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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葬礼刺杀 ...
按照中原丧葬之礼,应有小殓大殓、祭奠停灵等环节。但明教地处西域,受中原文化影响并不深;且教中又有阿依古丽和帕里黛这样的胡人,移风易俗更非易事;陆昭言又做主,即日下葬,打了间谍刺客们一个措手不及,便省略了不少繁琐的步骤,直接一步到了扶灵发引。
扶灵者,须得是老教主生前格外信重之人。但楚凌云和阿依古丽都要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什么犄角旮旯窜出来的刺客,因此都没有接下这个差事,倒使得没有这个力气的陆昭言也躲了过去。
总之,三人合计之下,便从老教主生前的亲卫队里,选了八位武功最强的人抬棺。在这个挑选的过程中,楚凌云又因为饮食不调、思虑过度犯了胃痛和神经衰弱头疼,不得不先去偏殿暂作小憩,阿依古丽只对人手做了最简单的筛选,没有像她们审查陆昭言那样,恨不得把这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查得清清白白。
陆昭言得知此事后,老教主的棺椁都要从殿内抬出来了,不由得忧心道:“万一刺客就混在这八人里面呢?祸起萧墙,防不胜防啊。”
阿依古丽一瞬间面如土色:“……你不要突然若无其事地说这么可怕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连最起码的忠义都没了!”
楚凌云刚好从偏殿出来,听见陆昭言这话,只觉得刚刚好了一点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了,连带着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了一点阴森森的鬼气:
“那就全杀了。如若真有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陆昭言:“等等,我觉得我们对‘杀了’这个词的理解有偏差。届时如果真有叛徒,你打算怎么杀?”
楚凌云:“一掌拍死,打成肉饼了事。”
陆昭言忧愁地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儿你别管,交给我就行。”
说完,陆昭言摸了摸袖子里的小瓷瓶,在确定自己连夜熬出来的这个无人知晓的大杀器还在袖中后,才放心地往老教主棺材所在的方向走去。
阿依古丽被她扔在身后,也不见生气,只拍了拍楚凌云的肩膀,感叹道:“教主,你看,陆妹子真的是个好人。她对老教主发过誓后,就说话算话,恪守誓言,格外牵挂你。”
“有这么个重情重义的人看顾你,老教主便是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她这番话说完后,半晌也没见楚凌云回应,不由得转头望去,立刻就被楚凌云的神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教主……?”
不怪阿依古丽被吓到,因为此时,楚凌云看陆昭言的眼神,实在太疯狂、太混乱、太可怕了。
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得而复失了稀世珍宝的人,用堪称病态的保护眼光看着“自己的东西”,又像是被饿疯了的幼狼在磨牙吮血。
在被阿依古丽的惊呼声唤回神智后,楚凌云的神情这才正常了些许——也没正常到哪里去。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点鬼气森森的笑意,连带着她轻柔的话语,都莫名变得阴狠了起来:
“她不会出事的。”
“这是我的明教,我的光明顶,我的阿母留给我的、要辅佐我一辈子的人。她要是出事了,岂不是在说我无能,什么都留不住?”
