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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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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拎起来,抵在墙壁上,圈固在自己的臂弯下。
她被逼昂着头,困难的呼吸。
萧道成看着她,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你若真娶一个花娘,倒也罢了。但你,怎会不知那小花娘是男儿身?你娶他?指着他给你生儿子吗?”
达奚妙辛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你知道了?”
他不屑地弯着唇:“他若想当女人,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阉了他。”
达奚妙辛想将一口吐沫啐在他脸上,终是忍了下去。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萧道成目光深沉,打量着她:“你担心他做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达奚妙辛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只着急问不出寿寂之的安危。
“你若是动他一根毫毛,我和你没完!”
他冷冷笑道:“你能把我怎样?你以为攀上了那和尚,便是靠了棵大树,能与我做对了?你倒是让他颠颠自己的斤两,他敢吗?”
他松开手,看着她顺着墙壁滑下来,怒极反笑。
“威胁我?有意思,我倒是乐意看下你是如何要与我没完的。”
她一听冷汗惊了一身,埋怨自己脾气太燥,没一分的实力却又敢挑衅他。
“大人,大人——”慌忙间,也顾不上厚着脸皮,换了副求饶的口吻,跪在地上磕头。
“小人不该顶撞大人,求大人看在小人以往忠心侍主的份上,饶了他吧。”
他脚尖抵在她额头上,用一种森然的语气道:“别用这副嘴脸,你方才对着那和尚可不是这样。怎么,也是看碟下菜?”
他弯下腰,欺近她,琉璃般的瞳仁里头倒映着她惊恐的面庞,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温柔地抚摸在她的脑后。
“我把他扔进了军营里头,打算犒赏三军将士,后来有人来报这小花娘居然是个男人。想想也是,怎么会有女人看上你这丑东西?但那小花娘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想到他竟然是个男人。我把他关了起来,想送给朝中那些好男色的同僚,算做个人情。可他又老是跑。和你一样,都是个不老实的人。猜我最后把他怎么了?”
他幽幽一笑,薄唇开启,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汗毛倒立:“我让人给他做了双红绣鞋。知道什么是红绣鞋吗?就是将一双铁打的鞋子放在炭火中烧红,再用铁钳夹出来,让人光着脚穿上。那一瞬间,穿上它的人脚就会皮焦肉烂。这样,他就老实多了。”
啪——他话音刚落,达奚妙辛一个耳光就扇在了他的脸颊上。
两人都怔住了。
达奚妙辛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控,但听完他的那番话,难掩心中愤恨。她震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心虚地看了一眼萧道成,抖若筛糠。
萧道成的脸被那一耳光打偏向一侧。
时间仿佛静止住了。
他舌尖在口腔里舔了一下被打的那一侧脸颊,转过头时,目光阴冷深沉。
“我……不是故意的。”达奚妙辛承认自己很没种,见他寒冰一样的眼神,害怕地哆嗦了一下,小声地解释。
萧道成也扬起了手。她闭上眼睛本能地往后一缩,以为他会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但等了半天,他的手掌也没落下来。
她慢慢将眼睛睁开条缝,看见萧道成扬起的胳膊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地将手臂落下,抚上她的面颊,用拇指摩挲着,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冰霜:“这一记耳光,我先留着。”
达奚妙辛扶着墙回到房间里。
她是没出息,被萧道成吓到腿软。
玄虚还在研磨药石,见她回来了,笑着问道:“去求太宰大人了?”
达奚妙辛挪着双腿,好不容易挨着凳子坐了下来。
她想,这下寿寂之是完蛋了。她打了萧道成一个巴掌,萧道成难道不会从寿寂之身上讨回来吗?
玄虚见她不说话,又问:“你这样子,想必那小花娘是没念想了。”
达奚妙辛摇着头,犹豫着开口:“师……父……”
玄虚一下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扬起眉毛端详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讶异。
达奚妙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说吧。”玄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了笑,“这么主动,有什么事求我,说来听听。”
“你帮我求求情。”她摸了摸鼻子,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简直像蚊子一般嗡嗡响,“圣上信任你,太宰大人也卖你面子。你帮我求求他,就放过那小花娘吧。”
玄虚侧着头,竖着耳朵听,等她说完了,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可不会求人。”
他又低头继续在舂臼里捣磨药石。
“你是出家人,怎么一副铁石心肠?”达奚妙辛义愤填膺地跳了起来。
他摇着头:“你尽管骂,反正我不求他。”
“我打了他一巴掌。”达奚妙辛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玄虚不笑了,抬起头,嘴巴惊讶地合成了一个圆圈。
“谁?”他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眨着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打了谁?”
