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银蝴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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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变暗，风临梦的耳垂上两只银色的蝴蝶竟像活了一般蒲扇着银色的双翅，在暗光下发出莹莹绿光，。
她诡异的笑着：“你那位好心的妈妈如今过的可好？会不会做噩梦啊？”
叶树淡淡道：“我没有去见她，疗养院有医生照顾她的生活，据说风羽也在，只是她的情绪一直不大稳定……”
“你不恨我？”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而且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没有道理迁怒别人。”叶树诚恳答道。
风临梦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不可置信的皱眉道：“如果我说你哥哥也是因为我才离家出走的，你也无所谓？”
叶树无奈的耸肩：“似乎有所谓的人一直只是你自己……”
风临梦呆滞了片刻，一丝迷离闪过她的眼眸，转瞬即逝。她忽而仰天长笑：“我会在意他们？就算我记得这些，也是因为恨不能拉他们给我妈妈陪葬！”
那个如天使般美丽的妈妈，将自己捧在手心的妈妈，就是被这个叫什么“小眉”的女人给逼死的。
杜小眉，多俗气的名字。一听就是狐狸精！
这是她和妈妈的家，爸爸居然要把狐狸精领进门，她决不答应，就算是死也要守护好这个家。这是年仅七岁的她发下的誓言！
她守住了这个誓言，却守不住爸爸。
杜小眉依然来到，带着她十岁的儿子贝宁住进了风临梦家对面的屋子。就这样门对门，户挨户，跟风临梦打起了持久战。
后来风临梦因为和贝宁成了好朋友，居然不再反对的那么强烈，而风羽也不再在风临梦面前提起要和杜小眉结婚的事，大家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年。
直到风临梦十三岁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至此彻底打破了她对于未来的一切希翼，也改变了他们四个人的人生。
“十三岁的女生能做什么？”小三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双手抱膝沉思。
姚精斜躺在坚硬而狭窄的楼梯扶手上，原本挽起的长发被她懒懒放下，一双高跟鞋也被她扔在一边，赤足踩着木质扶手拐角。她的双目微闭，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能杀人……”
小三的嘴角轻扯一下，鼻子里发出哼哼声，表示不信。
姚精也轻笑了一声，声音比开始时清晰了许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为情所困不可自拔的又何止一个苏媚呢？”
冷眼旁观，匆匆已是千年。太多的悲欢离合之后她早已练就一颗冰封的心，所谓爱情到最后爱的还是自己。
苏媚用自己的死换取风羽的刻骨铭心，同当初的落蓝对星青辰的做法如出一辙。可惜她们都错了，若是连活人都不爱了，又怎会为了一个死人而改变心意呢？
而她们自己呢，真的是因为爱才舍弃自己的生命的么？用死亡去换取男人的回头一顾，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微薄的私心，可惜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是否值得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只是苏媚的死带给风临梦的巨大阴影就算是时间也无法抹去，从那时候起风临梦就变得敏感而多疑。但她却又继承了苏媚温婉的气质，以及风羽干练的处事风格，这使她的两面性日益明显。
她就像一个天生的演员一样用可人的外表和满口的谎言去麻痹所有的人，也包括她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以为不再为妈妈的事而揪心了，但一连几日的噩梦把往事再次从她的记忆中唤醒。
午夜惊魂，常令她不敢入睡。
小贝哥哥是她唯一倾诉的对象。虽然她讨厌杜小眉，却怎么也无法对小贝哥哥发脾气。可是这些事她不知道怎么跟小贝哥哥说，因为她最恨的人就是小贝哥哥的妈妈。
