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社会工作少女》笔墨成书

6、死亡与馈赠

　　陆萍萍回到家里，越想越尴尬。在现代社会没有这么严重的阶层观念，从未想过还会遇到这种情况。做社会工作者，如果让服务对象觉得你和他处于两个阶层，那么根本不要想建立信任关系。而从私人角度说，克里斯·布莱克对她的态度大方自然，根本不像对她有爱慕之情的样子。这样的警告简直高傲又自作多情。

　　陆萍萍想了想，决定给奥斯顿打个电话，大卫毕竟是奥斯顿派在他身边的。由奥斯顿解决这个问题再合适不过。更何况，在多方碰壁之后，只有求助于奥斯顿，才可能给克里斯他们找个合适的职位。看了看时间，陆萍萍决定等晚餐结束后。

　　晚餐又是陆萍萍一人用餐，柯林斯先生有应酬，柯林斯夫人经常有姐妹聚会。陆萍萍深刻体会到了这俩夫妻对孩子的放养状态。

　　陆萍萍拿起电话，打给了奥斯顿。

　　奥斯顿的学校虽然是寄宿制贵族男校，学的英国那一套。但是管理上并没有那么严格。如果另外付费，卧室内可以单独安装电话。读这所学校的，都不差这点钱，因此几乎每个宿舍都有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起：“你好。”不是奥斯顿的声音。

　　陆萍萍回道：“你好，我找奥斯顿·柯林斯。”

　　听到是女孩的声音，接电话的人顿时变得轻浮，对着一个方向大声喊到：“奥斯顿，某个美女的电话！”

　　过不一会儿，奥斯顿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奥斯顿。”

　　“奥斯顿，是我，莉莉。”

　　“你倒是很少给我打电话啊，莉莉。”臭小子总是表现的像她哥。陆萍萍内心翻个白眼。

　　“事情是这样的……”陆萍萍把大卫自作主张警告克里斯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奥斯顿居然听乐了：“我觉得大卫干的不错，莉莉。你总是对他人的爱慕少根弦。”

　　“布莱克他们绝对对我没有爱慕之心！这群可怜的孩子只是想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大卫这样让我很尴尬！”陆萍萍简直要急了。

　　“好的，好的。我会跟大卫谈谈。你说他们需要找个工作，你替他们找么？”奥斯顿一副怀疑的语气。

　　“是的。”

　　“那么找到了吗？”

　　“还没有。奥斯顿，这是另外一件需要你帮忙的事情……”虽然拜访了不少工厂主，投资商，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莉莉，你为什么这么尽力地帮他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帮你。”

　　“进入纽约大学之前，如果能做出一点成绩，对申请大学有好处。”陆萍萍知道奥斯顿在问什么，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八岁少女，自然不会让奥斯顿担心。

　　“好吧，这件事情交给我。”

　　“等等，他们都会读写，我这里有他们的基本简历，你要看看吗？”陆萍萍希望尽可能给他们争取到好点的职位。

　　“可以。明天你派个仆人把简历送给我。办好之后，会给你打电话。”

　　“谢谢你，奥斯顿。”

　　“真感谢我就叫我哥哥。”

　　啪——陆萍萍把电话挂了。虽然用完就扔很不好，但是莉莉的这个弟弟吊儿郎当的时候，还是不理他最好。

　　第二天，陆萍萍派了门房上的仆人将牛皮纸袋送去给奥斯顿。仆人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宅邸，并转达了奥斯顿的承诺。

　　“小柯林斯先生请您放心，他会在一周内给您答复。”

　　“辛苦你了，请去休息吧。”

　　看来克里斯他们的事情还要再等一周。不过好在奥斯顿是个靠谱的人，工作十拿九稳了。

　　就在陆萍萍准备悠闲几天的时候，突然接到布朗夫人的电话。

　　“莉莉，琼斯太太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可能挺不过这周，你要不要去看看琼斯太太？”

　　陆萍萍有一时间是懵的。在莉莉的记忆里，琼斯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好，从去年冬天病倒卧床后，就再也没起来过，布朗夫人为她请过几次医生，开过一些药，但是丝毫没有起色。最后为她请了护工照料她。在她病倒之前，莉莉和她短暂相处过，是一位温柔腼腆的太太，并不算太老。

　　陆萍萍穿过来之后，忙于准备考试，给布莱克等找工作，天天东奔西跑。完全没有想过去看看琼斯太太。陆萍萍内心深处感到内疚。

　　“布朗夫人，您上次说琼斯太太还能活到秋天，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

　　“她太虚弱了，缺乏食物，药品，经济来源。我也没有能力把她送去住院。种种原因……亲爱的，做我们这个工作，就有可能面临这种情况。”

