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同人，九尾天狐》越前宋雅生

42、欧阳之思

　　这场感情的付出，就像沙漏里的沙，永远只有单向输出。

　　欧阳少恭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修长的指间把玩着残缺的玉衡，脑中却是他和白傲灵的生生世世。
　　当他还是太子长琴时，她还是一只无赖的小狐狸，喜欢在梧桐树下抱着尾巴睡觉。在睡梦中听到他的琴声，会笑。
　　当他被贬落凡尘时，再见她，已是修炼小成的魔狐。她喜欢抱着他在白府院里的槐树下乘凉，每一世。
　　她会陪着他从牙牙学语到侃侃而谈，到他成年了，多数时间，她是在府中的等待中度过，等待那个游四海走千川的有志少年，为了三年五载记起她的时候回去能够看到她。
　　她一直是一个把尊严看作生命的人，你可以杀了她，却打不倒她。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可以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却不会伏低做小，屈服乞求。她说就是打死他也不会。
　　为了他，废百年修为续命，三跪九叩上峰求医，九死一生入血魔洞，因为他忍气吞声，众叛亲离。
　　她的底线在向命运屈服，她说，不打死你就会。
　　他和她的第一世，她有时候很迷糊。
　　那是他半大的时候，总会听隔壁阿婆说她给孩子穿的衣服十有八九是反的，还总感觉这样挺好看的。
　　听说她刚抱孩子的时候手是僵的，走起路来跟螃蟹一样。
　　听说她不会哄孩子，急了就和孩子一起哭，但最后总是孩子愣愣地看着她哭。
　　听说她会喂饭喂着喂着自己把他的饭都吃光了，搞得那几年隔壁阿婆家里的锅总是多煮一份。
　　听说她害怕睡觉的时候再把他踹下去就把自己捆起来，虽然第二天他还是到了地上。
　　听说…每次啊婆讲她的糗事时，她不开心，可是会笑，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她做的事只让别人笑她多吃亏！后来那个啊婆死了，没人讲了，可之后的那段时间她不开心，也不笑了。
　　后来的每一世，他们身边的凡人还是很多，可是她总是宁愿闷在屋里也不出去和别的女子一样吃茶聊天谈心说笑。她的眼睛会在看到他身边朋友成群时流露出一种叫做羡慕的情绪。
　　寡亲缘薄情缘的诅咒似乎是印在了她身上，连带着往后的每一世，再没有那个啊婆一样的人喜欢坐在树下给他糖吃，陪她唠嗑。就像啊婆死时她所说的，以后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像她母亲的人，不可以再有。
　　她很美好，世世轮转，总有那么几世一份不同于亲情的情感湮灭在世俗的束缚里，或懵懂、或迷惑、或害怕、或掩饰。直到她消失了百年，她的族中长老来了，他开始了不断的渡魂，他知道她来了，遇见了巽芳他便和巽芳走了，她跟来了，所以蓬莱岛宫殿里便多了许多她可以听见的流言——蓬莱公主和他的流言，后来她终于离开了，知道她不会回头，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瞧，放任自己看着她，即使是一个注定消失在海雾中的背影，也弥足珍贵。
　　他想要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他，是一个可以陪着她生生世世的他，而不是一个依靠渡魂苟延残喘的残魄。这一点他认可她的长老所说的，所以他可以先离开她，在分开的时间，用尽一切方法拿回焚寂里的另一部分，他不愿意她看到他阴暗的一面，更不想她再次看着他离开，进入无休止的等待。
　　很多时候，人事变化就像放风筝，对于风筝可以让它飞，让它自由，但一定要抓住线的一头，这样才能保护它，若是大意了，线断了风筝就会从空中掉落到泥土里。
　　他从没想到她会为了他，去救他的“妻子”巽芳，是他让她以为蓬莱是他的家，巽芳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永远记得他回到沉入海底的蓬莱上空，看着记忆晶石在海面上投射出他离开后的所有事情—玉衡布阵，九道天雷一道一道击落，她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挡在巽芳面前…
　　他多愿能与她说，他最在乎的是她，他的家在酆都白府，他想和她回到那院里的槐树下乘凉，他想带她朝游仓海暮桑梧，瑶山抚琴，四海相伴，多愿…
　　可笑的是，连死亡都成了奢侈，被寂桐救起的欧阳少恭，忘记的属于她的一切，欧阳少恭成了他骗她的那样，为了蓬莱的家，为了巽芳，执着复生。
　　终于，沙漏的一端付出了所有的沙子，终于让另一段变得完整。
　　她再一次付出了生命，欧阳少恭的记忆回来了，可她却走了，差点，再也不肯回来。
　　凡有所得必有所舍弃，她若回来，什么交易都可以，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活着，只要她的身体不再冰冷，只要能让他还有机会为她抚琴，听她说话。
　　她变成了稚龄孩童，她忘了一切，他也想忘了一切，不再想焚寂，不期望完整，他想就这么陪着她，平日里哄着她宠着她，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儿，他的傲灵，会是这世上最无忧的人。
　　忘却一切，平凡安静的活着。
　　他曾勾勒过未来，等她再大些，他一定不惯着她让她叫自己爹爹；以后千觞和华裳的有孩子了，白府就会更热闹；偶时无聊千觞会寻他一起饮酒；白府可以像所有平常人家一样，其乐融融。等她再大些，他们可以如千觞所提，游遍山河。
　　然而百里屠苏来了，她长大了，就像当初一夜变成孩童一般，又变回了年龄少女，可她还是忘了关于他的前世种种，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他。
　　幻想终归破灭。
　　曾以为冲破的诅咒原来还是那么牢固，在她陌生而又防备的眼神里，他似乎又看到了那道法令：太子长琴触犯天条，被入凡间，生生世世受寡亲缘、情缘之苦…
　　他不甘心，在以为可以得到后失去得那么彻底，束手待毙绝无可能！
　　他要夺回一切，完整的太子长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仍愿意陪伴他的她。

　　也许有一天被抹去的记忆会和他一样记起，她会回到自己身边。
　　曾经，太子长琴认命了，他很听话的接受惩罚，命运却让他被夺命魂四魄；曾经角越、岁和，宋孓…都认命了，命运却让她承受了一切痛苦；
　　…“也许”有太多的不确定，有太多的需要上天眷顾的因素，他是上天放弃的人，怎会去祈求所谓眷顾？
　　“放弃”？他早已失去所有，何来放弃？
　　除非灵散大地，神识俱泯，欧阳少恭，绝无与天妥协的可能，生生死死，至死方修！

　　天黑了。
　　欧阳少恭打开房门，负手身后，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那双白傲灵觉得比桃花眼更勾魂摄魄的眼中，黑的深沉，再亮的光，也倒映不出的光明。

　　[ 太子长琴四魂三魄，历世经年，残魂息弱，不可久存。唯命魂四魄重集合一不可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