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病中惊坐起》士卜

11、章·拾

　　发呆到月上中天，总算等到那个老头磨开绳子跟下去，他才一咕噜翻身下树，准备开工。

　　临近黄昏时，他定位到就在这附近，绕了一圈发现下面空间应该不小，其中一块地方血煞冲天，图上说那是个祭台，存放了“不可碰触之物”。

　　他没急着去挖，又继续寻找。之前他在路上沿着一些不明显的血迹找到了一个盗洞，完工时间不超过一天，且是反打出来的，看那群人完全是在逃命。

　　由此判断，里面不止有机关，还有可以追着人跑的东西，血里面没有毒，所以不是毒气。

　　仔细观察后，洞口有不少昆虫足肢的痕迹，看形状大概是甲虫。

　　他脑子里把之前看过的电影《木乃伊》转了个个儿。

　　是类似的东西。

　　他不怕虫类，那些节肢动物和不少软体动物见了他都会躲得远远的，他做过实验，把昆虫放在笼子里关在身边，没有哪個能活过一天，再放下去，他们就会和那些他长时间接触的植物一样，完全脱水。

　　但他不可能进别人挖好的洞，尤其时间如此近，怎么看都很可疑。

　　不管这只是个普通盗洞还是有人下套，不用多纠结，只要不进去，里面纵是十面埋伏，也拿他没辙。

　　洞他又不是不会挖。

　　这一找，还真找到了一条地缝。

　　天色已晚，光线对比下根本看不到里面，他便折了一支荧光棒，在手中直接摇亮，然后抛下去。

　　在它落地前，一道黑影窜出，瞬间把它卷走。

　　那棵树被照亮的庞大身影就这么让在上面暗中观察的他看了正着。

　　不太确定下面有多深，又明确看到了危险，他不准备浪费冷烟火，直接离开。

　　他家里就有棵树顶抛石听不到落地响的树，他又肯定不会从这里下去，只需要注意避开便好。

　　谁知道这么大刺刺敞开的裂缝下面，除了那棵树，还有没有被人放什么机关埋伏。

　　正在他思考是否要去看看那些空帐篷时，远处传来了人声。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他几息之间就爬上了之前看得最顺眼的那棵树。

　　听着那些人发现帐篷，埋锅做饭，之后开始刨土，到全都下去，他也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那老头再不想办法离开，他大概就得干掉他后处理好尸体，再去想下铲的事了。

　　转了一圈，看着本来首选的祭台边上，那个新鲜的盗洞，他无奈的摇摇头，走远了些，准备定位墓道。

　　因为这一片草丛并不茂密，白天的话一眼看过去，只要没树遮挡，就是个兔子洞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先收集来一大堆落叶，摞得快比他自己还高之后，才开始挖坑。

　　扯开手上的手环，略做调整，就开始铲土。

　　这东西在他醒来后就挂在他的脚腕上，等到了有光的地方才发现，它不止可以变形，颜色也很诡异，连在壳里的部分是通透的红琉璃般的色泽，外面则宛如温润的羊脂玉石，怎么看怎么古怪。

　　不过他这些年并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想来是比较稀有。

　　铲子锋利且坚韧，不多会儿，已经下去三米多。

　　他一个借力跳上来，把土均匀地撒在四周。

　　然后再下去，却是先在侧面挖了好大一个洞，把这些土运上去撒匀后，盖上了落叶。

　　站远些打量了一下之前的成果，他满意地跳回去，拖来之前放在一旁的几根长树枝，再把落叶扒拉上来。

　　一个简单的陷阱就做好了（呸）。

　　确定已经看不到一丝月光，他跳回坑底，摸索到背包，拧亮了一只工作灯后，开始继续向下。

　　之前有人说过，他打洞简直是反人类，别人打洞或有坡度或做平台，总之不会像他，几乎直上直下。

　　这样打洞的坏处很多，比如基本没人能不借助绳索从这种竖井般的盗洞爬出去，也不利于空气流通，盗墓贼也是人，也需要氧气来维持生命。

　　好处也有不少，比如省时省事还省距离，就像现在，他才挖了四米多深，土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这些一看就不正常的土被他堆到了侧面的那个空间，才堆了半满，就感受到铲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铲子继续变形，覆盖了双手手指，他开始小心地用手挖掘。

