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病中惊坐起》士卜

10、章·玖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现在列车到站济南站……”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独自行走的孩子毫不起眼。

　　他看了看天色，不经意的回头扫过人群，确认了这次掉在后面的人都没什么敌意，索性拐进了一边的长途汽车站。

　　真好，这次不用徒步进树林甩人了。

　　不过麻烦还是有的，越偏僻的地方人越少，而人少的地方，任何陌生人的出现都会招来议论，更何况是他这种，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具有独自出行能力的外表，不被打电话报警都是谢天谢地了。

　　又在汽车上昏昏欲睡了小半天，站在这个算是这一程最后可以使用交通工具的小车站里，留意了一下那个唯一跟上车的尾巴，找准方向，乘他打电话的空当，开始直线前进。

　　一路上可能要翻山过河，树林农田也不会少，但根据经验，普通人一般不会这么干，即使想也不一定能跟上，所以他每次进入目的地前，尾巴们都只能抓瞎。

　　这次的行动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临时起意，起因在于几天前落到眼前的那张纸。

　　上面的字码他认得，虽然表述略有古怪，但如果是真的，那里面确实可能有他急需的东西。

　　但这张纸的出现，从送东西的人到送来的方式，都显得异常诡异。

　　自他跟着那个名叫解子扬的人走出来，略观察学习了几天外面的知识，在拿到解子扬带回的身份证后分道扬镳，已经过去了三四年。

　　那张身份证还是他隐约觉得很重要，所以要他帮自己弄来的。

　　一开始，他只徘徊于人群间，在意识到他们提供不了他恢复所需要的东西时，他是迷茫过一阵子的。

　　再然后，他想到了那棵金属树，解子扬叫它青铜树，还说过什么很值钱。

　　他可以从路边行人的口袋里拿到钱，所以对钱并不是很有需求。

　　解子扬说那叫偷，被抓到是会被打的。

　　而在他彻底理解这些前，解子扬就被一群警察带走了。

　　据说是因为盗墓。

　　据说偷死人的东西是要被活人打死的。

　　他有些疑惑，解子扬只带出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哑铃铛，那根用来刨他出来的青铜树枝埋在林子里没带出来，就这样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进去的。

　　期间，他听到了不少人的讨论，知道了这样的墓穴，遗迹还有很多。

　　里面说不定有和青铜树一样可以帮助他恢复的东西。

　　所以，他不再关注解子扬，离开了宝鸡，踏上了寻墓之旅。

　　从最开始只能漫无目的的寻找那些缥缈的死气，挖开墓穴后一路强闯，到数次碰到其他盗墓贼，逐渐观察学习他们的“看家本事”，并没花太长时间。

　　他也有几次带出一些漂亮的小玩意，摸进古董街，把它们换成流通货币，然后理所当然的发现，这样确实比去拿行人的方便很多。

　　再后来，他发现，那些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他的人，有不少似乎听说过他。

　　很多人和他说，他在道上很有名气。

　　他不喜欢有名气，因为他发现，他身后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小尾巴”。

　　这两年，他吸引到的视线越来越多，善意的，好奇的，怀疑的，贪婪的，带有杀意的，千奇百怪。

　　最开始被跟进一些遗迹，墓室里，他会直接干掉他们。

　　等慢慢摸索出经验后，他会尽可能的甩掉那些人。

　　但在城市里修整时，还要避开所有盯梢实在耗费精力，众目睽睽把人放倒，那会引来太多麻烦。

　　至少他很清楚，他外表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没法像他这样干掉一群成年人的。

　　他已经大概摸清，这些人应该来自不同的势力，观察他的目的也天差地别。

　　所以略微放任后，他发现那些对他怀有善意的人竟然还会帮他混淆行踪，阻拦其他势力。

　　至此，他没再多管那些尾巴，只有在即将进入那些目的地之前甩开他们。

　　遗憾的是，找了这么久，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东西搜罗了不少，但对他恢复有帮助的，一个都没有。

　　那个来去如风，送来这张复印件就走的姑娘，属于善意的那一方，但十分谨慎的做了伪装，面部散发的温度略低于脖颈，这种情况他见过一次，是戴了面具。

　　她的手只在他眼前暴露了一瞬，还很有技巧的蜷缩起来，他不是很确定，她的手指是不是和其他尾巴一样特别。

　　那张纸丢的十分巧妙，没有发出声音，几个有人的方向都无法看到她落下了东西。

　　在那个很有技巧的擦身而过时，她的心跳声简直要震碎耳膜。

　　'这不行啊，这么激动是没法完美伪装的啊'他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为这个姑娘忧心起来。

　　双腿的速度自然不比机械，走过大片的农田，翻过数座山丘，一路绿荫环绕，鸟语虫鸣，然后在河边犹豫了几分钟，他还是放弃了找桥，脱掉衣服鞋袜，连带背包一起顶在头上，直接游了过去。
　　再翻过两座山，就要到了。

　　傍晚的山风很快吹干了身上的水，他坐在山顶最高的树上，就着天边微弱的霞光，拿着那张复印纸进行最后的方向校对。

　　这次的信息是别人特意送来，不能确定他们有何目的，所以他决定今天休息一晚，白天也放慢速度，大概明天这个时间到达目的地。

　　夜里虽然他也看不清，但其他人会完全看不见，如果想慢慢摸索，这样最有利。

　　同一时间，既要找人又怕暴露行踪的一小队人聚集在不远的另一个山头，准备原地修整，因为气温不低，这一队人也不怕蛇虫鼠蚁，或者说，他们扎堆的这一片区域已经没有任何昆虫存在，所以连帐篷都懒得搭，草草吃完干粮就各自抖开防潮垫，找个舒服的位置闭目休息，独留跟丢了目标的那一个百无聊赖的守着夜。

　　小山村的破旧码头边，一群人饥肠辘辘浑身狼狈，只想找个地方洗个澡，吃些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沉眠之地已恢复了宁静，不再时不时响起惨叫声，他们或静静悬挂，或被啃咬的七零八落，被困于此，已经没有物资也找不到出路的人也举起了枪，用最后的子弹送自己最后一程，拼命挖出一条生路的残兵败将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远离那个窸窸窣窣的洞口，冲出一段距离发现没有尸蟞追来，便一个个累倒在地，昏睡过去。

　　不远处的树冠上一阵响动，一个人影用与体型不符的灵活跳下，在四周虫鸣和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中，没有惊动几十米开外的任何人。

　　只见他跑到另一棵树后，拖出一只空了大半的背包，背着包小心得跑去了更远的地方，风中只能听到他隐约的嘀咕：“才上来这么几个，看来下面是凶险异常啊，不过好东西肯定不少，这群外国佬命都保不住，冥器肯定没摸走，机关也肯定被破了不少，等白天就叫胖爷我去好好看看，也不枉在这荒郊野岭蹲守了一个多礼拜……”

　　今夜，所有人都得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