　　“布朗夫人，等我一起吧，我和您去看望琼斯太太。”

　　陆萍萍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短袖衬衫，卡其色长裙，平底凉鞋，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包，里面装着一套黑色的衣服和一些钱。

　　当她和布朗夫人一起到达琼斯太太的家时，琼斯太太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全是琼斯太太的邻居，牧师在琼斯太太的床边祷告，琼斯太太的表情很安详，她已经去世了。

　　布朗夫人迅速上前，为琼斯太太盖上了一块白手帕，陆萍萍站在原地，心里又堵又闷。难过找不到出口。

　　手提包里的钱，彻底没了用处。

　　原本，她打算用这些钱让琼斯太太最后几天能过得好一点。

　　然而她来的太晚了，她应该更早一点，为琼斯太太请更好的医生，给她买些更好的食物，足够的药品，也许她就能摆脱病魔，康复起来。

　　但是现在太晚了，琼斯太太已经死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

　　陆萍萍找了个角落默默擦着眼泪。

　　这个时代真是太讨厌了。经济大萧条，女性地位低下，甚至连手帕纸都没有，眼泪又止不住。还想擤鼻涕。陆萍萍根本没有出门带手帕的习惯。

　　这时候，面前出现一块男士手帕，很大，洗的发白。

　　陆萍萍接过来擦了眼泪，摁了摁鼻子。抬眼一看克里斯站在她的面前。

　　“柯林斯小姐，不要太难过了，这种事情很常见。最起码琼斯太太离开时并不寒冷饥饿，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这已经很好了。”克里斯语气淡漠，年纪不大却像看透了生死。

　　“你之前遇到过么？”陆萍萍此时对克里斯本身，以及整个社会都缺乏直观的印象。

　　“很多，最开始两年被冻死饿死的孩子很多。我掩埋过一些。后来听说了一些孩子，工作的时候出了事故，有的死了，有的残了。那些残疾的小孩最后也会死掉的。”说起这些，克里斯语气还是很淡漠，仿佛说的别人的故事。

　　陆萍萍又不自觉地觉得难过，之前她对克里斯是有很深防备的，毕竟挣扎活下来的孩子，谁知道个性有没有扭曲呢？但是，这不代表她听到他悲惨的童年经历的时候不难过。

　　这个时代的小孩过得太苦了。

　　“柯林斯小姐，”克里斯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我说这些，是不想你太难过，这些事情在这个年月，很寻常。每一次你都这么难过，最终会受不了的。”

　　这个莉莉的情感太丰沛，不是完全的不知人间疾苦，而像是内心过于柔软。

　　“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陆萍萍哭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并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能情绪失控。如果作为专业人员，情绪比受助者先失控，那么受助者会觉得更无助。

　　陆萍萍与克里斯打过招呼后，找到了布朗夫人。
　　“夫人，这些钱给你，我想给琼斯太太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莉莉，葬礼的钱有工作经费，简单的还是可以举办的。工作人员贴钱做事，这不合规矩。”布朗夫人并不赞同从业人员贴钱，如果想帮助更多的人，就需要更多的专业人员，而任何一个需要工作人员贴钱去做的事业，都长久不了。

　　“布朗夫人，我知道的。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是专职人员。本来带这些钱是想让琼斯太太舒服点。但是琼斯太太已经去世了，我想给她办个葬礼，顺便请大家吃一顿饭。”

　　美国人的葬礼是不管来宾吃饭的。只不过看着饿的面黄肌瘦的邻居们，陆萍萍想着借这个机会让大家吃顿饱饭。

　　“请所有人吃饭？”布朗夫人显得有些惊讶。“参加琼斯太太葬礼的至少有三十人，如果免费请大家吃饭的话，这个人数可能还会继续增加。”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吃饭。

　　陆萍萍也想到了，是她过于想当然了，差点好心办坏事，还好布朗夫人经验丰富。

　　“但是我们可以做些食物，分成很多份，然后派发给来参加葬礼的人。”布朗夫人说道。

　　经验可以积累，技巧可以学习。做这一行最关键的是有一颗想帮助别人的心。

　　“好的，布朗夫人，请让我也帮忙。”