　　将大半顶砖暴露出来，他除去护手，仔细摸索。

　　这就是他喜欢凿顶的原因，墓顶既需要能承重，又需要限制自身重量结构，还要考虑稳定，基本没可能做夹层。

　　他们一般直接给砖缝间筑金属。

　　仔细的辨认后，发现浇筑物是青铜，并不是之前想象的铁，他有点惊讶，随之了然。

　　那些土那么鲜亮的颜色并不是因为氧化铁＋煞气，而是墙壁内的某种夹层＋煞气。

　　能即刻造成杀伤的，不是酸就是碱，中原盛行丹道，这些都很常见，大面积长期保存那更可能是酸。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护手已经被重新团成了铲，不同的是，这次的铲比之刚才更锋利。

　　如此深重的颜色，近处一定有尸体，下面应该离某个墓室或陪葬坑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啪啦——”几块细小的碎石从手边漏过，砸在下面的墓道里。

　　整块的那些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现在正堆在侧坑里和红泥土做伴。

　　这墓里现在还有活人，他不想搞出太大动静，那些人每次看到他第一反应都是抄家伙，等冷静下来意识到他是个活人要耽搁很久，然后还可能一直凑上来套话或一言不发地尾随，所以能避开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灵巧地翻进墓道，熄灭了手提矿灯，戴上一个小巧的头戴工作灯，借助微弱的散射光，他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迴廊结构，巨大的主殿石门离他只有三米不到，门半开着，而最吸引他的，是门边的两座雕像，或者说，它们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只不知什么年代的断手，一只感觉有些印象的——玺印？

　　没有急着上前，他先把脚下的碎石混进了门边的碎石堆里，那门一看就是被暴力破开的，四周散落了不少碎片。

　　做完这些，他先去看了那断手。

　　这只手明显是被处理过的，皮肉已经完全风干，紧贴在骨骼上，乌黑发亮，宛如上好的木乃伊。

　　这只手，手指奇长，食指与中指长度几无差距。

　　盯着它看了良久，他掏出一只防水袋，把手装了进去。

　　他现在对那群人为什么希望他进来这里，有了些猜想。

　　然后一个转身，来到另一座石雕面前。

　　它手里拿的，是一只鬼玺。

　　这只玺印雕工精细，上面仿佛有万千鬼首，但丝毫没有破坏整体那只大鬼的形态。

　　他对这个形状不太在意，让他感觉似曾相识的是它的质地。

　　肯定在哪里见过，在他不甚清晰的过去。

　　又拿出一只防水袋，包好鬼玺，他走进主殿，准备先找些东西放去原位糊弄后面的盗墓贼。

　　不然后来人上来四下一打量，鬼手上空空荡荡，两个亮瞎眼的没有落灰的印子，实在尴尬。

　　看清里面的情形，他也不免吃惊，这怕不是一家子都来门口接待了？

　　只见七口石棺，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静静排列。

　　其中一口棺材已经打开，棺材盖翻在一旁，里面的尸体突出来一节，黑漆漆看不真切。

　　他没急着去看，要起尸在他进来前就该满屋子乱转，而现在这么安静，总不会是转累了先躺回去歇会儿。

　　四周一看，两个耳室，一个盗洞。

　　明面上没看到去主墓室的甬道，很高级的样子。

　　他先观察了一下盗洞，痕迹比较新，但摸了摸散落的泥土，少说有个三五天的样子。

　　想着总不会有人窝在附近三五天，他就不再关注这个洞。

　　左尊右卑，他直接进了左边的耳室，玺印代表权利，个人的官方的，总是论打算的，应该能找到个和鬼玺差不多的。

　　果不其然，□□了千八百年的架子上，他发现了整整两排放印的匣子。

　　一通翻找，其中有两个差不多够得上那玺的标准。

　　挑了一个顺眼的，把手环扯成丝，小心地把印吊起来起来，没在上面留下什么没法解释的痕迹，几步窜出门去，按着灰印完美落下，他转头开始打那个棺材里朋友的主意。

　　反正没起尸，身体要来无用，朋友借我只手可好？

　　还没走到棺材边，环刀已经捏好。

　　近处一看，好新鲜的……外国佬……

　　再细看，不对，正主被压在下面了……

　　没等他继续研究，墙上那个盗洞里竟然远远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墓里现在有他，有洞里不知是人是鬼的兄弟，还有一群抱团的盗墓贼。

