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年华》施安之

11、回得到老地方，回不去旧时光（5）

　　那场相亲，后来草草收场，最后只是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你的心意，对方早已明白，也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见我回家时无精打采的模样，妈妈早就了然于心，也未再多言其他。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不论是否被期待，这一场十年之约，我终究逃不掉。
　　我想盛装出席，不想被他轻视，又不想太过隆重，搞得我好像多重视与他的重逢，于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低调点好。
　　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尴尬而已，卢若却是最受伤的一个。为什么，在结束一场关系后，相比男人而言，女人总是更难恢复。
　　时间定在郭然新婚前夜，名义上是他的单身趴，也是我们的十年之约。地点是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KTV，离学校不算远，不知道是恰巧还是刻意，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分开，从此相忘于江湖，十年后又在这里重聚，中间我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无论是否故意逃避。
　　去之前，对着镜子，我反复的练习，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再见他应该怎样打招呼才不局促，我们该说些什么还是全程零交流比较好……
　　我不愿意去的太早，免得尴尬，也不想就这样在家待着，于是，去之前，顺路回了下母校，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与情绪。
　　由于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校园里寥寥无人，显得格外冷清。一眼望去，全然换了模样，几年之间，旧的建筑被拆除了，新的又建起来了，轻而易举就抹掉了之前的痕迹。
　　十年的时间，丢失了一些东西，也改变了更多，磨平了我们的棱角，稀释了曾经的梦想，失去了昔日的激情。
　　或许，青春，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失去。成长，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世事沧桑。有些东西，只能看着它慢慢走远，却也无能无力。
　　穿过教学楼，我径直走进后山小树林，树较以前更多了，也更茂盛了，却还是能想到以前我们一起在这里玩耍的情景，这才渐渐找到熟悉感，恍然感觉到自己曾经真的在这里存在过。
　　我记得，这里的某一棵树上，大家一起刻下过自己的名字，一棵棵走过去，却再也找不到了。或许，经过岁月的洗礼，痕迹早已磨灭了而已。
　　物是人非的苍凉，莫名一瞬间袭上心头。还有什么是没有被时间改变的呢？他们呢，有没有被改变。
　　我还记得：那时年少，我们有一个可能不会实现的梦想，交一群袒露真心的朋友，一起做过一件不被学校允许的事情，送出或是收到过一份自己第一次赚钱买的礼物，谈一场不计结果的恋爱，也进行过一次说走就走的远行......
　　从学校走出来，我调整好心情，继续往那里走。
　　走到KTV门口，我却不敢走进去。十年前的那天，在这里发生了太多事，大家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简于归离开了，徐梦影受伤了，我同时失去了爱情和友情，从此大家渐行渐远，相忘于江湖。
　　最终，我还是走了进去，里面的装修变得华丽了许多，还是能隐约记得大致的路线。刚到包间门口，就看到郭然，许久未见，虽然变了许多，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大小姐，你可来了，就差你了，还以为你又不来了。”郭然喋喋不休，我一句也插不上。
　　“不好意思，来晚了，你的邀请，我怎会不来。”
　　“得了吧，绝不是我的面子，快进来，大家都等着呢。”
　　我随他走进去，灯光忽明忽暗，一眼扫过去，卢若、梦影、思远、子宁还有坐在角落里的于归，大家都在，这种感觉，真的好像回到了以前。
　　“之宜，你可来了。”卢若先看到了我，上前拥抱了我，代表了多年未见的情谊。
　　“梦影……”她就在旁边，离我这样近，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难以想象，我们十年来未说过话，或者说，我故意躲藏了十年，不知道怎样面对大家，之前的聚会我也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之宜。”我们对视一笑，还是她先抱了我，我也深深的回抱，代表了互相的理解与释然。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原谅我以前的幼稚，我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我笑着点点头，鼻子一酸，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我随她们坐下来，子宁正好坐在身旁，“打你手机，怎么也不接？”
　　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果然有好几条未接来电，“哦，我没注意到。”
　　“于归，之宜来了，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是郭然的声音，“快说，你们俩十年间有没有背着我们偷偷见过？”
　　“有”、“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我们神情惊诧，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看，想蒙谁呢，这么没默契，答案都不一样。”郭然显然有些不屑。
　　他见过我，什么时候？魔都年会那次，还是相亲那次，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在冥思苦想。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顿时大家都稍显尴尬。
