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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金陵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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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辉身着参将战甲,随大军在自山西往河北行军,其实他本可以令顺军自山西向南穿过河南往江淮至金陵。
但奈何伏九“身怀六甲”,要是按那样行军,到了金陵孩子也“生”不下来,月份不够,所以为了多拖延时间,他们在山西大同府寻了一伙盘踞多年山贼开始剿匪,然后一边走一边剿匪,混了一个多月才从山西境内走出来。
河北没什么山贼,所以和辉打算去山东,那里山贼就多了去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当时在大同他把他的计划给董明一说,遭到董明的好一阵嘲讽,顺军兵将都是些什么人?一半是骁勇善战的蒙古骑兵,一半是镇守雁门关的边军老兵。
且不说战力是那些山贼的几倍,单说以一万数的大军对付撑死几百人的山贼流匪,就让人无法理解。直到顺军将几个县的山贼肃清一空,几位知县领着一众乡绅前来劳军,大雨大肉的美餐了几顿,董明才没有再说什么,再后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董明这个好战分子带头,带着一两百人就敢冲山贼山寨,杀得山西境内的山贼闻风丧胆,纷纷抛弃“祖业”往东逃命去。
和辉也不急,山贼往东跑,正好给了他借口在河北混时间,光一个追击贼寇的旗号就让河北的地方官没理由让他不入河北。
山西是陈隆祥的地盘,自己在他的地盘上强地方军备的军功没人敢说什么。
可河北是邢进嶂的地盘,他要是没什么名号就带兵去人家的地盘剿匪,保证收到地方将领的抵制,别说地形图了,不给山贼报信就算好的了。
因为大宣军制,除了边军是保家卫国,可以斩获大量军功外,地方军的军功就靠剿匪了。
其实山贼猖獗不是山贼有多厉害,他们地形优势有,但要是真面对大军围剿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只是地方军将领为了军功,也碍于手中兵力有限。不会联合出击,都怕被别人抢了功劳,所以山贼们只要往其他县府一躲,等军队撤了再回来继续当山大王。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大宣朝的百姓们不说富足,但都还过得下去,除了一些犯了事的,没人会去从事山贼这一高危行业,所以山贼的数量也有限。
大宣地方军将领的潜规则便是养“贼”,等到朝廷三年一度的考核,再合力剿匪,然后给山贼留点香火给下一个接任者继续养。
这就是大宣承平二百多年在腹地内还有众多山贼的原因之一。说起来山贼也是可怜之辈,犯了国法,不愿接受朝廷的惩罚,便成了弃民。
虽说也有一些冤案,但大多都是该死之人,和辉杀他们没有多少心里负担,只是觉得前世他所崇拜的梁山好汉们,其实也没那么高尚,进而怀疑起前世自己的毕生理想。所以黑玫瑰被他全遣往金陵,给伏九的密探们去打磨。
和辉正在胡思乱想,董明却从前军打马而来,行至近前,一脸贱笑的看着和辉道:“老弟,探子们已经摸清了那伙山贼的落脚地,不过在两县之间,咱们动手肯定有人扯皮,所以,还得麻烦老弟了,只要半天。”
和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朝着董明不耐烦的说到:“好了,我这就去给你请祖宗,为你镇场子,不过可不许把人都杀光了,得把人往东赶,我们还得继续往东边再走一段,至少要到运河,再往南。”
董明见和辉答应了,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开来,拍拍和辉的肩膀大笑道:“老弟的意思老哥我都懂,不就是搂草打兔子吗,咱们赶着兔子跑,搂了草,也就没人好说什么了,就是这地方太他妈晦气了,方圆百里就这么几条小鱼小虾,都不够我塞牙缝的。不说了,我去挑几个孩儿们,今天吃肉,嘿嘿!”
和辉无奈的看着董明的背影,其实董明的心思和辉都懂,也理解。董明本是边军将领,又是陈隆祥直系,这辈子前途不说多远大,但最差也能混个总兵,边军嘛,最不差就是军功。
然而现在却被他从陈隆祥手里要来当了王府护卫军统领,官是高了,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而且也不在大宣的大体制里混了,以后要是顺王府出了事,他两边都没法落得好。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做为一个好战分子,这辈子上战场的机会都渺茫了。
自太宗后,藩王的军队基本不会动用,更何况顺王府还是异族,大宣的军方体系对顺王一脉永远都会保持着防备。
现在自己又被召回金陵,多半这一生他都要和自己一样远离战场了,所以现在董明打得肆无忌惮,只要有战机,他都会抓住,这也许就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作战了,他想打得漂漂亮亮的。
和辉无法向董明托底,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怕他不敢跟自己做,毕竟那位长公主的想法太骇人听闻了。
董明不知道的是,他们在离开太原府后,自己的叔叔阿尔木回到了广武城,他带着伏九再次给自己的几十万两银子以及乃蛮的首领金刀。
广武城外的养马场,将会在几年内多出几万蒙古骑兵,他们将会一直往北渗透,化整为零,藏身于早就被收买的勒斥部几千里的草场,然后继续向四周渗透。他想告诉董明,他以后有的是上战场的机会,但他忍住了,他和伏九都需要时间,最多五年。
和辉掉转马头,逆着悠闲行军的队伍,往后军走去,行至伏九的车辇前,潇洒的翻身下马,早有护卫过来牵住马缰,和辉整理好情绪,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登上车辇。
车前的两个侍女躬身向和辉行完礼,便为和辉挑起珠帘,和辉弯腰进入车内:“公主,臣又来陪公主午睡了!”和辉早试探过,车外没有暴力女,甚至方圆百里内都没有,而伏九又投鼠忌器,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放肆了许多,到了金陵,他就没机会调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那可是她的地盘。
伏九自和辉进入车内,便一脸铁青,那日她喝醉了,醒来后自己就躺在和辉怀里,最气人的是和辉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呼呼大睡,手还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要不是怕惊动大车外的一帮女史,伏九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
伏九深呼吸几次,压下了将和辉丢出车外的冲动,当时是她失算,将阿酉她们都派了出去,现在也不好召回她们,和辉便肆无忌惮起来。不但把那些女史都放到车外,还故意将自己派去传递消息的探子给拦在军中,还每天跑到车内来恶心自己一番。她发誓到了金陵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以正家风”!
