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20、二十

　　“嗯？”
　　叶霜尽见那小姑娘远远地躲在巷子后，探出头又显然不敢往前的模样，便往前走了一步，怎知那小姑娘被吓得又躲到了巷子后头去，叶霜尽赶紧止步，过了一会儿，那小姑娘果真又探头出来。
　　“我不是坏人。”
　　叶霜尽先开口，再试着迈步，果真那小姑娘闻言走出巷子，不再躲他。沈袭云站在了原地，只是看着叶霜尽向那小姑娘走过去，自己却未移动。与叶霜尽不一样，他那有几分凌厉的目光只在那小姑娘身上巡了一眼，那小姑娘便像是受了惊吓的野兽，又躲了一步。
　　叶霜尽见自己才打消别人的戒心又遭闪躲，一下便猜到是沈袭云在背后捣鬼，于是猛甩回头，嗔怪道，“你这人，平白无故吓唬人家小姑娘作甚！”
　　沈袭云颇为轻浮地嗤笑一声，转过头去，只与叶霜尽丢过来一句，“那孩子脚崴了。”
　　“嗯？”
　　叶霜尽闻言，在那女孩面前蹲下了身，也是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赫然发现，这孩子不仅脚上崴了肿了一块，而且身上露在外头的皮肤也有许多处淤青。
　　“小姑娘，这是被谁打的？”叶霜尽忙关心道。
　　女孩张了张口，却哑着嗓子，只是咿咿呀呀地出了点声音。
　　“看来还是个哑巴。”沈袭云说着，便也走了过来，那女孩子似是害怕沈袭云身上气场，便往叶霜尽身边贴了一点。
　　他往女孩原先在的巷子里头望了一眼，那是条空荡荡死胡同，里头也没什么可以暂时当避所的物件，这女孩想是并非偶然路过或是久居于此。加之她衣衫破烂，应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与叶霜尽刚才打跑的那些地头痞子一道想，沈袭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大约是那几个混混勒索她交钱，她交不出便被打了。”沈袭云道。
　　叶霜尽转头向那女孩，“是这样么？”
　　女孩“呃”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没有家人了？”
　　女孩眼神一暗，迟疑了一会，再点了点头。
　　不等叶霜尽从那阵子疼惜里头回过神来，沈袭云便低下头，轻声问了叶霜尽一句，“霜尽大侠是想收留她？”
　　那声“霜尽大侠”味道奇怪得很，满是扎人的刺，叶霜尽一皱眉，即刻还了一声，“劳驾您袭云大将军操心。我收留这孩子不吃你家米不用你家柴。”话落，叶霜尽便把沈袭云丢在自己身后，挂上笑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发，“和大哥哥走好么？有房子住，有东西吃，还有许多和大哥哥一样的人陪你玩。”
　　那女孩先是一愣，眼眶继而红了一圈。叶霜尽见不得人哭，便把那姑娘抱在了臂弯站起了身。
　　沈袭云见那女孩俨然是把叶霜尽当做亲人，伏在叶霜尽肩头，眼泪沾湿了一片衣襟，原是有阻止叶霜尽的想法，但保持了沉默。
　　他并非是铁石心肠，并非对这女孩不感到一丝疼惜，也并非觉得叶霜尽这般善良的性子有什么不妥。他站在叶霜尽的身后心想，中原人的流浪儿，嗓子也哑了，先前的那些地痞也像是洛阳城当地的人，应是不会与回纥人有牵扯。这孩子还小，若是她将叶霜尽当做恩人、家人看待，横竖不会是威胁。
　　沈袭云收回目光，问叶霜尽道，“那可需沈某为霜尽大侠效劳，送大侠回浩气盟据点？”
　　叶霜尽挑眉，先是向沈袭云“啧啧”地厌弃了几声，那眼珠子左右一转，便打起了主意来，想着趁机算计算计沈袭云，就朝沈袭云眯了眯眼，“诶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就是小爷我现在累得走不动道而且还生你的气，袭云将军可是打算好好护送我？”