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内心的煎熬，到了白天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你这样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迷失自我，变得更加多疑……何不放开往事，重新开始呢？”暗光映着叶树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落下淡淡的影子，他的声音诚挚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打算放开了。”风临梦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绿光，如同她耳垂上的银蝴蝶一般闪烁。
说话间，她的身影微动，凭空消失后又突然紧贴在叶树身前。她的十指修长，此时齐数掐在叶树项上，将他的身体一点点抬高，悬在半空。莹绿的指甲嵌进了叶树白皙的皮肤里，从指尖处渗出殷红的血，被整个房间弥漫着的绿色暗光映成了酱紫色。
风临梦的唇色像镀上了一层铜绿，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银牙。只听她冷笑道：“你说话真好听，不知道掐断了脖子，还能不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叶树的脸憋得通红，眼却睁得极大，仿佛想要看清什么。
风临梦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松开手，拽住叶树的领口摇晃道：“我不是已经放过你们了么？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死呢？”
叶树被她晃得厉害，刚刚憋着的一口气呛到了气管，不停咳嗽起来。
风临梦的神情恍惚，只是不停摇晃叶树，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突然间，她眼前一晃，她下意识用手护住额心，同时踹出一脚，只听得砰的一声，刚刚在自己手里的叶树被她踢到了房间角落的一个碟片架上，撞得满地都是。
叶树捂住胸口，攀着墙壁缓缓站起，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居然带着欣慰的笑意。
风临梦忙摸向自己的双耳，左耳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右耳上的银色蝴蝶还在飞舞着。她双目怒视着叶树，仿佛会喷出火来。
叶树含着笑，握紧了手中的一只银蝴蝶，他的面色苍白，嘴唇被自己的血染红，似乎已经站立不住。
小三在外面闻到了血腥味，忙催促着姚精进去搭救，姚精却操着手道：“他算得上是大和尚的嫡传弟子，若这等小事都办不好，活着也是丢他师傅的脸，死了还干净些！”
小三怒道：“那风羽怎么呢？”
姚精嗤嗤笑道：“风羽是凡夫俗子，算不上大和尚的弟子，不过是在庙里混了几年饭吃，他能活着就是祖宗积德了。”
小三道：“我记得你说过，银蝴蝶原本是当年四神散落人间的法器之一，若心善者得了当然是安明保身，若心有邪念便只能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风临梦也不算陷入太深，不知还有没有的救？”
姚精摇头道：“苏媚死前的银蝴蝶本没有什么玄虚，苏媚死时的怨念开启了耳坠上的封印，风临梦十三岁时戴上了这对耳坠，便是缔结了与法器之间的盟约，生死不离了……”
小三惊道：“如果叶树将银蝴蝶毁掉，风临梦就会死么？”
姚精翻身坐起，拍拍头道：“可不能让他毁了，那东西值钱得紧，我这次的报酬还指着那对银蝴蝶呢！”
话音未落，姚精人影已经消失。小三忙化作一道青烟盘旋而上来到风临梦家门口，从门缝底下钻了进去。
房间里，风临梦已经被姚精制住，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树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来伤得不轻。
小三看到姚精扭腰走到叶树面前，摊开手，道：“拿来。”
叶树左拳紧握，一字一顿道：“此物不祥，我要把它毁了。”
姚精大惊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都快死了，一只耳环换一条命，多值啊！”
见叶树依旧摇头，小三也上前道：“耳坠不能毁，否则风临梦只有死路一条。”
叶树定定看着小三的眼睛，末了，道：“明白了。”
他摊开左手，姚精将他手心的银蝴蝶与自己刚刚取得的那只放在一处，用右手食指和拇指一并捏了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再从怀里掏出一张水绿色的锦帕，用手指蘸了茶水在锦帕上画了个符，这才将耳坠包了，递与小三。
