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冥飞鱼

13、13

　　沈旭听完赵岳峰的讲述，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不知道那段日子赵岳峰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能理解父母对孩子的爱，也理解他们为孩子好，可很多时候他们都没使对力，用了错误的方式，不但没能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的爱，反而拉开了他们的距离，更甚者就像赵岳峰一样把亲人几乎像仇人一般的相处。
　　“幸亏遇到了你。”赵岳峰沉浸在过去的晦暗眼神在讲到沈旭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他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沈旭，慢慢向前轻轻把沈旭抱入怀中，眷恋的依偎着他。
　　小宝婚礼那天，沈旭带着赵岳峰去了。他们二人出现在小宝面前的时候，小宝惊呆了，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了。只是碍于那么多亲朋好友在场，同时又要兼顾到许多人，没法跟沈旭细说，不然她非得要拉着沈旭畅聊几个小时。
　　婚礼办的很中规中矩，没有过多花哨无用的环节，主持人简单说了几句后，二人喝了交杯酒跟父母鞠躬后就算礼成了，然后就开吃了。主持人在此起彼伏的大声说话和餐具的各种碰撞声中没有灵魂的唱了三首歌，婚礼最后在新人的敬酒中进入尾声，水果盘上来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场。
　　沈旭参加过各种朋友、同学的婚礼着实不少，对这样的情形早已熟悉。他很早就明白，婚礼这件事，一分是给自己的交代，九分是给父母和别人的交代，在台上的新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扮演着演员这样的角色。他就是有点担心赵岳峰会不习惯，他虽然一身休闲装，但气质出众，坐在那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先走，小宝现在也没空顾得上我。”
　　“不累，挺好的。”
　　赵岳峰转过头来对沈旭温柔一笑，沈旭看着他的笑容心漏跳了一拍。虽然天天看着赵岳峰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但还是经常会被他帅到。
　　他们二人留到了最后，沈旭带着赵岳峰给忙的晕头转向的小宝单独敬了一杯酒。小宝似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说了一句“真好”，跟他们碰了杯，一口把把酒干了，眼睛有些湿，似乎比她自己结婚还要感慨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赵岳峰对小宝说了句“谢谢”，小宝对赵岳峰说“要幸福”，赵岳峰回过头来，笑了笑，说“一定会的！”
　　沈旭觉得赵岳峰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有些波动，他平常是个很冷静极少表露自己情绪的人，可今天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他跟小宝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却难得的传达了他的善意，这多少让沈旭有些意外。
　　快到家的时候，赵岳峰让沈旭先回去，说要去买些食材，冰箱里东西都没了，沈旭说他也一起去，赵岳峰有些慌张的劝止了他，沈旭也没多想什么，就自己先回去了。
　　回到家后，先开电脑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觉得有些渴，就起身到冰箱去拿了瓶饮料，冰箱一打开，看到满满当当的全是食材，沈旭傻眼了，看来赵岳峰明显不是去买食材，那他到底干嘛去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赵岳峰才从外面回来，他做戏做全套，真的又提了好几袋子的菜回来。沈旭看着他，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他虽然不知道赵岳峰到底做了什么，但却没担心过，他对赵岳峰就是无来由百分百的信任，他觉得哪怕有一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也不会怀疑赵岳峰的。
　　“回来啦。”
　　“人太多，排队排了好一会，所以迟了些，晚上吃牛排。”
　　“好。”
　　赵岳峰先去厨房忙活了一下，然后去冲了个澡，后来不知道又在房间里鼓捣什么。沈旭在客厅里看片，有点好奇赵岳峰在房间折腾啥，就打算进去看看，可才刚走到房门，就被赵岳峰推了出去，沈旭就这样一脸蒙圈的被推出了客厅。
　　“你折腾啥呢。”
　　“没什么，晚上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去看片。”
　　沈旭难得看赵岳峰这么神秘兮兮的，他故意使了个坏，假装挣脱束缚要往房间里冲，竟被赵岳峰拦腰抱起，放到了沙发上。
　　沈旭被赵岳峰彻底逗笑了，他趴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赵岳峰走过来亲了亲大笑的沈旭，继续忙去了。
　　接下来沈旭就乖乖的在沙发上看片，任由赵岳峰去折腾，还没看完一部电影，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最后是被牛排的香味唤醒的。
　　“起来，吃饭了。”赵岳峰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温柔，他看着沈旭的眼神就像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沈旭深深沉溺在赵岳峰这种眼神里无法自拔。
　　沈旭去洗了个脸，清醒了一下。他走出去来到餐桌边坐下时看到赵岳峰穿着正装走了出来。
　　“你干嘛，在家吃个牛排，穿这么隆重。”