　　“哈……”沈袭云合眼，像是拿叶霜尽无奈般笑了一声，便回头去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少爷坐马上，末将给您牵马。”

　　叶霜尽以为自己“欺负”了沈袭云，似乎得意地很，带着那女孩坐在马上时还哼着走调的小曲儿，后见女孩似是疲累地睡着了，便闭了口。
　　夕阳从身后斜斜地照来，在人背后留下一片暖意。
　　许是仍处在战乱时候，傍晚时候，住民已然纷纷回了屋里，四处院落大门皆是紧闭着，街道上除却偶尔见到的巡卫，其余处皆是一片萧瑟。沈袭云在前头许久没说话，像是在想着事情。叶霜尽不再哼小曲，可也一时觉得耐不住太过安静的场面。
　　他轻手轻脚地让女孩倚靠着马脖子睡着，沈袭云的这匹里飞沙倒是乖顺地很，也不挣动。叶霜尽见里飞沙步子迈地稳，便安心跳下了马来，走到沈袭云身边去搭话。
　　“喂。”叶霜尽把声音压轻，凑上前伸手搭上沈袭云肩膀。他抬头盯着沈袭云，仍是用压低了的声音，蠕动着嘴唇，原先应是想说些别的什么，但显然是没组织好语言，于是便脱口而出一句，“我们下来，应该怎么办？”
　　“回纥人的事情？” 沈袭云知晓叶霜尽的意思，却一如既往悠闲地望着前头，好似心里无可忧虑般。
　　叶霜尽于是解释道，“早上听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确……气得咬牙切齿，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说实话我反而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办好。”
　　“你仍觉得朝廷做错了？”沈袭云问他。
　　叶霜尽犹豫了许久，最终仍旧点了点头，“朝廷错在决策之源头，吃了败仗之后借兵回纥虽是无奈之举，救了眼前的急，也为往后埋下了更大祸根。”话及此，叶霜尽垂下头，望着脚下踩过的石砖路，声音轻了，里头却听得出他的认真郑重，叶霜尽道，“我想要为洛阳城百姓鸣不平。”
　　出乎预料，身旁的沈袭云笑了起来，叶霜尽原以为他是在讥讽自己，听了两声却又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倒叫叶霜尽有些疑惑了。
　　“霜尽少爷不愧为霜尽少爷，浩然正气，侠之大者。”沈袭云回过头，一双笑眼望着叶霜尽，一转话锋，“可你是否想过，若是洛阳被回纥人洗劫地人城一空，届时你该为谁去请命呢？”
　　叶霜尽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所以，横竖不能乱了主次。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回纥这边。”
　　沈袭云说着，也停下脚步，回过身，向叶霜尽伸出手，示意叶霜尽跟上来。
　　“你说得对。”
　　叶霜尽承认是自己疏忽，立时也意识到自己那“为民请命”的想法亦是太过冲动的念头，心中觉得羞愧，便使劲甩了甩头，小跑着跟上沈袭云，又问道，“可我具体该如何做才能助你牵制回纥人……？”
　　“霜尽少爷想要怎么做？”沈袭云却是反问了他。
　　叶霜尽不解，“我想要怎么做？”
　　沈袭云便将先前的反问说全了，“假如霜尽少爷在街上见到回纥人劫掠财物、强抢民女此类事件，会怎么做？”

　　回纥军队进了洛阳城之后，城内空气便渐渐地变了。自城门口那时两个回纥将军抢人的一幕发生后，自称回纥军要“带”女人回军营的，收缴财物的事情，仅仅几天而已，就发生了不少起。
　　怪在，这一系列抢掠的事情，回纥军却是没几回得手的。
　　“假如霜尽少爷在街上见到回纥人劫掠财物、强抢民女此类事件，会怎么做？”
　　沈袭云问他的时候，叶霜尽不暇思索，当即便答，“打他！”
　　“不错，是得打，不过你动手前得先分清，哪些回纥要打，哪些轻易不能打；以及，你打了他们，如何让他们打不着你。”