小三收放妥当后，便伸手去将叶树扶到沙发上躺好。正要转身去扶风临梦，却见她突然双目圆睁，双手指甲爆长，张牙舞爪朝自己袭来。
小三鱼跃而上，手中多了一只双截棍，但见他在空中使出一招“乌龙翻腾”，击中了风临梦的右臂。
风临梦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朝小三攻来。小三不敢使出全力，只好左避右闪，却被风临梦步步紧逼迫到了墙角……
突然，一股异样的味道令小三顿生警觉，抬头看却发现原来是姚精手捧一包香粉，用孔雀翎毛轻轻扇动，顿时满室生香。
风临梦的注意力显然被香味所吸引，她的双目浅瞌，如入梦境。这醉人的香味令人销魂，一时间忘却，一时间忆起，也不知忘记的是什么，忆起的又是什么。只想着就此睡去，不再为前尘往事揪心难过……
小三看着风临梦在自己面前软软倒下，面色已回复如常。
姚精冷冷抖落最后一点香粉，拍拍手，惋惜道：“还以为可以省包香料，结果到最后一点也没节约，这次看来又亏了！”
小三和叶树相顾摇头，一声叹息。
姚精看也不看他们，径自走到风临梦面前，喃喃自语：“帮你忘记想忘的，忆起想忆的，今天也算超额完成你的愿望了。我取走一点报酬也是应该，你有无异议？”
风临梦睡得香甜，自然不会回答。
姚精笑道：“没有异议，如此就好。”
她要的，不过是“声之耳”。
“声”，六欲之一，是人类对于一切物质震动所能引起听觉的波的统称，风雨声，鸟兽声，琴瑟声……都比不过言语声。人类对于自己的语言之声向来最为看中，却也最为挑剔。
巧言美语固然悦耳，可有多少是真心呢？好听的语言常常帮随着谎言，这只是一种相互的需要，因为有人听，所有有人说。就像有人嫖，才会有人“卖”一个道理。
风临梦的幼年是在苏媚编织的无数自欺欺人的谎言中度过，苏媚的谎言说给风临梦听，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到死前她也不忘说出最后一个谎言，而她自己的死又何尝不是再一次欺骗自己一次呢？
死了，他就会记住自己一辈子。
她死了，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
风临梦也曾想要忘记，可惜另一个善意的谎言将她推向了深渊。那就是在她十三岁时，终于知道了贝宁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无从知道风羽和杜小眉是出于考虑而迟迟隐瞒了这件事，却又在无意间被风临梦偷听到这个令她震惊的“秘密”。十三岁的风临梦做了一件她认为可以彻底伤杜小眉心的事，那是她十三岁的智慧里想到的最完美的计划。
当杜小眉亲眼看到贝宁和风临梦赤身躺在自己的床上时，她所受到的打击超乎风临梦的期望。杜小眉对着贝宁拳打脚踢，哭喊着说出“真相”，风临梦永远忘不了清醒过来的贝宁当时眼中的震惊与悔恨……
第二天，贝宁失踪了，再也没有找到。
杜小眉从那时起，神智就开始不清楚。风临梦此时已经得到了银蝴蝶的力量，但她在最后还是放过了杜小眉，任她发疯似的离开。
而这一切都是在风羽出差后进行的，风羽回来后四处打听小眉母子的下落未果，他就像被抽去了大半魂魄一样。可是不管怎样，风临梦保住了自己的家，捍卫了妈妈唯一的位置，她终于可以不载做噩梦了。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五年后风羽终于还是知道了一切，一本该死的日记出卖了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写过日记。真话就算是对自己也不能说出口，这是她亲身的经验。
风羽离开后，她变得更加多疑，在编织着各种谎言的同时，怀疑着所有人的接近。
取走“声之耳”吧，将声音的美丽外表撕去，还原它本来的面貌，只有赤忱才能换来赤忱。这世上没有只获取，不付出的买卖！谎言只能换来谎言，不付出真心，又怎么可能得到真心呢？
姚精轻轻将手按在风临梦的双耳上，缓缓取出“声之耳”，小三忙将刚刚收好的银蝴蝶耳坠捧出，姚精把手中的一团灵光轻轻拍入，绿光乍现。
小三念动真言，房间内还原如初，风临梦躺在长沙发上熟睡，叶树却已不知去向。
结束了，没有什么再需要做了。
风临梦沉浸在美丽的梦境中，梦里的她与贝宁手拉着手，一同奔向天边的那片朝阳……
只可惜这一切只能是梦，执子之手唯有来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银蝴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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