　　他这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乌鸦嘴？

　　不在多想，拨开老外的胳膊，手起刀落，一节新鲜的断臂到手，又把老外小心的放回原位，犹豫了一下，他欲盖弥彰地把棺材盖盖了回去。

　　放好断臂，他开始观察四周，祭台那边的那一伙人还没过来，里面盗洞里来了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他又总觉得自己打的盗洞太扎眼，钻回去感觉会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往主墓室去的暗门。

　　这就有些尴尬了。

　　盗洞里布料摩擦碎石的声音越来越近，他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开一个棺和里面的朋友挤一挤。

　　电光火石之间，他发现了棺材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一眼看去，是北斗没错，但“摇光”离“开阳”是不是太远了些？

　　他顾不得多想，翻过棺材，来到勺把所指的墙壁前，没有直接敲，只把手贴在墙面上略微摩擦。

　　里面是空的。

　　四下探寻，这面墙虽然中空，但周围都是整块的石板，没有可以触发机关的地方。

　　犹豫了一瞬，他又回到七星棺旁，伸手细细摸索“摇光”附近的地面。

　　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暗格。

　　一脚踩下，几声闷响过后，摇光位的棺材开始缓缓移动。

　　来不及计算时历，但昨天的星空他却是还记得清楚。

　　在棺材挪到差不多的方位时，他猛的松脚，一声沉闷的轰鸣后，那堵墙就像写字楼的窗户一样，被抬起到接近七十度，露出了后面的阶梯。

　　那机关并没有停止，几乎就在开至极限的瞬间，就开始缓慢的下降，而棺材也在同步回到原位。

　　距离不远，几个跨步他已经进入了通道，在墙完全复位后，开始观察四周。
　　这里没有脚印，前面的人没能找到路，最后只能随意找面墙开洞。

　　阶梯不远处就能看到另一条通道，他仔细听了听，只听到了墙后隔着大半个墓室的另一边，盗洞里的一个喘息声。

　　他打算先听听里面的情况，玉衣按照传说不能拆分，这七个棺材就像摆在大厅正对大门的假山影壁，是一体的，里面不大可能有他要找的东西，所以他不急，但如果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他们的来意，是否和他有同样的目的，之后是敌是友，也好有个判断。

　　再然后，先是那个从盗洞出来的人一通点火，嘀咕些祖师保佑，四处翻找，一边装东西一边骂娘后，隐约听到了那一群人的脚步和低声交谈。

　　外面的独行侠也听到了人声，又小声骂了一句，随后一阵乱窜，最后待在一个角落不动了。

　　还似乎捂上了口鼻，呼吸变得十分沉闷。

　　难道他以为外面来了一群阴邪之物，所以想闭气蒙混过关？他有点纳闷。

　　走进来的这群人似乎没什么防备，甚至都没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一个大活人，便都开始自顾自的找些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一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读起了墓主生平，兴高采烈宛如在参观博物馆。

　　但总归，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个独行侠不知道做了什么，最初把那群人吓得大喊大叫，后来大概是看清了是个活人，有人就开始开枪。

　　一阵鸡飞狗跳，墓室里只剩下一个呼吸声。

　　感觉是那个来参观的小年轻。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同时，似乎是刚刚被过多的活人刺激到，之前若有若无的尸气逐渐汇聚，丝丝煞气开始出现。

　　他摸了摸鼻子，走向另一边的墓道，刚说完这位朋友尸身无用，这现在他还没走远，就起尸了。

　　不过刚醒来就能看到一位鲜活的小兄弟，想必可以稍加缓解失去手臂的苦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