　　“我唱首歌吧，暖暖场？”还是郭然打破了沉默。
　　好久不见的旋律如此应景，听上去却教人感伤，看到卢若看着郭然的神情，我看的出来，她还是在意眼前的这个男人的。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转过来对我说，“相爱很容易，相守却很难。”
　　她说的云淡风轻，心里也许早已五味杂陈，无论心底有多翻江倒海，表面还是得云淡风轻，十年以后，大家果然都变了。
　　我注意到了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她看出了我的疑惑，“是的，我订婚了，明明知道已经不可能，可是只有看到他比我先结婚，我才会死心。”
　　听她这样说，我特别难受，毕竟见证他们一步步走到一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安慰人我向来不擅长，只能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都会过去的。”
　　其实，明明想说，“你为什么这样傻？”可是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没有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只有妥协了的两颗心。
　　这次见面，也不全是伤感，也有惊喜，梦影和思远走到了一起。猛然听到有点惊讶，细想却并不意外。
　　她告诉我，“我终究等不过他，所以选择珍惜眼前人。”
　　她一向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向来比我果敢，她值得拥有幸福。
　　“之宜，我一直羡慕你，甚至有段时间还记恨你，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比不上你，直到有一天我的眼里看到了思远，我才明白爱情就是这样没缘由。”梦影释然的笑着。
　　“梦影，你一定要幸福。”最起码，我们之中，你还是幸福的。
　　“之宜，你也要珍惜眼前人。”她说的眼前人又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此时，于归拿着话筒在唱那首曾经风靡全校的暗香，那时他弹着吉他唱这首歌时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孩。
　　那段时间我疯狂地追看金粉世家，也特别喜欢这首主题曲，他就学来唱给我听。那时的我们还不能明白为什么冷清秋最后没有和金燕西在一起，为什么一个豪门大家就这样败落、一夕间分崩离析。
　　现在又听到这首歌，心境已经全然不一样了，失去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心底生出了些许苍凉。
　　当听到他第二次唱到“用你笑容为我祭奠”时，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随时感觉会表露出来，只能借口去洗手间。
　　我平复好情绪走出来时，简于归竟然站在那里，斜倚靠着墙吸烟，他竟没发觉烟头快到烫到他的指尖，一看到我立即熄灭了烟头。
　　看到他，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淡淡的说，“我先进去了。”
　　没等到他说话，我径直走过他。突然，他拉住了我狂奔，像以前一样，我也就这样任凭他拉着我跑，直到KTV大门口才停下来喘气。
　　那时，就在这里，他对我说，“陆之宜，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然后，我告诉他，“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再然后，他出国了，我们一别十年。
　　“陆之宜，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突然打破了沉默。
　　我惊诧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却低下头靠近我，当他的嘴唇快靠近我的嘴唇时，我立即条件反射般的推开了他。
　　由于我用力过猛，他被我推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没站住，“你以为，如今我还会对你有所留恋，我现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想到他抱着柳依依的模样，我冷笑道。
　　“既然，那时你残忍地拒绝我，现在就应该幸福给我看。”他突然对我怒吼。
　　“我哪里不幸福？”我还在逞强。
　　“是啊，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你很幸福；一个人在上海街头流泪，所以你很幸福；热衷于和男人相亲，所以你很幸福。为什么偏偏把自己搞得这般伤痕累累呢？”原来他都知道。
　　“你以为，我想这么狼狈地出现在你面前吗？我也想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最起码比你幸福。可是，原来还是不行，那就请你视而不见，装作不认识我好了！”我突然失了控，伪装的面具一下子被他打落了。
　　可能是被他看穿，击溃了我的面具，导致了我的爆发。“一直以来，你以为是我伤你比较多。其实，我受的伤从来就不比你少。”
　　丢给他这句话后，我跑着离开，不想再面对他，也来不及回去和其他人告别。
　　走在路上，我失魂落魄，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了，顿时觉得自己的自欺欺人太可笑。
　　那天，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或许是怕我不安全，或许是想看我的狼狈。
　　直到回到家，他也没有走上前来，我们再没有说一句话，我上了楼，在窗口还看到他在楼下吸烟，黑暗里烟头忽明忽暗，他却如此落寞。
　　当我再回到窗口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躺在床上，我在想，曾经以为一定会在一起的，最终却分开了，从没想过会有交集的却又走到了一起。命运，总是这样爱开玩笑，又那样给人惊喜。捉摸不透，却又冥冥之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回到了年少初相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