　　赵岳峰没有回答他，走到餐桌边把蜡烛点上，然后关了客厅的灯，沈旭拿迟钝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快了几拍。
　　“你……你到底……要干嘛。”沈旭看到赵岳峰慢慢逼近，都有些结巴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紧张。
　　“小旭，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没办法再跟别人正常相处了，直到遇见了你。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那愣头愣脑的样子，很像当年的我，我一下子就对你有了一些亲近之心。我一直记得那天你愣愣的看着我背影的样子，你可能不知道在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其实也一直在看着你。我们几天之内遇见了那么多次，我相信这是佛祖赐予我的缘分，是他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让我重新开始同这个世界相处。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我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会伤害你，可我又不舍得放开你，就这样自私的一直把你放在我身边，谢谢你，这么些年都一直愿意陪着这个懦弱的我，让我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拥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过去那些老是出现在噩梦中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回忆起来也并没有那么令人心悸了，因为我知道，前方有你在等着你，所以我不会再害怕。”
　　沈旭第一次听赵岳峰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不曾想到自己对赵岳峰如此的重要，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更爱赵岳峰一些，听着刚才那席话，沈旭才知道，事实上，赵岳峰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爱自己许多。这让沈旭百感交集，这一辈子，他第一次这样深刻的爱着另外一个人，有幸能得到对方同等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很幸福。而接下来赵岳峰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整个被塞进了蜜糖罐子。
　　“小旭，嫁给我好吗。”
　　沈旭看到赵岳峰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递到他的眼前，那枚戒指很简单，就像他最赤城的那颗心一样，深深打动着沈旭，他的眼泪一下就滴了下来。
　　戒指刚刚好，沈旭一直看着它，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赵岳峰抬起他的头，炽热的吻轻轻的落了下来，二人深情的吻着对方，天地万物此时皆已不在二人心中，他们心中唯有彼此。
　　虽然二人间的深情足以融化对方，但现实始终有许许多多的羁绊。他们想要永久的生活在一起，第一步自然要先取得家人的认同。
　　沈旭本来不打算这么快的告诉沈父和沈母，打算先拖个几年。可沈母每次看到他就念叨他婚事的事就让他头疼，他有一次差点脱口而出说“我已经结婚了，只是对象是个男的”，但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怕沈母一下接受不了，但不能把赵岳峰光明正大带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说，这是我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也是够让人郁闷的。
　　赵岳峰这边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毕竟现在赵母的要求极低，她只要赵岳峰能偶尔回来吃几顿饭就够满足了，听到他们二人决定共渡一辈子时，她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虽然过去赵母做了错事，但此刻她的祝福那样的真诚，这种真诚带着对他们的认同，这种认同感是对他们爱情最好的礼物，那时候沈旭想，也是时候把赵岳峰带回家里让沈家人见一下了。
　　在把赵岳峰带回家之前，其实沈旭已经明里暗里给沈母打了一些预防针，只是不知道沈母是否有听出来。
　　沈旭选了一个平常的周末跟赵岳峰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沈父、沈母对他这次回来很是诧异，平常基本只有过年才回家的他怎么会选在这时候回来。但孩子愿意回来，二老终究是高兴的，说给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他爱吃的。
　　赵岳峰虽然跟沈旭说不紧张，但沈旭能感觉到他心里惴惴不安，他握了握赵岳峰的手说“别怕，有我呢。”
　　倒了一趟车后，沈旭的故乡，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慢慢出现在了赵岳峰视线内。目力所及均是一幢幢的小别墅，沈旭家也不例外，一个浮夸的大铁门背后就是他们家新建的房子。
　　沈父还没回来，沈母已经在家忙活半天，她听到外面传来的狗叫声，忙走了出来，看到沈旭，刚开始眼神里有一丝责备，仿佛是说平常终于舍得回来一趟了，但马上就露出开心的表情，很多时候，孩子们偶尔回来看看，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
　　沈母一下看到了跟在身后的赵岳峰，忙让沈旭带着进屋，说外面热，里面有空调，凉快。
　　房子很宽敞，摆着几个很大的沙发，挂在墙上的电视也开着，家里没有其他的人。
　　赵岳峰把沈旭买的一大堆东西先交给了沈母，并记下了他的话说这是给大舅的，那是给大伯的，一堆礼物送完，把沈母哄的开心的乐不拢嘴，沈母让他们再等一下，等沈父回来就可以开饭。
