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悲怀》蓝色便利店

2、别薛华（二）

　　人生而一世，忙忙碌碌不得善终。
　　上元节的日子本是阖家团圆。苏老将军自老夫人去世后便搬去了城西的庄子不曾回来，仅有的男丁苏将军和大公子又常年镇守边关一年里能回个两三次已经是皆大欢喜了，而榣苼自大病后住到归去兮后也是常年不回。苏家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妾室和一个庶女，那些个正室嫡出的达官贵女觉得失了身份不愿上门，往日的苏府真真是冷清得很。
　　这几日不曾下雪，有了丝日光。榣苼唤着三青把贵妃椅挪到了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回来时的那本话本。老远闻着汤圆的香味榣苼才记起今儿个是上元节，便见鸿鸣端着一大碗的汤圆过来，献宝似的道：“姑娘，快瞧。这可是柳夫人亲手做的，红豆馅的，可比三青做的好吃多了。”
　　“我方才闻着味了才想起今儿是上元节。到底是团圆的日子，往年这团圆的日子不曾过过，今年赶上了便热闹热闹。”她放下话本，这话本她瞧了几日才过了半。她看书向来慢，也不知何时才能看完。
　　“去备车。”
　　苏老将军同去世的老夫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老将军一生只娶了她一人。老夫人去世后老将军便告老还乡将将军之位传给了唯一的儿子后。自己搬去了同老夫人初次见面的庄子里长住，苏将军劝了许久也不曾劝回也便由着他了。榣苼记得上次见还是她及笄的时候来庄子里讨个喜，那时候的老将军褪去了将军的光彩，也不过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拿得起大刀的硬朗老人家!
　　榣苼来的时候，庄子里的下人见了便要去通报，“不必了，你下去吧。祖父可是在院里的亭子那？”
　　下人道：“是，今日一早方大人拎着酒坛子便来了。”
　　“我这闻着啊，那两坛子酒埋了少说有三十年了。这一人灌下去一坛啊，准得睡到日上三竿。”
　　榣苼对着这人行了个轻礼，“秦爷爷。”
　　此人本名秦过，原属老将军麾下得力干将。老将军告老还乡后不久他也辞官随老将军一同了。秦过早年丧妻儿子儿媳双双身亡于天灾人祸，倒是有个孙子，榣苼也不曾见过。
　　苏老将军年轻时为了讨夫人开心，特意向善棋的好友讨教了棋技，这好友便是大凉当今的左相方祈。
　　亭中烧着碳暖和许多，方大人远远便瞧见了她，“我说今儿个怎么感觉有好事情发生呢，感情是要遇到苼丫头你啊。”
　　“方爷爷说笑了，榣苼想着今儿个上元节，祖父一个人难免孤单寂寞，要是想不开可怎么好？正巧着柳姨做了汤圆榣苼便顺道给祖父送些温暖来。不过方才一路上凉着了，我让下人拿去膳房热热再端来，方爷爷也不妨尝尝。”
　　方大人这边答应，老将军就道：“这老家伙的胃口大的很，你可得带足了汤圆。”
　　“哎我说老不死的在你孙女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你家臭小子不是多的是妻妾吗，你让她们给你做去!抢我的做甚!”
　　“哎不是我说你老不死的......”
　　榣苼在一旁站着乖巧的站着，她原就是来送个汤圆就走。也就等他俩吵的差不多了才道：“孙女想着这庄子里人也不多，便带足了份量。祖父瞧着也是生龙活虎的，孙女便是放心了。就不打扰祖父与方爷爷博弈了。等过些时候孙女再来讨个喜庆。”
　　马车里，三青兴致勃勃的同她讲方才庄子里的下人和她说的事情，“姑娘，我听闻咱们大凉的上元节，晚上的时候有花灯节，街上还有人舞龙舞狮猜灯谜的，还有在河边放花灯的呢!奴婢长这么大还没放过花灯呢，不如晚上咱们去瞧瞧吧!在寺里待久了还没凑过热闹呢”
　　榣苼捂了悟斗篷，这天着实冷的很。身为一个住在寺庙里的姑娘家，榣苼这十七年来要么就是在床上躺着养病，要么就是佛堂诵经，许是唯一的乐趣便是归去兮那破破烂烂却坚持了十几年不倒下的藏经阁了——话本着实多!“河边放花灯，即是要有河。大凉常年下雪，城内河水都已经冻上了，怎放？”
　　三青解释道，“原是冻上了，但是奴婢听闻。每年上元节的前一天，陛下都会派三千侍卫把护城河上的冰凿碎。听起来确实像吃饱了没事干，但是百姓们倒是欢喜的很。”
　　榣苼想了想，“好。”
　　花灯啊……是好看的吧。
　　今日的日光颇好，护城河上的冰凿碎后也没没有在结起来。暮色降临，各家各户挂上了灯笼，欢声笑语和乐融融。街上人来人往，舞狮舞龙猜灯谜。各家的女郎趁着这个时候偷偷的见了心上人，一同在树下许下誓言后跑到河边拿出自己扎好的的精致花灯同心上人一同放入水中，那花灯上承载的是他们最为真挚的爱。
　　褚荇坐在酒楼上，临近窗户，风凑着他脸上吹。他双眼上缠着一条白绸，透着窗户看向楼下那与他无关的热闹。
　　“我一直很好奇，苏榣苼这个女人一直都是个病秧子。虽然说是有好转的现象，但你我都知道，她的身子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哪怕大凉的皇帝把她许配给了那个太子又如何，怕是没有等到封后之日，她就一命呜呼升天了。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还搭上了自己，你到底求什么？”
