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54、二、摩剑

　　二、黄、朱二人在公孙剑庄住了三日，与公孙庄主在密室内详谈了眼下逍遥居的困难之处，求其代为管教花玉倚等人，待日后摆平了种种麻烦再来接回三个孩子。公孙纯均满口答应，笑道：“贤弟、弟妹尽管放手与玄武诸侠周旋，这里一切有老哥哥照看，谁敢来我公孙剑庄撒野！”安排妥当后，黄、朱夫妇就要辞行，公孙庄主苦留不住，只好与之依依惜别，率众先返回剑庄去了，仅留下花玉倚、鹂儿、木凝脂与之做最后的话别。
　　鹂儿知父母又要远行，不禁潸然泪下，以往黄氏夫妇游走江湖，鹂儿几乎从未落泪，所以常被黄金屋戏称“古怪”，今次却不同了，朱金钗柔声安慰，鹂儿就是止不住泪水汩汩流出，朱金钗忍着痛拍着女儿的后背轻轻劝说，凝脂也在一旁抽泣。黄金屋拽着花玉倚的手走远了一些，悄声嘱咐道：“我们不在你们身旁时，需好好照顾自己。玉儿，你是男孩子，她们女孩子寻常多有不便之处，你当细心些才好。”花玉倚红着眼睛，点头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定当竭力照料好她们姐妹便是。反是二老此次北上，多有凶险之处，弟子担心你们，不如让弟子跟随二老左右吧！公孙伯伯可以看护好鹂儿她们的。”花玉倚忽然心中多了一线希望，他真得不想留在公孙剑庄，寄人篱下的滋味他何常没有品尝过哩！黄金屋脸色一沉，“哼”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武功还欠火候，师父岂能把你带在身边，若遇强敌，反而分了为师和你师母的心，误了大事，也害了你卿卿小命。”见花玉倚就要哭了出来，脸色稍缓，说道：“你公孙伯伯虽与师父齐名于世，却是四大剑客中排名第一的英雄豪杰，就是为师也多有不及的地方，你身在公孙剑庄自当会受益的。”又瞧了瞧妻儿，鼻子一酸，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你可知咱们南宗三门都有哪些健在的人物。”
　　花玉倚一惊，这方面师父、师母竟从未向他提起过，忙道：“师父。”黄金屋叹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花玉倚诧异道：“您不会说我还有一位名叫千钟粟的师叔，一位颜如玉的师姑吧！”黄金屋笑道：“你小子倒聪明的很哩！正是如此，不过我已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想来多半已不在中土，远赴海外了。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人你必须记得。”花玉倚好奇得要命，连忙追问是谁。黄金屋说道：“这两位是你师祖的亲生骨肉，不同我们三个入室弟子的。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名唤上官潇鸿，现任天山派掌门；女的闺名湘灵，隐居于武陵源。他日有机缘你可以拜访你这些师叔、师姑们，也代为师向他们问候几句。”花玉倚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师父这些话怎么像是托付后事似的。看来玄武诸人当真是要铁了心报仇，师父怕一旦他日不能相见，故有此安排及细心嘱咐。”想到此，心中一沉。只听黄金屋又道：“他们四人不像为师，行侠仗义从不留下姓名，所以世人多不能知其真实身份，与他们相较，师父可惭愧得很呀！所谓大隐多隐于闹市，大侠多藏于山野，就是这个道理。唉！或许另一位也许仍游荡于名山大川之间吧！”却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名字。黄金屋说完两眼望向蓝蓝的天空，仰视良久，忽觉时辰已不早了，便唤朱金钗，花玉倚等人怎能舍得。黄金屋怒道：“身为武林中人，岂能如此婆婆妈妈的！鹂儿，你多听师兄、师姐的话，不许胡闹。玉儿，你需勤练武功，不可荒废了大好时光。”说罢，拉着朱金钗便走，朱金钗分开女儿的小手，呜咽道：“鹂儿。”鹂儿哭道：“娘，你们要早点回来接鹂儿呀！”
　　忽然传来黄金屋的潇洒的大笑声，说道：“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言下感觉却包含了不知多少无奈与叹息。他们转过山角，诸人便再见不到黄、朱二人潇洒的英姿了。花玉倚见鹂儿双目哭成了红樱桃，心里不忍，劝凝脂扶着鹂儿回去，自己则呆立良久，眼睛已被泪水给模糊了。心中暗暗向上天祈求保佑师父、师母能够早日平安归来。
　　公孙剑庄果真待三小不薄，安置在剑庄内一座独立的小院，院里房舍供三人随意使用，并且有专门的佣人侍候他们的衣食住行，说得上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第一日，就有扬州有名的栽缝亲自来为三人量身定做了几件衣裳，鹂儿喜欢穿鹅黄色的襦裙，蹦跳起来更显她轻盈的体态和苗条的身材；木凝脂则依然爱那纯白色的衣裙，长长的裙带随风飘扬，令花玉倚常常为之陶醉。
