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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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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珩随杨天正去找杨灵传,起初还生怕这位杨家独子不开心,怕杨灵传有威胁感,但谁料杨灵传绕着余珩走了一圈,说道:“不是吧爹,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长得如此标致,不过看起来怎么似乎有些面熟?”随即他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爹,这不会是你在哪的私生子吧,这让娘亲知道了可不得了。”
杨天正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拿书敲了杨灵传的脑门,“说什么呢你,快给珩儿道歉,人家余珩可是宣武侯的独子。我于半月前就已收他为徒,以后珩儿就去我们家住了,你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兄弟一般照顾。”
杨灵传生得高大强壮,虽然也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也到了杨天正的下巴处,余珩也不输于他,只不过平时弓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实际颇为高挑,只比杨天正矮上半寸。
杨灵传闻言便笑了,他不似杨先生一般文质彬彬,反而看起来风风火火,他一拱手,眼神很是狡黠,“原来是爹的爱徒,我就说么,你生得如此标致,怎么也不像是我们老杨家的人。不知你是哪年哪月的生辰,是位哥哥还是弟弟。”
余珩被他逗笑了,这神态简直和刚才威胁梁靖的杨天正一模一样,他也拱手作揖,“在下余珩,宣武侯余岑之子,生于天圣二十三年,乙亥猪年,腊月初一。不知你是何时生辰。”
“哈哈,我比你大几月,三月初五,珩弟要叫我一声兄长了。”
余珩笑得眉眼弯弯,“灵传兄,这厢有礼了。”
杨天正看着两人的互动也颇为欣慰,他清了清嗓子,“行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了。”
回到家,杨夫人听闻余珩的经历也很是心疼,晚上给余珩做了不少好菜,特地看余珩手伤的份上给他闷了一碗蹄花汤,蹄髈炖的酥烂,入口即化,油脂也溶于奶白的汤底里,豆花的香味浓醇。
余珩用过饭,杨府的小厮送来热水,余珩趁机洗了个干净,晚上入睡时也是被晒过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他沉沉的睡去,这夜只梦到一株盛开的梅花,傲立在雪中,绽放地愈发旺盛。
第二日余珩还是按时醒来,他刚打完一套拳法,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
“珩儿,是师娘,昨日我见你穿得衣服过于单薄,现在正值寒冬,当心冻坏身体,我拿来了几件灵传的衣袍,你俩身量相差过多,你先将就着穿穿,等今晚放课后师娘带你去裁几件新衣。”
余珩把门打开,果然是杨夫人捧着一沓厚厚的衣裳。杨夫人生得并不算美,五官轮廓很柔和,眼睛却带着一股泼辣爽利的劲。
余珩谢过杨夫人,回去换上就出来了,他没想到杨夫人还等在门口,似乎微微踌躇。
“师母?”
“我听灵传那小子说,你是乙亥猪年腊月初一生的,前几日刚满十六岁,已经到了束发的年纪,料想你也没有长辈替你束发,你若不嫌弃,今日就让师母帮你束发吧。“
余珩看着杨夫人手里的发冠,那是一个刻着杨柳的胡桃木冠,看起来似乎有些老旧。余珩嘴唇微微颤抖,灵动的声音有些低沉,“珩儿不敢,能…能束发便很开心了,更何况真的有长辈替我束发。”他说完就侧过身请杨夫人进门。
即使人很瘦弱,但这三千青丝却营养极好,如绸缎一般泛着幽幽的光泽,黑色的发光落在余珩的肩膀上,衬得他的肤色胜雪。又因为刚刚锻炼过身体,脸上染着一抹绯红,一双鹿眼里含着盈盈水光。
杨夫人手上的动作一停,似是叹息:“你真像你的母亲。”
余珩急忙问道:“师母,你和我母亲很熟识吗?”
“那倒不是,我父亲之前一直外派在别地,不在京城,等我嫁给夫君时没多久你母亲就病逝了。我也只在后宅夫人的聚会中偶然见过她一次。不愧是林家嫡出的大小姐,她当时话都没怎么讲,就坐在那边喝茶,就宛若天人之姿。”她伸手把胡桃木冠给余珩戴正,“你十分里和她像了九分,连眼角的泪痣都如出一辙,不笑时一股子清冷的劲,唯独你笑起来时带着股憨气,生生地添了些少年人的可爱。”
杨夫人给余珩束好了发,“好了,大功告成,没想到你师父当时束发礼的发冠格外的适合你。”
“这是师父的发冠?”