阿依古丽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垂下眼,看向被楚凌云挂在腰间的圣火令,忧心忡忡想道,坏了,看这个症状,应该是明教历代相传的、过分阴寒的心法,终于像它影响历代教主那样,影响到了新一代的明教教主
楚凌云。
总之,今日一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晴日暖,淡烟浮。若不看明教上下披麻戴孝、一片肃穆的场景,只看这蓝得仿佛绣球花一样的好颜色,也能叫人心旷神怡。
前来吊唁的各门派、塞外部落及各国使者,乃至西域都护府来的官员,都只能跟教众们混在一起,站在道路两侧,充其量就是站得靠前了点而已,不见半点明教对他们的额外优待,可见“天下大同”这番话不是空说说而已。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鸦雀无声之下,高大的石门缓缓洞开,老教主的金丝楠木棺椁从大门中被缓缓推出,早已恭候在两旁的队伍赶忙迎上,为其开路。
纸钱漫天飞舞,香烛焚烧的气味飘散山间经久不散,挽联与丧幡迎风招展,唢呐与铜锣奏出的哀乐响彻天际。
队伍行经之处,无人不肃颜垂首,间或半真半假拭泪,无数黑压压的头颅齐齐低垂,半点也不敢抬起,可见这已经作古的西域霸主余威之盛。
这么乍一看,个个都老实得很,半点坏水都不外显。
就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氛围中,楚凌云跟随在其生母的棺椁旁,从大门内缓缓走出,首度以“明教新任的年轻教主”这一身份,出现在各势力面前。
她长发高挽,以玉冠结发,麻制的孝服扎在腰带里,作利落武人打扮,只在额间绑了素白的抹额代替孝帕。阿依古丽亦如此,两人皆赤手空拳,不曾携带任何兵器,因为二人武艺皆已臻化境,不需要任何外物助力。
这番对比下来,只有落后两人半步的陆昭言携带兵器。她同样身穿白衣,罩一件黑色外袍,若隐若现的承影剑被她负在身后,这极具辨识度的长剑一出来,所有人就都知道,她便是新上任的明教圣女陆昭言。
扶灵的队伍就这么往前走,一路上无数嘈嘈切切的声音传入众人耳底,无不是惋惜之情,真假不论,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老教主也是一代天骄豪杰,竟这样就去了……”
“哎,都是命啊,天意如此,生死无常。”
“这就是新的明教教主?倒是看起来有些虚,叫人怪忧心的。”
“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将养些也就养回来了。”
“倒是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可怜着呢。”
在这一片议论声中,原本走得好好的扶灵队伍,突然就停下了。
楚凌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立时伸手将陆昭言护在身后,警惕道:“你们这是作甚——”
她话音未落,一点寒芒先至,原本护卫在老教主棺椁旁的八人里,竟有三人当场叛变,从袖中抽出各式各样的武器,短匕刀锋闪亮,分水锏虎虎生风,招式狠辣,招招见血,齐声厉喝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纳命来!!”
便是武功再高强的盖世英杰,也怕背后偷袭,更怕这种来自身边的、最信任的同伴的背叛反水。更何况在阿依古丽和楚凌云看来,这些都是老教主的亲卫,是她生前最信得过的伙伴们,怎么会背叛呢?
于是她们只加强了周围的警戒,也只防备着来自两旁人群中的刺杀,倒还真没想过,可能会有从身后刺来的利刃。
阿依古丽立时便背后中了一刀,血流不止,踉踉跄跄单膝跪地;与她们一同扶灵抬棺的黑衣亲卫们同样未曾设防,当场就被割喉而死,气绝身亡了三位;仅剩的两名亲卫下意识便往楚凌云的方向飞身而去,因为她们是真的忠心耿耿,要护卫教主。
但这样一来,原本被楚凌云护在身后的陆昭言,便被推了开来,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了。
楚凌云见状,目眦欲裂,一掌拍出,带起的风声里都隐隐有了霜雪的温度,直接逼退两位黑衣人,为陆昭言扫出一条退路,急急道:
“姐姐,这里!”
可还未等陆昭言循声望去,新一波的刺杀竟然又到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人群中陡然冲出十二道同样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也个个都是这番打扮,对着楚凌云和阿依古丽直直冲去。
只不过这十二名刺客手中的武器,大多都是弯刀、细剑这样的异域风格,且身法诡谲轻灵,和之前那三人大开大阖的招式截然不同,一看就是两拨势力,只不过不知被什么人给撮合在一起了而已。
明教教众见此,纷纷试图阻拦,但这十二人能身负这般重任混上光明顶,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时间,饶是教众们竭尽全力、舍生忘死,也堪堪只能用人海战术困住两人,倒是让另外十人得以冲出重围,各持刀剑,对楚凌云和阿依古丽狠狠刺去,怒道:
“明教,你们这些年来欺人太甚!”