　　他一番话说得慢慢悠悠，弯弯绕绕，又把叶霜尽给听得晕头转向。沈袭云看叶霜尽的那两道眉皱起的角度奇怪得可爱，知道叶霜尽被自己说懵，于是继续说明，“有些穿得平常的回纥人，在军营顶多就是小卒，挨了打也不会报复；但哪些身上绒翎战甲，一看就是高官的，你动手时可得小心些。”
　　“噢……噢……”
　　叶霜尽好像听懂了沈袭云的话，低头间悄悄斜着目光望了沈袭云一眼，却见沈袭云对他笑得如沐春风，好似问题都得以解决了似得轻松。叶霜尽顾自思考着沈袭云话语背后提示的做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浩气盟的院落前。
　　洛阳城里出了一位大侠。
　　城内百姓们是这样说的，那位剑侠带着遮面的斗笠，身披长袖劲装，衣饰绣锦，行走于人流之中，每每在回纥人抢掠当地百姓的事情发生时，便出手轻轻松松两下把人放倒击昏，当事人还没来得及道一句谢，那位侠客便已翩然而去。
　　“今天早上那位老伯还与我说呀，有一个回纥不太好对付，大侠抽出了腰间佩剑，刷刷两下，金光乱闪，他再一定睛，那剑已回鞘，回纥倒地不醒，却是丝血未见！”
　　江湄说得与城外说书人那般精彩，让人好似亲临现场见证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幕，只叫坐在小石凳上的姑娘听得双眼发亮，连连鼓掌。
　　“诶，哪有那么夸张……！”
　　院落门口传来嗔怪的声音。院里两人循声，见是叶霜尽站在那，已然褪去了出门时候那身黑金劲装，换回了平日穿的藏剑制式长袍，抬手抹了抹额稍汗，一面呼了口气。
　　“霜尽回来啦！”
　　院里的两人迎了过去，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止叶霜尽，还有沈袭云。
　　“启月今天乖不乖呀？”叶霜尽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哑了的女孩的发，对她扬起笑容来。哄了两句，便直起身，朝江湄解释道，“今天那个回纥人比之前那些菜鸟可不同！我估摸着贴身肉搏打不过，就出剑了。”
　　沈袭云便跟着阴阳怪气“啧啧啧”了几声，“哎呀，霜尽少爷真厉害，骂之前的那些是菜鸟。”一句话惹得江湄和启月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沈袭云这句话的意思是讥讽自己没多少分量。叶霜尽听出了画外音，白眼一翻眉头一拧嘴唇一撅，便与闹脾气的孩子一般，双手伸直就把面对自己的沈袭云翻了个面，推在人后背把人要撵走，口中一面愤愤不平，“没袭云将军厉害，走走走走走你赶紧走别暴露我身份，不对是霜尽怕暴露了您老的身份，告辞告辞！”
　　“诶诶，霜尽别别。”却是江湄先开口，上前拉回了沈袭云，“我等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袭云将军方不方便？”
　　打脑间叶霜尽与沈袭云听见江湄声音，一道回过头来。沈袭云便问，“何事？”
　　“想请将军看看这个。”
　　江湄牵了牵启月的手，启月会意，便从自己的小锦囊里面摸出了一块玉佩，双手捧着递到了他们面前。那玉佩莹润青白，一看便不是凡品。叶霜尽凑近，发现玉佩是长命锁的形状，锁上雕着一对瑞鸟。他拿起又发觉，锁背后还有刻字，便翻过来看，原来是一个“程”字。
　　“我与她沟通了一下，这块长命锁是她从出生戴着的，‘程’字大约就是她的姓氏。”江湄话间一顿，将众人目光引到那长命锁上，转折说道，“但，这块长命锁用的玉料是材质上乘的和田玉，且正面飞禽、背后刻字的雕工，也精细异常，只恐大有来历。”
　　沈袭云了然，“江姑娘的意思是，启月有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