　　可能是出于保护三人的考虑，公孙庄主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私闯小院，身处弟子众多的公孙剑庄园里，难得还有如此清静之所，花玉倚得以心无旁碍的日夜苦练武功。他闲时便把玩公孙庄主赠他的那把摩剑，摩剑小巧锋利，携带甚是方便，如何不得人喜欢。花玉倚不知见过多少奇形兵刃，惟独没有听说过世间还有这般细小的兵器，想想不但只有这一把剑，而且是十二把之多，运转起来，将是何等强的威力！难怪师父和公孙庄主这么看重它，使花玉倚不解的是，这样的宝贝为何不传给公孙飞剑等人，却送于他了呢？剑在他手中，公孙庄主就真可以忘却江湖恩怨么？花玉倚扪心自问，换做是他自己，是如何也办不到的。
　　这把摩剑带给花玉倚以无穷的乐趣，思及黄金屋那晚以“通宝方圆”功大战玄武古风三侠的无敌神威，不禁为之神往。若化八只大元宝为十二把月夜剑，手法可以说是丝毫不用变的。黄金屋曾经对花玉倚说过，“通宝方圆”功是他从“气凝投石”及逍遥心法融合而来的，花玉倚于这二门功夫都极有心得，虽然师父没教他怎样玩转众多的元宝，他自己为何不可以演化出来呢！花玉倚想到此，当真是喜出望外，此后每晚必然在室内偷偷琢磨这门集暗器、内力、心法等于一体的绝妙武学。学武者练气是为了增加内力，内力充实，则精神就会比常人加倍抖擞，无论打拳、投镖、运剑都能运乎于一心，收发自如，而至随心所欲的至高境界。花玉倚既然已深明此中道理，果然进展奇速，初时还无法运气推动摩剑，但他持之以恒，竟然逐步掌控了隔空运剑的本事。何况摩剑细小，又非八剑、十二剑那么多，花玉倚只要专心于一点即可，虽然还与黄金屋乃至那两位传说中的月魔、夜神相差何止千万里之遥！然则已使花玉倚乐得夜不能寐了。
　　花玉倚由此联想到师父传他的那些拳术、剑法，最终目的无非都是为了临敌时制胜、破敌、保全自身而已罢了，但说到若以一人之力面对众多强敌时，保护自己又要救人就非得这“通宝方圆”功最是了得。这功夫深合逍遥心法中的“万物生于机，而入于机”及“身重于物”的无上法门，有时花玉倚甚至觉得就是四方神剑派南宗无上的境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在“通宝方圆”功内也多有体现了。花玉倚练摩剑在一百多日后，终有所成，于“吸”、“放”、“旋”、“急”、“缓”等字诀上都有很大收获。花玉倚不敢自满，却私下给他自己模仿黄金屋而练成的运剑术起了个名字，名唤“月光洗夜”。他自以为不错，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内催动那把光芒闪烁的摩剑时，的确犹如一道月光在深深的夜色下任意纵横驰骋着，他为此在暗中不知偷偷笑了多少回哩！
　　小院内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炎炎夏日里，鹂儿和凝脂常在梧桐树下吃些水果，谈天说地的闲聊以打发时光，没了父母的监督，鹂儿哪里还会去练武，耐心早飞出十万八千里去了。鹂儿总能口吐莲花，妙语如珠，逗得平时文静的凝脂常常捂嘴“嗤嗤”的笑。花玉倚因为那枚玉女钗惹的祸，心里有了障碍，便有意无意躲着二女，除非鹂儿和凝脂落单时，或可上前搭话，问些近况，偶而也和鹂儿拆上几招，互相交流些心得，其它时间却是雷打不动地呆在屋里独自练功了，恼得鹂儿私下骂花玉倚是木头人。花玉倚是有苦自己知，就是听到了也是笑笑了之。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就到了冬季，扬州的天要比苏州冷得多，公孙剑庄的管家早就为三人增加了取暖之物，没让花玉倚等人操一分的心思。眼见的离除夕渐渐接近，小院外的庄丁日夜忙碌起来，张灯结彩，准备过年了，相比之下，小院就显愈发冷清了。这日清晨，天空便下起了雪花，飘飘洒洒的甚是好看。无声无息的雪花飘落在地上，转眼便化成水，天气寒冷，渐结成薄冰。忽而吹来一股冷风，只见那雪花越下越大，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满天飞雪，打得人抬不起头来，小院内白雪越积越厚，已出不得屋去了。花玉倚在室内练功，也被这大雪吸引，来到窗前，呼吸着从的窗缝吹进来的清凉空气，不由得心神俱为一振。正当他欣赏室外银色世界时，忽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飞掠在雪中，红色披风里露着一张小巧、可爱的鹅蛋脸，笑面如花，显然是对这场意外的大雪分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