阿依古丽强撑重伤之躯打出一掌,与她这边攻上来的三人齐齐对上。血肉之躯与金铁相击之下,竟是后者被她掌中发出的气浪震至扭曲变形,想来老虎再怎么病重也是老虎,不是寻常阿猫阿狗挑衅得起的。
转眼间,楚凌云与身边两名黑衣亲卫出手如电,早已将之前二人击毙当场;但新来的刺客又如潮水般涌来,刚刚好不容易清出的那条道路,转瞬又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楚凌云见不到陆昭言的身影,愈发心中惶惶,又惊又怒,一激动,手中掌风愈发凌厉,将一位手持银色弯刀的刺客逼退,这才从刚刚挣出来的这点空隙里,看见了陆昭言的身影。
可这一眼之下,愈发叫楚凌云肝胆欲裂:
因为在这两拨刺客之外,还有另外一道黑衣的身影,刚刚从人群里一个驴打滚冲出重围,向孤零零护在老教主棺椁前的陆昭言拔刀捅去!
方才阿依古丽重伤之下,尚能逼退三位刺客;楚凌云这边三个人吸引住了大部分火力,与剩下的八名刺客打了个不分伯仲、平分秋色;另外还有两名刺客被明教教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如此看来,众人各自与来犯者缠斗不休,只有陆昭言一人落单,竟然莫名有点“风眼”的感觉,明明置身于最混乱的局势之中,周身却奇异地保持了一点平静安宁。
可这帮刺客的最后一道杀招,最后一颗钉子,就是要在这看似最安全的时候,狠狠把陆昭言的性命给钉死在阎王的生死簿上!
这位刺客的装扮,甚至还是最普通的明教教众打扮,连武艺也不怎么高,只比陆昭言的三角猫功夫好了些许,这才让周围人都放松了戒备,成功让她从人群最后面一路挤挤挨挨,混到了最前面,然后立刻翻脸不认人,要当即刺杀陆昭言。
她不仅武艺不高,甚至就连身上的佩刀,也只是铁匠铺里,几两银子就能买一把的粗制滥造的货色。但在她本人眼里,在派给她这个任务的刺客首领眼里——或者说,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么个人,用来对付陆昭言,已经足够。
按理来说,如果这个时候陆昭言逃跑的话,是不会有任何人责怪她的:
即便她之前曾经对老教主发过誓,可眼下都到了这般生死存亡的关头,若她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也不能多说什么,最多只能咕哝两句,说她不仗义,仅此而已。
更何况,连老教主生前最信赖的亲卫队里,都出了叛徒。
这般歃血为盟、断金之交的伙伴,都能说背叛就背叛,那陆昭言是什么人?她只不过是被老教主临时选拔出来的圣女,和在场众人都没什么过命的交情,不少人甚至直至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她。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临阵脱逃了,陆昭言她没来个阵前反水、背主求荣,都得算她讲义气,稳得住。
死亡的阴影正前所未有地迫近,陆昭言甚至都能感受到锋锐的刀刃迎面劈来带起的寒风。这疾风里又有着锋锐森严的杀意,激得她长发被纷纷扬扬吹拂两畔,又被刀风之外的山风带得往前飘去,如水中藻荇摇曳不止,柔和、冰冷、丝缕清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陆昭言就真的一步不退。
她挡在老教主的棺材前,冷眼望着向她冲过来的那位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刺客,一时间,竟然有种宁折不弯、九死未悔的好气度。
阿依古丽无意间一转头,同样看到了陆昭言遇刺的这一幕。
一瞬间,阿依古丽瞳孔紧缩,心想,莫不成陆妹子是真的被吓傻了,竟然都未曾拔剑?有武器在手,怎么说也能多上几分胜算,可她怎么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结果正在阿依古丽的“拔剑”两字都涌到唇边的当口,在那个胸有成竹、志得意满的笑容刚在刺客脸上成型的一瞬,在楚凌云刚刚要奋不顾身,拼着被刺客在身上来个对穿的血洞,也要冲出去护下陆昭言的那一刻——
陆昭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堆纸包。
刺客见状,不屑冷笑一声,手下攻势半分不减,直刺陆昭言胸口;而陆昭言也正好把手里的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粉末往外顺风一撒,随后同样一个就地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刀:
“走你!”
一旁的阿依古丽等教众见此情形,不由得扼腕,心想,圣女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
像这种刺客,肯定都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来的死士,哪怕动尽十八般刑罚,她们也肯定不会说出半点情报;身上穿着的衣服下面,肯定也穿着刀枪不入的软甲;甚至就连她们表现出来的身法和使用的武器,也不好说是幌子,还是果真如此。
她们把脸上蒙的严严实实,口中又噙了辟毒丸,就是为了防范毒烟毒云等一切毒药;便是取下这些面巾,也只能看到一堆被划花了、烫平了,总之没有半点正常人模样的鬼一样的脸……如此种种安排,堪称滴水不漏,怎么会被这么简陋的一包毒药放倒?