达奚妙辛呐呐地开口:“还能有谁……”
玄虚倒吸一口气,眼睛张得更圆了,面容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打了萧道成?”他声音陡然间提高,是达奚妙辛从未听过的嗓音,“他就这么让你打了?”
“他想还手来着……”达奚妙辛想起他那番意味深长的恐吓。
“你打了他,却还让我去求他?”玄虚又好气又好笑,“这烂摊子凭什么我给你收拾?”
“我要是能求得动他,还用麻烦你吗?”她没好气地道。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若想放人早就放了,还用得着你去求?再说,那小花娘哪里好了?不过是长得漂亮些,可这天底下漂亮女人多得是。”
达奚妙辛也不好与他解释太多,撇着嘴,没精打采道:“毕竟……毕竟是有过婚约的人。”
玄虚闻言停住手,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我问你,那小花娘果真是你的情人。”
达奚妙辛讪讪笑了几声,躲避了对方的目光:“这还能有假?”
玄虚笑了笑:“不假。但这事没戏了。”
达奚妙辛问:“怎么没戏了?”
“你想一想,太宰大人为何扣着她不放?还不是冲你那小花娘模样俊俏?无非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点心思罢了。”
达奚妙辛想说不对。寿寂之是个男人,不是女人,所以萧道成不可能对他抱着对女人的那些心思。
但转而又想,萧道成他喜欢男人呀!他发现了寿寂之就是个男人,还是个那样漂亮的男人,难道就不动心思吗?
这样一想,她更恐慌了,深怕寿寂之落到他手里,会遭受自己曾经遇到的情况。
“那要怎么办?”她赤急白脸道。
玄虚耸了下肩,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就等太宰大人过了这阵子兴致吧,若你那小花娘能活着等到那时候。”
达奚妙辛被堵着了喉咙,半响才沙哑地问:“什么叫活着等到那时候?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玄虚只是诡异地笑了笑,不再回答她。
达奚妙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心里不停地祈祷。
玄虚瞄了一眼她,仿佛是刻意提醒她,又说道:“我听说那小花娘性子有些烈,已经让太宰大人很不悦了。你这一巴掌打得好,这账一笔记下,保不准全算在那小花娘头上。”
达奚妙辛厌烦地道,“你别瞎说。”
她支着脑袋,又恹恹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对待别人的性命,是不是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拔掉一颗草似的那么简单。”
她想起刘骏杀死那些男童的血腥画面。
那些男孩子的脑袋,一个一个被砍下来,他们的身体倒下来时,就好像寿寂之手里的那根草,软弱无力。
玄虚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皮下摇了摇:“万物皆灵,我从不杀人,那是要落阿鼻地狱的。”
达奚妙辛蔑视地斜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大言不惭,那些被烧死的少女难道不是被你杀害的?”
“你错了,我提了纯阴炼造纯阳之术,下令烧她们却是陛下。”玄虚忽而认真地看着她,那目光里透着的真诚几乎让达奚妙辛觉得他简直是世上最虔诚的佛教徒。
“这种害人邪术,还不是你造的孽!”
“我只说以纯阴炼造纯阳。陛下要用人体来炼,我又有什么办法?”玄虚摆出一副与我何关的嘴脸,让她看了恨得直咬牙。
“命如果熟零落,孰能不死?圣上有此想法,你不加以劝说,却要助纣为虐,安得是什么心?”
玄虚笑了下:“我可是诚意奉佛。我信这世上定有永生之法,只是尚未获及。君可闻过《陈卓定记》?”
达奚妙辛猛然被提及这几个字,心里漏了半拍,犹不动声色道:“当然听过,这与你求永生法有什么关系?”
玄虚笑道:“我在圣上的藏书阁里读过此书,见知天上有星官,紫微为帝,天府为后,辅弼为臣,这地上的每一个角色,都在天上一一对应,绝非巧然。试想,若人就是天上的星辰,你可曾见过星光泯灭?既然星光能持久不散,那帝王又为何不能长生?”
达奚妙辛闻言,也不在意他后头说了什么,只听见第一句就脸色变道:“什么?你说此书藏在宫中?”
她忽而意识自己有些失态,便咳了几声,故作镇定:“据闻此书早已失传,怎么还会在宫里头。”
“宫里奇珍异宝无数,各类孤本藏书万卷,什么没有?”玄虚不以为意,弯起唇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