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昭雪》田园先生

58、死亡口谕（一）

　　端庄肃穆的华府在夜幕下倘若一位饱含哲理的老人，越过一栋栋房子，在延楼里，一间满是红绫的喜房还亮着烛光。
　　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上是大红丝帐，大红棉被，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床上左面躺着一位受伤了的少年，他就是华容长。在床的右面坐着一位女子，面容疲惫却模样姣好，她是当朝公主，白昭雪，至于她的身世只言片语很难讲清。
　　华容长一扯被子，好像忽然发现自己本来的被子竟然被换成了那条大红的喜被，昭雪的那一条也没有了。
　　旁边的昭雪想起了什么，立刻站起来去柜子里拿被子，“别误会，你父母一直来，我怕他们发现。”
　　“那他们没有说白兄什么吗？”华容长面带疑惑，回想起之前的事。
　　“没有，因为我说你们两个比赛，互伤了。”昭雪把自己的被子抱出来，中间不再加被子了，因为华容长盖的那个被子足够大了，挡在中间正好。
　　“互伤？我打伤了白兄？”华容长不记得自己性格转换的事，记忆停在了昏倒在地的时候。
　　“你不记得吗？”昭雪坐下来，将被子盖在身上，“当时我都震惊了，变得很威风，像个魔鬼，将他打伤了，后来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了，就晕倒了。”
　　她没有将华容长昏倒前的傻笑说出来，只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傻笑了一下就趴在了她身上的画面，自己暗自笑了笑。
　　“当真？我那么厉害？”华容长很震惊，他以前也没发现过自己还能变得那么厉害。
　　“真的，不会骗你。”
　　华容长勉强接受了，忽然想起刚刚母亲华陈氏对昭雪说的话，“容长才成婚一天就过度了，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公主，等容长醒了，告诉他让他节制一点，别一次那么长时间……”。
　　华容长还是有点疑惑，怎么就扯到那种事情上了，不过还是不要问了，事情过去就好了。
　　“你不困吗？”
　　华容长转头问昭雪，谁知昭雪竟然安静地睡着了，睡得死死地，看着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他仔细端详着床另一边的昭雪，真的有必要和他保持那么远的距离吗？
　　昭雪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天就亮透了。
　　华容长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将本来看着她的眼睛移开了，别过头去，佯装没看到她醒来。让他没想到的是，昭雪爬起来就问，“你好些了吗？需要什么吗？对不起，睡得太死了，忘了照顾你。”
　　华容长刚刚让小柏领着他去了茅房，又洗漱了一番，准备等她醒了一块吃饭，“不用了。”
　　“容长！”华陈氏忽然从门外闯了进来，急急忙忙地也没打招呼，“小柏说你醒了，怎么样啊？啊？”
　　昭雪还在自己的被窝里，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站起来，准备将被子抱起来，但是已经晚了，这个空档，她已经坐在床边紧紧攥着华容长的手了，眼睛顿时湿润了。
　　昭雪只好下了床，穿上了鞋子，站在最旁边角落。
　　华容长意识到昭雪的慌乱，却看见母亲并没有太在意，于是就回她，“孩儿没事了，劳烦母亲挂念。”
　　“那就好。”她这才站起来，看了一眼床上，又看见躲在一边的昭雪，心里想到，这公主真听话，昨天刚说了，晚上就不在一个被窝睡觉了，于是满是欣慰地朝昭雪走过去。
　　昭雪以为她看出来了，华容长也正想着如何圆场，就说婍儿怕伤到自己，所以就自己一个拿了一条被子。
　　“婍儿啊，”华陈氏走过来，看着昭雪道，“一会我让人送来骨汤和其他的补食，你和容长一块吃了，他手不方便，你照顾着点儿，哈。”
　　昭雪听着，原来是这事，于是点头答应，“好的，母亲。”
　　华陈氏笑着点头，拍了拍昭雪的手，又轻轻一瞄床上的被子，表情神秘莫测。
　　昭雪看着这个神态，很像昨天她说那些事的神情，于是立刻明白了，脸上猛地蒙上了一层红胭脂。
　　华陈氏离开了，昭雪大呼一口气，来到华容长身边，华容长好奇地看着离开的母亲还有很不自在的昭雪，很郁闷，“你们两个上了一条船？打了什么渔？”
　　昭雪知道他说话的意思，但是自己不好说出来，于是道，“没事，就是想让我多给你喂点儿骨汤……”
　　华容长选择相信她，任由她扶着到了餐桌。
　　东西都摆好了，昭雪将华容长扶到座位上就开始向一只冬青釉葵花式碗里盛汤，盛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就轻轻放下冬青釉葵花汤匙，双手将碗放到了华容长面前，接着从黄釉梨形壶里往青花藏文真言小杯里加三分之二杯的温水，同样放到了华容长面前，然后她才坐下。