和辉见伏九露出自己期待表情,笑得更开心了,从小几上抓起一把精致的点心,毫无形象的塞满一嘴,嚼得咯吱响。他实在是太喜欢伏九露出这般小女孩的神态了。这才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嘛,他好歹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她两倍年龄,就没见过如伏九这般心机深沉的小姑娘。
伏九见状索性转过头看着紧闭的车窗,这几日大军一直避开城镇行军,她已经几天没出过车撵了,所以窗户缝隙里透紧的一丝阳光,心里也有一丝期待。但她不想在和辉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只是看着窗外。
和辉看着伏九理都不理自己,自感无趣的停止了夸张的行为,拿起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完,似闲谈般说道:“广武城今早传来消息,已经积聚了两万多人了,有马有弯刀,但没甲,战力会有影响!”
伏九闻言终于从窗口将目光收回,看着和辉半晌才说道:“先将他们操练一段时间,熟悉一下军阵,至于兵甲,一个月后还有一批工部的工匠会到广武城,就地造甲。”广武新城在建时便已经设计好了,以后新城几乎都是乃蛮族人居住,其中隐藏着一些作坊,便是为此而准备。
和辉继续陪笑道:“这我不操心,只是这造甲的铁,怕不好自关内大肆采买吧!”
伏九闻言,淡淡的说到:“你们蒙古人守着一片宝地,却连铁锅都造不出,如此暴殄天物,好在大宣早以帮你们探清了。”
和辉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唐时蒙古有大半草原都是大唐版图,而军阀混乱时代,亦有许多军阀占领过一些草原,要说发现铁矿,也不足为奇。
而且宣/太/祖虽在浙江起事,却是一路往北占了山东、河北山西,经营十多年,硬是养出了五十万兵甲齐全的雄师从北至南一统大宣,那时的蒙古还未立族,各族之间还在互相征伐吞并,根本管不了在草原挖矿炼铁的宣/太/祖。
这就是为什么大宣立国后不忙着吞并各藩王,而是陈兵百万于北疆。
不是为了防备刚立族的蒙古,宣/太/祖根本就想吞了草原,只是他后来的皇帝没能继承他的雄才大略,又被藩王托了后腿,才没能成功。
但大宣对于蒙古的防备,却是自立国便是一直奉行的国策,工匠管理之严,物资封锁之密,一直在限制蒙古族的发展。
和辉甚至怀疑宣/太/祖也是他的前辈,从后世而来,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生错位,很可能就是与他有关。
他立国初便一直频繁出兵骚扰草原,将本该在历史上出现的契丹族打得七零八落,被蒙古族吞并,也就没了前世历史上压制北宋百年的辽国。
而女真一直被压在黑辽苦寒之地,移民黑辽,将女真同化,自然也不会有压制南宋百年的金国出现。
但同样的,这些措施促成了蒙古族的过早出现,这才是能给汉民族带来灭族之危的大敌,所以他想在蒙古还不够强大时便将他扼杀。
虽然他没有成功,但蒙古铁骑却未能像前世一般风卷残云地席卷欧亚大陆。
至少这两百多年来,蒙古骑兵还未变成所向披靡的蒙古铁骑,因为蒙古连铁锅都造不出,更别说给骑兵战马批甲。
和辉相信,这么多年来蒙古各部之间的吞并征伐,一定有着宣朝的影子。
而自己当年能够在雁门关外混得风生水起,绝不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更不是大宣武将贪鄙。
他当年送给陈隆祥的财物,还不足以将雁门关两万大军喂饱,但雁门关从上至下却对黑玫瑰视而不见。
这就是为什么董明及将领们会在收到贿赂后通通分给士兵,这些银子他们不敢拿,但又不能不拿。
因为这是陈隆祥的意思,这也是大宣对蒙古各族的意思,他们当时并不是真的在拉拢乃蛮,而是在制造乃蛮与各部之间的矛盾,进而引发各部对乃蛮的觊觎并混战。
之后的一切都会像他们设计好的一样,雁门关外的各部,都会成为陈隆祥的军功,包括乃蛮。
只是巴图汗国立国,保住了乃蛮。这就是乃蛮为什么如此容易就能归附大宣,因为大宣想要制造一个突破口,从巴图汗国的后方撕开一道口子。
现在的雁门关外已经没了能阻挡大宣军队的部落,如果两国真的决战,从这里,将会涌出更多的大军对巴图汗国形成两路夹击之势。
邢进嶂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将东北黑辽之地拱手相让,因为两国决战,所动用的肯定大多是他手下的兵。
就算大宣真的吞了蒙古,也没邢进嶂什么好处,他已经封国公,再往上,便是藩王,也是他死的时候。
那时候他苦心经营的二十万军队以及一众部属,多半都要在对巴图汗国的战争中消耗殆净,就算成了藩王,也不过是个手中无兵的藩王,生死还不是宣朝皇室一句话的事。
因此他弃了黑辽,断了军方两路夹击之势,只是为了拖延大宣同巴图汗国决战的时间。
但同样的,邢进嶂对蒙古也没安什么好心,他依旧对蒙古严防死守。