　　克里斯站在不远的地方听到了布朗夫人和陆萍萍的对话。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只不过保护莉莉的安全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会下意识让莉莉待在他的视线里，以前出于布朗夫人的请求，以及觉得天真的柯林斯小姐可能能为他们带来一些帮助。还有就是，如果富家小姐死于贫民区，那么警察会横扫这片地区，目前贫穷，相对宁静的生活也保证不了。

　　现在这个莉莉小姐，十分清醒，理智，又善良柔软，她在认真学习真正能帮助穷人的方法，在摸索现实世界的规律。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映入了她的心里。他不想看到她有任何危险。

　　然后他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她在不断刷新他对她的印象。

　　她的内心的确柔软，但是并不弱小。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积极地想办法弥补遗憾——用馈赠其他人的方式。

　　克里斯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准备三十多人的食物，她们需要人手。

　　而布朗夫人已经动作神速地招募到了人手，5名太太负责处理食物，3名手艺不错的太太负责把食物做熟。而莉莉和另外1名太太负责把做好的食物等分量放入装食物的纸袋。

　　布朗夫人提前说明每个帮忙的人可以多领一袋食物当报酬，但是如果发现有人偷偷昧下食物，会直接把人赶走。

　　而这些妇人多少都跟布朗夫人打过交道，知道她并不是不知道土豆价格的人。

　　是的，免费赠送的食物很简单，5个土豆，1块面包，和1小块炖煮的咸肉。

　　太太们只需要把土豆削皮，煮熟，面粉做成面包，以及猪肉稍微腌制后煮熟。

　　主妇们没有去参加葬礼，而在小厨房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另一边，葬礼在小教堂里庄严肃穆地举行着。邻居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站在台前发言，缅怀琼斯太太，而后为她献上一朵花。牧师祷告完毕后，一起在小教堂的墓地挖了一个坑，合棺下葬，竖起了十字架。

　　当葬礼结束，已是傍晚。邻居们今天忙了一天，家里都没什么存粮，有的上午吃了一点土豆，一天就不再吃饭。有的吃着发霉的残羹剩饭，还是主妇们好不容易弄来的。有些人饿着肚子，不知道下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当被通知在琼斯太太的住处可以领一份食物时，大家都惊呆了。

　　从墓地回到琼斯太太的住处，就发现门口放了几张桌子，上面放着很多装了食物的纸袋。

　　大家沉默又迅速地排起了队伍，太太们开始分发食物。

　　陆萍萍站在一旁，离队伍有点距离，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觉得做成一件事的高兴，反而有些心酸。
　　克里斯陪着她站在旁边。

　　“克里斯，你不去领食物吗？”陆萍萍看着旁边这个沉默的男孩。

　　“不了。我们总归还有些吃的。这些人家里有不少小孩子。”

　　陆萍萍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克里斯看着她跟太太们说了几句话，然后给了三位太太一些钱。拿了6袋食物过来了。

　　“这是我跟那几位太太买的，她们同意卖给我，说那些钱能买到更多的土豆。几位太太家小孩更多。”所以需要更多的土豆，而不是咸肉。

　　“这是给你的，拿回去分给小伙伴吧。”今天准备食物时克里斯帮了大忙。一把匕首玩的很溜，无论是削土豆皮，还是分割猪肉，都非常灵活。陆萍萍总觉得那把匕首应该是另有用途，而不是拿来做菜的……

　　克里斯接了食物，深深地看了陆萍萍一眼。

　　既不像穷人，也不像其他富人。释放的温暖并不炙热，却恰到好处。

　　这时，布朗夫人过来了。

　　“莉莉，晚上我会在小教堂借住一晚。明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现在天色已晚，你必须回去了。让大卫先生过来接你吧。”

　　这次过来肯定会遇到克里斯，陆萍萍怕尴尬，提前就让大卫回去了，她本来打算下午坐电车回家，没想到忙到这么晚，现在再去坐电车，回家只怕已经天黑。让大卫来接，也会在这里等到天黑。陆萍萍有点犹豫不定。

　　“布朗夫人，我送柯林斯小姐回家吧。”说完，把手里的五袋食物给了布朗夫人，并请她转交给杰克他们。

　　对陆萍萍说：“我们走吧，柯林斯小姐，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

　　布朗夫人有点惊讶，克里斯性格比较冷淡，很少主动地表示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但是非常可靠，这孩子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好的，那么莉莉就请你照顾了，务必安全送她回家。”

　　听到布朗夫人的拜托，陆萍萍决定让克里斯送她。

　　她对布朗夫人有了解，如果这么做不安全，布朗夫人是不会拜托克里斯的。

　　在夕阳的余晖中，克里斯陪着陆萍萍向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