　　秦涑走进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街上，热闹非凡。
　　这世间的色彩一个瞎子是看不到的。
　　褚荇收回视线淡淡道：“公主呢？”
　　秦涑扭了一下脖子，“那破树那，还让本公子给她挂香囊。又不是没手没脚，矫情!”
　　褚荇皱了皱眉头，起身把缠在双眼上的白绸扯下就出了房门下楼，后头秦涑喊到，“你不会是要去找她吧，哎，哎褚荇，褚荇!”
　　褚荇此行只带了两个手下，公主那虽有皇室影卫，但他为了安全起见让跟来的手下和秦涑跟了去。本身有响遏和行云在公主身边，对秦涑他就没有放在心上在不在都无所谓。他出来也不是为了公主，单纯就是……不想待着。
　　然而出来又如何，无论是舞狮舞龙亦或是杂耍，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站着路的中间，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嬉笑吵闹。
　　“瞧一瞧看一看咯，好看的面具哎......”
　　“郎君，快看这个簪子好看吗？”
　　“夫人选的当然好看了。”
　　“姑娘，看一看胭脂吗，今天的新货。”
　　......
　　褚荇揉了揉眉间，也不知道怎的就出来了。
　　这人海茫茫，也真是为难自己一个瞎子了，褚荇此时颇为想念自己的手下。
　　“阿姐，快看有面具。”苏昭清买完面具，递给她一个银色的半面具，自己带上了另外一个黑色的，“好看吗？”
　　榣苼道：“好看。”她双手原一直捂着暖炉，接过面具后一只手拿着放哪都不是，“阿姐，我给你带。”
　　她今日穿的是宫里赏赐的料子新做的衣裳。按照她平日里的喜好，不张扬的淡蓝色，出来的时候挽了个发髻，原有的发饰她嫌着重都给拿下来了，只剩一只蝴蝶步摇。苏昭清解开她的面纱将面具带上，“阿姐，你生的真好看。”
　　三青笑着拿过榣苼手里的暖炉，将斗篷递过去，道：“将军好福气，生了一对如此貌美的姐妹花。”
　　“美人在骨不在皮，相貌如何不必太过于在意。”
　　“阿姐说的是，但我还是要说，阿姐一身美人骨是得给人羡慕的，可不能藏着掖着。”
　　“贫嘴。不是要去放花灯吗，早早便见你躲在屋子里扎花灯了。”
　　苏昭清一笑，“我给阿姐扎了好些花灯，阿姐可不能笑话我扎的不好啊。我早早便吩咐朱砂她们把花灯拿去姻缘树下了，等会咱们就在树那边的河边放!哎阿姐，你等一下，我看见有糖葫芦。”
　　“……好。”年轻真好。
　　褚荇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靠自己回去，转身便沿着刚出来的路走。只是初来乍到他又是随意走的，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回去了。周围实在吵闹，他已经有些听不出来周围的风声了。一不小心撞到了人，他连忙道歉，“对不起，这位姑娘。”
　　榣苼见他眼睛似是看不见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后放下来，“无妨，公子看不见的话实在是要小心。今儿过节，京城里热闹的很，人也多的很。怎的不见公子带个下人？”
　　褚荇道：“出来的急，便忘记了。误撞了姑娘多有抱歉。”
　　榣苼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我无妨。倒是公子可是要去何处，我让下人送你一程。”
　　褚荇应的爽快，若靠他自己着实是找不到地方，“那便多谢姑娘了。我初来大凉，对此地不甚熟悉。家中人只知在一处有树的地方祈福。”
　　榣苼想大抵是姻缘树那里了，和她一道。只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心慌，“大凉祈福的树便是只有一处，公子说的是姻缘树吧。”她唤了声“来人。”身后一直跟随着的家丁便上来，“姑娘有何吩咐。”
　　榣苼道：“这位公子眼睛不好，你送这位公子到姻缘树那寻他的家人。”“是。”
　　褚荇随着那家丁正准备走，想起，“不知姑娘闺名？家住何处？我好还姑娘的恩情。”
　　榣苼犹豫了一下道：“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恩情。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时再见都不知晓就不必记在心上了。”
　　褚荇斟酌了一番，许是身份特殊不方便相告，他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举手之劳也是恩。我这人想来有恩必报，冒昧问姑娘闺名是我唐突了。在下褚荇，现暂且居住生禧楼。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可到那里找我。”说完便随着那家丁走。
　　榣苼望者他离去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成了实。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那人……
　　褚荇……我们到底还是相见了。

作者有话说

　　带苏姑娘夫君出来了~\(≧▽≦)/~不要嫌弃瞎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