“来不及给你买了,杨灵传那混小子嫌发冠难受,一直系发绳,又不好再把他的束发礼发冠给你。”杨夫人给余珩披上一件棉披风,“走,去饭堂吃饭,今日你初次从杨家去上学,我给你亲手做了午饭,等下你和灵传别忘了。”
“师娘…你们对我真好。”
“傻孩子,来了杨家就是杨家的儿子,多一口人也热闹,更何况你又这么乖巧。”
两人笑语宴宴地走到饭堂,杨灵传一看就蹦了起来,“哇,不是吧母亲,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过。”
“哼,就你这皮猴,我不打你就不错了。”杨母捂着嘴笑,“快别贫了,吃完饭你们爷仨好去书院,已经卯时了,别迟了。”
三人闻言开始闷头扒饭,总算是及时赶到书院。
一到书院,余珩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虽然身上的衣袍不太合身,宽大的袖子却衬得他骨架更加高挑纤细,头发也全部束了起来,简直是如玉一般的公子。
吴敞杨恣几人仍在家中禁足,广文馆的其他学生纷纷过来跟余珩打招呼,他们非常震惊,怎么过了一个晚上,余珩就变得人模狗样了。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一早田祭酒就过来通知余珩收拾一下东西,等下去地字班太学读书。这条消息犹如水入油锅炸了开来,大家纷纷奔走相告,余珩一路走来别人都在窃窃私语。
余珩也纳闷,说来杨天正应该也没这个权力让他从广文馆直接升上太学,怎么自己这么好运还有机会去地字班读书,等一到太学门口,遥遥地就看见梁靖正站在太学门口和太学祭酒交谈,余珩心下了然,八成是梁靖处理了,他远远地冲着这位梁大人一拱手,随着太学祭酒走进了课堂。
一进课堂就看着杨灵传冲着他招手,杨灵传前面还有一个个子小小眉目清秀的少年笑着看着他,他也微笑示意,眼瞅着那少年直接就傻掉了。
杨灵传翻了个白眼,拿着书本伸手就打到那少年后脑勺上,少年吃痛,扭头就和杨灵传抢起书本,两人一番吵闹气得夫子走了下来一人赏了一个暴栗。
太学祭酒清了清嗓子,把余珩交给太学博士,正在讲课的是云文清夫子。云文清名字叫得倒是很文雅,实际上就是个暴躁的小老头,从刚才气不过直接来打两个小子的头就可窥见一斑。
云文清仔细看了看余珩的身高,同旁边的小厮说道,“在杨灵传和梁正博之间加个桌子,把这两个皮猴儿给分开!”
可怜的云文清并不知道,他这个无心之举将来会给自己找来多少麻烦。
课毕,太学的学生都纷纷围了过来介绍自己,余珩一一行礼问好,终于大家都散去,前面的梁正博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哇余珩兄,今日一早杨灵传跟我吹牛说他爹收了个长得特别标致徒弟我还不信,现在见你果然貌美如花!我是梁正博,中书侍郎梁靖之子,我生于丙子年正月,虽只比你小一月,但也小了一个生肖。”
杨灵传在一旁听闻又直接掐上了梁正博的脸,“好好说话,什么叫貌美如花,我珩弟分明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梁正博‘啪’的一下把杨灵传的手打下去,“好啊你,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这才一日你就被余珩收买了!珩弟珩弟这么亲热!”
“那当然,我爹和我说了,从此珩弟也是我们杨家的孩子,就像我亲生弟弟一样,自然和你亲疏有别。”
梁正博一听气得直跳,他一手拽了一个,“这可不成,凭什么你俩关门成了自家兄弟,我也要名正言顺。”说完拿了个碗就拉着两人往学院东侧的文庙跑去,“不如我们来结拜,从此虽为三姓,都是一家兄弟。”
到了文庙,三人面面相觑,文庙向来是祭祀的地方,都是祭祀用的茶壶茶杯,三人也不敢拿来用。
梁正博铁了心要结拜,心一横,跑出门来舀来一碗水,随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往里滴了一滴血。
“珩兄,杨灵传,你们也滴一滴血进来!”
余珩和杨灵传看着也好玩,少年意气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也各自咬开手指,将血挤了进去。
三人瞧着几滴血混在一起,齐齐跪地,“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有诸位儒林大家为证,我杨天正。”
“我余珩。”
“我梁正博。”
三人对视,“以水代酒,结为异姓兄弟!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凭。山崩不改其志,水断不掩其情!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话毕,三人分食碗里的水。
“……梁正博你哪里舀来的水牙都要冰掉了!”
“唔,就门口的水桶里。”
“正博弟,这是文庙小厮擦窗用的吧…”
“珩二哥,不用怕!我刚才看他还没洗第二遍抹布呢!”
“你怎么不叫我杨大哥,对了你这碗哪来的?”
“吃饭的碗。杨大哥!等下你帮我洗下吧!你要承担起大哥的责任!喂!杨灵传!你别跑!”
余珩笑弯了眼睛,嘴里血腥味泛着丝丝的甜,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