　　华容长一直看着昭雪的一举一动，忽然有些幸福，一时有些呆住了。
　　昭雪坐下来，看着华容长在看她，心想难不成还要让她喂，他受伤的可是左手，右手又没事，“让我喂你？”
　　“啊？”华容长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拿起汤勺自己喝起来，“不，我可以。”
　　昭雪拿起青釉筷子，朝几个冬青釉葵花式盘里夹了些菜放到华容长的菜碟里，之后自己才吃起来。
　　这是他们两人自成婚以来第二次两人乖乖地坐在饭桌上吃饭，正在华容长十分享受这种用餐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宦官的声音。
　　“皇上口谕到！”
　　昭雪一听，忽然很吃惊，不是说他走的时候给自己写信吗？怎么又突然来了口谕？
　　吃惊归吃惊，她还是先将华容长扶起来，一同走到宦官面前，宦官已经进了门，见昭雪与华容长已经站好，便道，“皇上口谕，宣固伦帝姬公主即刻进宫，钦此！”
　　华容长看了看昭雪以为皇上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她谈。昭雪不知为何金亦飞现在让她进宫，难不成是再嘱咐自己一些事情？想着她点头应许。
　　华容长以为她现在就要去更衣，没想到她忽然过来贴心地扶着自己朝饭桌上走去，他顺势坐下，看着昭雪绕过他也坐了下来，淡定自若地朝他菜碟里夹菜。
　　“你现在不去吗？”华容长看着昭雪，不知道怎么回事。
　　昭雪看了看他，“等你吃完。”
　　华容长心里不知是幸福还是担心，“可用我陪同？”
　　“不用，应该是长诀哥哥有事情吧，我去去就回，我给蓝叶小柏说一声，让他们先照顾着你，你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去通知我，应该不会用多长时间。”昭雪继续给华容长盛汤，一边很耐心的嘱咐华容长。
　　华容长点头，“你若有事便差人来告诉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昭雪换好了之前去观灯苑的衣服，一身夜光衣，又将面纱拿出来，却迟迟没有戴上，看到这身衣服就会想到白焰，想到他对自己的欺骗，她大眼睛眨了一下，将面纱拿在了手中。
　　昭雪在几个宦官与女仆的陪同下，上了从皇宫抬来的步辇，女仆轻轻地放下了车帘，怕惊扰了昭雪。
　　昭雪坐在轿里，白皙的手里放着那条面纱。
　　步辇走了不到十分钟，忽然就停下了，昭雪抬头也没太大的反应，静静等着璃月告知。
　　这时宦官身旁出现一位公子，那位公子将一锭银子塞给他，在耳边耳语了几句，宦官便回身回报，“公主，有人求见。”
　　一个婢女将轿帘拉开，昭雪在轿里不知是谁，只好在璃月的搀扶下下了轿，刚站好，抬头一望，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雪儿。”那位公子神情地望着昭雪。
　　“哥哥伤好了吗？”昭雪手中轻轻地挂着面纱，不知说什么，只好问他的伤情。
　　原来这人就是白焰。
　　“已经好多了，华容长，他……？”他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先伤了他。
　　“他已经醒了。”昭雪语气很清淡，也没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哥哥，既然在这里相见了，我就不用专门去一趟白府了，哥哥能将若木送到华府吗？”
　　昭雪确实一直挂念着这位自己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接着眼神忧郁地望着昭雪，道，“雪儿，回来吧，为兄会一直等着你的。”
　　“哥哥，我要进宫了……”昭雪转身这就要上轿，背在身后的手暴露在他眼前。
　　“等一下！”他看到那条面纱，立刻走过去，在昭雪身后站定，将面纱轻轻扯出来，画面忽然安静，紫色的面纱停留在两只精致漂亮的手中，一只属于昭雪，一只属于他。
　　“为兄能不能再将面纱给你戴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甚至让昭雪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昭雪没有动，只感觉到面纱从手中滑出。
　　他见昭雪没有反对，轻轻来到昭雪面前，像上次在敬亭外的桥上一样，那时候她还很信任他，那时候他还能够让昭雪信任。
　　路旁一间茶楼上，正是戴着半截面具的一辰，他玉手拿着缠枝纹青玉小杯，头微微往外一动，便看到了路上的昭雪，接着若无其事地转过来喝了一口茶，还未放下杯子，就微微向右后方低了低头。
　　他感觉到，一个人藏在屏风后，眼神灼灼地望着他，露着奸笑，那人就是那次在皇宫作法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