而且,宣朝从海路一直在资助女真,女真也在死心塌地的保护着黑辽所遗留的汉民,因为大宣枢密院使张同渝已经悄悄的到了黑辽。
带去的不只是物资,肯定有军队,会一直同入主黑辽的蒙古周旋,将战力最强地蒙古王账军托在黑辽那个泥潭,只要时机一到,又是两路夹击,甚至是三路兵锋所指。
和辉想到这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伏九会放心自己在广武城养几万蒙古铁骑,一旦决战发动,雁门关一线,自己养的军队一定是主力,而且同邢进嶂互为掣肘,谁都不敢不卖力,谁也不敢太卖力,因为两方只能留下一方。邢进嶂有退路,自己没有,只能抱紧皇族的大腿,也只能依靠伏九。
邢进嶂在托时间,是为了等,等裕德帝张同渝死,等新君上位,用吞并蒙古的功劳来贺新君,以此来保全自己。
但和辉不能等,因为新君上位,伏九在皇室的话语权就没那么重了,想要保全乃蛮,必须为裕德帝取得开疆扩土的圣君之名,这样伏九在皇室的地位便会更高,而乃蛮才会真正的安全。
想到这些,和辉从骨子里颤栗,天下狂士嘲笑裕德帝前十年做傀儡,后十年做泥菩萨。
如果那些狂妄自大的人看懂了裕德帝的这些谋划,又该做怎样的表情。
和辉之所以看得懂,因为伏九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军报透露给他,现在想来,她放心遣散护卫,孤身同自己同行万里,根本就不怕自己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和辉心中思绪万千,但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就恢复了正常。
他甚至有个邪恶的想法,何不趁现在伏九身边没人,将她那什么了,将来诞下沾有皇室血脉的子嗣,让他继承乃蛮,皇室应该多少会留些情面。
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反正现在他们夫妇有名义上的子嗣了,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
加上现在,他也不敢惹怒伏九,不然他就不用担心乃蛮,反而该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到时候日子一到,伏九找个男婴来说是自己的子嗣,再把自己一咔嚓。然后名正言顺的掌控乃蛮,乃蛮还是一样的结局。既然这样,自己何苦再搭上自己的小命呢?
和辉调整好表情,讨好的说到:“那臣就放心了,以后公主令之所向,臣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伏九闻言,认真的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和辉,似笑非笑的问道:“真想明白了?”
和辉闻言狗腿的说道:“当然……呵呵,当然。”然后还坐到伏九身侧,狗腿的替伏九捶起腿来。
然而伏九的脸色再次铁青,那天酒后,他就是用他的脏手按在她的腿上。
车外的一众女史们听到车内伏九愤怒的声音以及和辉的鬼哭狼嚎,忙慌着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被门口的两个侍女拦住了,两个侍女面无表情的对几位中年妇女说道:“劝几位嬷嬷还是不要进去了,因为有些事看见了,想要忘了就难了!”
几位女史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似笑非笑,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哼!那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小蹄子,老身是皇上钦命的公主府教习,也轮到你来教老身怎么做事,恩!”
两位侍女对视一眼,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个从袖口掏出一块小巧的令牌,上书“侦查司”三字,放在几位女史面前一晃,冷冷的说道:“奴婢自然不如几位嬷嬷懂规矩,因为嬷嬷们在学规矩的年纪,奴婢正在学如何杀人灭口!”年纪小的那个侍女对着一众女史天真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
几位嬷嬷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管什么礼仪,慌张地齐齐往后一退,还是那位年纪大的女史最先反应过来慌张的说道:“哎哟,老奴年纪大了,被日头一晒,都出现幻听了,快来扶我到后面马车上歇歇。”一时间各位女史扶人的扶人,装晕的装晕,远远的离开了车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