　　沈旭带着赵岳峰先到自己房间把行李放下，房间很大，都快赶上沈旭现在住的房子一半大了，装修倒是挺简单的，就简单的床、衣柜和桌子。沈旭说他一年就回来睡几天，当时让沈母能多简单就多简单布置，别折腾。
　　这个新家是沈旭毕业后离开家以后才盖的，他在这边住过的时间也很短，也没什么回忆，所以没什么能向赵岳峰介绍的，二人只是在房子里简单的说着话，楼下传来了沈父的声音，沈旭带着赵岳峰下楼，把他介绍给了沈父。
　　沈父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赵岳峰一眼，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他一番后，才简单的跟他打了招呼，没有过多的寒暄。沈旭跟沈父也不是很亲热，沈旭小时候，赵父总是走的比他醒的早，回的比他睡的晚，所以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跟赵父共同的回忆，所以跟他一直不怎么亲。长大后才慢慢懂得沈父为这个家付出了原比自己想象中多的多，他觉得他的父亲很了不起，但从未开口说过。最让沈旭觉得难得的是，沈父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不重男轻女，从来不因为他是男生就多给他几分优待。
　　沈父问着沈旭的近况，父子俩聊没几句，沈母就来说开饭了。沈父招呼赵岳峰一起吃饭，赵岳峰跟着他们来到了客厅，餐桌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一桌子的菜。
　　吃饭的时候，沈父没怎么说话，基本是沈母和沈旭在聊，沈父偶尔插几句，赵岳峰经常会被沈母问到话，说的话比沈父还多，每次他说话的时候沈父都很认真的听着，扒着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天过的很平静，吃完饭后沈旭带着赵岳峰到周围走了走。这里虽然跟沈旭小时候的记忆有些不同，但总体轮廓还在，不会像城里那样拆的天翻地覆、面目全非了。沈旭还能记起自己在这块地里偷了西瓜被追着打，在那棵树上挂着差点下不来，那些昔日淘气的惨痛教训现在都变成了珍贵的回忆。
　　晚饭也是在沈母制造的活跃气氛下愉快的结束了，这边的人睡的早，五点左右吃的饭，坐在一起唠唠嗑，看看电视，八点基本就都回房准备睡觉了。
　　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城市相比，这里安静的不可思议，赵岳峰的思绪一下回到了自己在外漂泊的那几年。刚开始他很害怕这种安静的环境，太过安静的地方会无来由的让他心生恐惧，后来慢慢的那些经文给了他些安慰，但他始终不能接受太过安静的环境。但如今，躺在这里，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了，他看着沈旭安静的睡颜，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知足，他想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前面无论有什么刀山火海，他都有勇气踏过去。
　　这边的人睡的早，起的也早，赵岳峰有早起的习惯又睡的浅，才五点多，就听到楼下传来沈母在跟旺财说话的声音。赵岳峰轻轻的起了身，把沈旭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关上门，慢慢的下了楼。
　　“阿姨，早上好。”
　　“哎，小赵，怎么不多睡会，这天才刚亮。”
　　“昨晚睡的早，今天也醒的早。你也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年纪大了，睡不着了，早点起来好，躺在床上累的慌。”
　　“你要做早饭吗，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怎么可以做这些事，你去客厅看看电视。”
　　“我不爱看电视，你让我帮帮你，我做饭做的也挺好。”
　　最后经不住赵岳峰的一再坚持，沈母终于让赵岳峰去洗了个米。赵岳峰洗完米后把粥煮上，看到旁边有菜，又把菜都洗了，等沈母从外面喂完鸡回来，赵岳峰就差把菜扔下去炒了。
　　“哎呀，小赵，你怎么把这些菜都洗完了，快去坐，去坐，我来就好。”
　　“阿姨，你真不用跟我客气，我每天都做这些，做惯了。”
　　最后赵岳峰被准留在厨房里帮忙，赵岳峰很能干，一个人几乎把活都干完了，沈母难得清闲，站在赵岳峰旁边看着，说他一表人才，还会做饭，以后哪个人跟了他可得幸福死。
　　赵岳峰笑了笑，回过身来对沈母说“真的吗，他真的能幸福吗。”
　　沈母还没来得及回话，蓬头垢面的沈旭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看着赵岳峰睡眼惺忪的问他“你又去跑步了吗”，说着走过来想要抱抱他，在赵岳峰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前，沈母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你现在才起来，小赵可都帮我把早饭都弄好了。行了，赶紧去洗个脸，过来吃饭。”沈旭一脸懵逼的看着沈母，想着自己刚才的动作，差点被吓出心脏病，这下他整个都清醒了。
　　早饭是沈旭熟悉的味道，整个过程沈母对赵岳峰赞不绝口，让沈旭也多跟他多学学，别老是吃外卖，沈旭嘴角扯了扯，他想如果告诉沈母这人会一辈子给自己做饭，不知道沈母会不会把饭桌直接掀了。
　　这一整天，赵岳峰基本跟沈母呆在一起，说要学几个沈旭喜欢吃的菜，沈旭说“我不挑，你做的都喜欢吃”，赵岳峰说“那不一样。”
　　于是沈旭变成了被抛弃的人，赵岳峰一直跟在沈母身边问这问那，沈旭一个人被晾在一边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抱了个手机躺在沙发上看。
　　赵岳峰把毯子轻轻盖在沈旭身上的时候，恰巧沈父从外面走了进来，二人眼神一对，都很尴尬。沈父比赵岳峰更快别过了眼，进房间去了。
　　沈母这两天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忙进忙出，恨不得把所有她做的出来的菜都捧到沈旭面前，沈旭看着沈母高兴的样子，想着明天就要回去了，心里沉甸甸的，不知要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