可就在阿依古丽都要绝望了的当口,楚凌云眼神一变,突然后撤几步,连带着把阿依古丽也拉着往后退了半丈,两名亲卫亦随她后撤,只听楚凌云道:
“等等,这不是毒药。”
她这边话音刚落,陆昭言那边的刺客,立时就对这个纸包里的东西,做出了格外剧烈的反应:
她原本还仗着“我嘴里含着解毒药”,打算和陆昭言的这一手毒药来个硬碰硬,结果陆昭言这一手根本就不是冲着她的口鼻去的,直接撒在了她眼睛里。
只一息不到的功夫,一阵人类绝对无法难以忍受的刺痛和烧灼感,便从刺客的双目中爆裂开来了。
她在成为刺客的这些年里,经历过无数严酷的训练,更练得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本事,寻常刀剑和拳脚甚至都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就算陆昭言拔出承影剑来,和她刀兵相接,可按照陆昭言的那个粗浅功夫,这等神兵利器被她拿在手里,就跟烧火棍没什么两样,她也完全有信心把陆昭言给按在地上揍得找不着北。
——但这种疼痛不作用于皮肉,是直接从眼球内部炸开的。
那一瞬,毫不夸张地说,这位刺客已经疼得三魂去了七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了。
她只觉有一万根针在自己的双眼里毫不留情地搅动,甚至还有一股烧灼感从内而外蔓延出来……不,这种烧灼感不是错觉,而是自己的双眼真的在温度升高,都有点烫到手心了!
紧紧捂住双眼的刺客蜷起身子,在地上翻来滚去,不住嘶声哀嚎,声音凄厉尖锐,宛如猿啼,不少眼尖的人往地下一看,立时惊道:
“她这是……哭出血来了?!”
一时间,不管是明教教众还是刺客,甚至就连重伤在身的阿依古丽,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个正在流血的口子,只忙不迭往陆昭言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按理来说,应该刀枪不入的刺客,眼下正捂着双眼,一边打滚一边惨叫。看那那抓住眼球的力道,颇有种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都当场抠出来的滋味,很难说她颊边蜿蜒流下的、纵横交错的泪痕里,混杂着的血迹,到底是被那不知名粉末给弄出来的,还是她吃痛之下,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给抠出的血。
这还没完。
原本还在围攻楚凌云等人的刺客,被同行的凄惨下场给惊到了,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无意识放缓了几分,正好给了楚凌云等人喘息之机,也给了陆昭言混过去的机会。
于是陆昭言抖开剩下的几个纸包,朝着那边的刺客又一撒,梅开二度:
“你也来点!”
陆昭言这边刚一动,楚凌云便十分警觉地拖着阿依古丽往后又撤了十余丈,成为了以明教老教主的棺材为中心,方圆五丈之内,满地都是哀嚎不绝、痛苦打滚、状若疯癫的一干刺客里,唯二两位还能站着的正常人。
一时间,哀鸿遍地,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细细听去,还有不少捂着眼睛痛得打滚的刺客当场破防,指着陆昭言嘶声痛骂,不住惨叫:
“天杀的,你到底用了什么玩意儿!”
“你这般行事作风可不像明教圣女,你比我们还像刺客啊!”
“救命啊,好疼!!!”
