,我家老爷如今不在,不如两位先…等等…谢渊,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他忽然瞪大眼,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渊叔!你是渊叔?!”
“渊叔?!”一道惊讶的声音随后响起。
谢念真回首望去,只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一个清俊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中年人看着回头的谢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变成惊喜:“真是渊叔!”
“是你?!”清俊少年诧异地看向谢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