刺杀的精锐部队已然失了先机,又没了心气儿,只剩两个被教众团团围起来的刺客,自然也只能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众人飞快寻来绳索,将这十余人捆绑了起来,串在一起,留待老教主下葬后,将其押回大殿审问。
结果眼下,明明都分出了胜负,不少人还疼得都没法松开捂住眼睛的双手。若用力一掰,便听得这人惨叫得比被摁在案板上的猪都要凄惨;再顺着手指头缝往里看过去,便是最冷静的亲卫,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对陆昭言恭恭敬敬禀报道:
“圣女,她的眼睛已经被烧得只剩一片血窟窿了。”
连这位负责汇报情况的教众自己都没有发现,如果按照“熟识程度”、“武功强弱”和“为明教效力的时长”这些因素来看,她应该将这番情况,汇报给阿依古丽才对。
但陆昭言之前,临危不惧的风采实在过于令人印象深刻,这一手又实在太厉害、太吓人。
就这样,陆昭言的本体明明只是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厨子,却愣是在今日这场刺杀过后,成功在教众心中立威,一跃而成了“比阿依古丽还不能惹的家伙”:
因为你惹到阿依古丽的话,她充其量就是脾气坏了点而已,真要动起手来,也只会干脆利落地打死你,让你少遭点罪;但如果你惹到陆昭言,按照她这一手本事来看,很难说你最后死的时候,是零碎的固体还是一整滩液体。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美丽的误会吧。
阿依古丽正在那边包扎伤口,于是楚凌云得了闲,便赶忙走过来,将陆昭言从地上扶起,为她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低声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姐姐?这些刺客们都口含辟毒丹药,按理来说应该百毒不侵的,为何却到底被你制服了?”
她问话的声音的确很低,但能留在光明顶上的明教教众,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因此,楚凌云刚这么一问,众人无不暗地里高高竖起耳朵,只盼能打听得到一星半点儿这种具有奇效的“毒药”的消息,然后自己也去弄点防身。
陆昭言果然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据实相告道:“是我连夜炒的辣椒粉,然后还掺了点生石灰。”
——别说,你还真别说。
在这种“对皇天后土和恩师发誓,就等于立下非生即死军令状”、“有血海深仇的双方打架都会避着死人棺材”的当下,在大家都格外重视“侠义之风”的武林里,陆昭言这一手泼出来的辣椒粉和生石灰,属实是真的神兵天降:
不违法,不缺德,且杀伤力巨大,十分好用……但正常人谁想得到!
陆昭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招不在妙,能用就行。
就连楚凌云都被惊到了,握着陆昭言手腕的手都又收紧了几分,在她的手上勒出一道通红的印子,楚凌云却恍然未觉,只讷讷道:“竟然如此……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原意,是“让没有武功的姐姐为我身陷险境,实在是我大大不好,是我失职”,但陆昭言的关注点和楚凌云不太一样:
楚凌云把“保护光明顶上的人”当做是自己的职责,所以她的关注点永远都在这些地方;但陆昭言不光是明教圣女,她在此之前还干了十几年的厨子,于是她的关注点立刻就光荣地跑偏去了食物那边。
于是陆昭言也忧愁叹气:“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好好的辣椒都不能吃了,浪费粮食,真是罪过罪过。”
楚凌云:???我们说的是不是不是同一件事???
总之,别说刺客们了,整个光明顶的明教教众,上上下下加起来几百口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招数。
或者说,她们不仅没见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招数,甚至觉得能心平气和说出“浪费粮食真是罪过”这番话的陆昭言的可怕程度不降反增,堪比战神再世、玄女复生、阎罗亲临:
什么人会前脚刚用这玩意儿弄瞎了一堆人,都弄得血肉模糊惨叫连天的了,转过头来却还能关心一下它的食用价值?!不是,姐妹,你真的吃得下去吗?!
陆昭言:我觉得没问题。毕竟在现代社会里某些治安不好的地方,大家出门的时候,也是兜里揣着辣椒水,然后出门吃火锅照样能吃红油汤底的嘛。
教众们本来就都是利落人,眼下被陆昭言这么一吓,收拾残局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快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满地的血迹、泪水和不知名粉末全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把这帮人也都捆在了一起,用刀剑按着她们的肩膀,逼着这一串刺客只能跪在老教主的棺材面前。
直到此时,不少人才终于能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
也正如那位教众所说的那样,她们不少人的眼睛已经被生石灰完全烧毁了,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被辣椒粉一糊,更是惨烈得让人一看就心里揪得慌,让人一看,便萌生出一种“幸好这事没落在我身上”的劫后余生之感。
为首的那位最年长、最沉稳的刺客,到了这个关头,已经半点维持不住她往日的风范了,因为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对抗从双眼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上,只能哑着声音,气若游丝地问出了心底埋藏最深的问题:
“……陆昭言,我们真不明白,你到底图什么啊?”
“你在被老教主选为圣女之前,不过是一介厨子而已……不过是个厨子!你遇到这种事情,便是扔下楚凌云,一个人跑了,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你拼到这个程度干什么!”
陆昭言原本都准备把这场面留给楚凌云处理了。毕竟对新上任的教主来说,还有什么比“亲自下达诛杀叛徒的命令”更实用、更立竿见影的立威手段?
可陆昭言甚至都没能走出几步,就觉得钳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陡然缩得更紧了。
楚凌云的手劲本来就大,若放在之前,姑且可以称得上一声“令人安心”;但,楚凌云自从接过圣火令后,她的体温就再也没暖和起来过。
这两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那感觉简直太诡异了。一时间,陆昭言甚至都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像被人类握住了手腕,更像被一副手铐、一把铁钳、一道不知名的幽魂与女鬼给锁住了似的,窒息感与拘束感如影随形传来。
她未曾多想,只拍了拍楚凌云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好好说话,这才对这名刺客缓缓道:
“我对老教主发过誓的。”
她一开口,众人便尽数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想要听清楚这位光明顶上新出的煞神到底要说什么,半点不敢干扰了她的行事。
可即便被如此郑重地对待,陆昭言的声音依然温和从容,半点“作为一个武功稀巴烂的人刚刚直面了九死一生的刺杀”的惊慌都没有,堪称宠辱不惊;连带着她的身影只要站在那里,便如擎天柱、定海针那样,格外让人安心,这就是稳定的精神内核带来的可靠感与信赖感:
“我发誓要保护楚凌云,便定会恪守誓言,至死方休。”
“你哪怕想动她一根头发都不成,除非你能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陆昭言自觉,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体面:
既顾及了楚凌云的脸面,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明教的忠诚,还能在教众们的心里刷一下她“信守承诺”的形象,便是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没法从自己的这番话里挑出什么大毛病。
——但陆昭言没想到的是,这位刺客根本就没想着从她这番话里挑毛病。
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这帮人关于“陆昭言和楚凌云有私情”的猜想对不对。这样,即便她们死了,也能把这个重要情报通过别的钉子传回去。
有那黑衣人挑拨离间的先例在前,又有同伴那崎岖得仿佛被九头牛来回犁过的脑回路在后,眼下陆昭言不管说什么,落在早就想歪了的人耳中,便字字句句都是“情深意重”。
更何况陆昭言这番话也的确说得有问题。
她说得太深情,太郑重了。
放在“默认同性之间无法走正常法律程序结婚”的现代社会国内,大家遇到过分亲密的两人,只要你不当街打啵儿,那多半也不会特意往这个方面去想;但在这个世界里,眼下正值汉唐交界:
汉朝有一堆断袖皇帝在前,这个自不必说;又有“对食”在后,即《汉书·外戚赵皇后传》中,应邵批注的那样,“宫人自相与为夫妇,名对食”。
唐朝民风开放得宫女内部都能两两结成类似夫妻的关系,在宫门处交接工作的时候,若“结为夫妻”的宫女们遇到同僚,后者还会点头示意,并称呼前者中扮演女性角色的一方为“嫂嫂”。
简而言之,现代人有些时候比古人还要封建,但古人该封建的时候也是真的封建。
所以陆昭言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张口就叫楚凌云“宝宝”,因为这是现代社会里,关系很好的友人对彼此的正常昵称;但放在这里,这个称呼只有长辈称呼晚辈,或者爱侣的床笫私语之时才会提及。
所以陆昭言张口就来的这一串话,在没啥边界感也不太封建的现代人来看,无非就是正常的宣誓效忠,最多也就亲密了一点、肉麻了一点而已;但放在这里,再搭配上“陆昭言是老教主指定的托孤人选”这个背景来看,这基本上已经是生母之言、两情相悦、当众告白、死生相随的地步了。
——总而言之,给过分守礼的汉唐年代的武林人士一点小小的震撼。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刺客在听了陆昭言这番话后,恨不得呕血三升,爆发出的这一声怒吼也就很好理解了:
“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妇妻!!!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将来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陆昭言:???不是,等等,我就在这里站着而已,怎么突然就被骂了啊?谁懂啊,猝不及防从天而降一口黑锅扣在我身上??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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