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nce.ss》平底锅上的蛋黄

3、没错，我就是个男人

　　米连安原以为半夜擅自闯入他房间那一回就是他与那位奇怪少年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谁知道在一个月后父亲的生日宴上他又一次看见了对方──

　　其实要不注意到对方也难。

　　但注意是一回事，认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米连安一开始也确实没认出对方，不只是因为对方穿了条湖水蓝的裙子然后背对着他、身边有好几名男性将之围拢在其中，就是对方将头调转向他时他依然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挑、纤细，精致与英气并俱却不矛盾。

　　接着在他们四目相交时对方那一双透彻的眼眸有一闪而逝的紧张与不安，而后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摆回身边那群态度殷切的男性们身上。

　　米连安一时不知该感到荒谬亦或是佩服。

　　如果不是少年退缩的反应，他恐怕想不到那一处，甚至仅仅将眼前这样气质特别的美人当作对方的亲属。

　　不只是他，场中的人背地里对于这面生的女性议论纷纷，却全然没猜中他身上最大的秘密正是性别。

　　尽管少年在一群男性中依然相当扎眼的高，但这并没有降低男士们对此人的兴趣，因为少年化了妆，将自己菱角分明的五官略作修饰、满室的烛火打下黄色光束，使得少年的面庞呈现柔软温文的适意、巧妙掩盖了阳刚，却保留了最后一丝的精神──还真是一张令女性忌妒、男性追捧的生动脸孔啊，米连安无奈地想着。

　　当他发觉自己盯着对方太久，他赶紧移开目光。

　　他的表弟波尔达用手肘推了推他，「怎么样？是个难得的美人。难得看你这副表情。」

　　米连安点头，「我惊讶的不知该做何感想。」光明神在上啊，他确实对这个堂而皇之穿着女装出席他父亲生日宴会的少年不知该做何感想。

　　同时他还注意到正与勒古莱尔交谈的父亲也时不时的将目光移到少年身上。

　　「米连安，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也注意到了，她也在偷看你。」

　　确实。

　　而且还是用那种羞涩的、尴尬的、饱含女性化的姿态偷着眼瞧他，将女性姿态表现得十足像，似乎想藉此消除他的疑虑。

　　但这么做无非是欲盖弥彰。

　　波尔达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让我帮你引她到花园，或许你们能『多聊聊』。」忽然想起自己表哥米连安的习惯，对于寻欢作乐的对象一事较为谨慎，这一点在波尔达看来相当扫兴。波尔达赶紧补充：「别担心，她只是个小男爵的女伴。不会惹上太多麻烦的。」

　　米连安也不认为自己能惹甚么麻烦，但他想与对方聊聊，字面意思上的，「好。」

　　波尔达对于有兴趣的事物做起来一直相当有执行力，一得了米连安首肯就往少年那儿走去，又过了不出几分钟，这位帕卡洛斯帝国皇帝最疼爱的侄子波尔达骑士就把这场宴会中最出色的「姑娘」从人群中带走了。

　　远离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被高大树枝以及花丛遮挡之下的花园显得阒暗，是个适合情侣幽.会的好地点，米连安不只一次带着中意的姑娘在身后这一片树林中的某一处享乐……一人到花园等待的米连安没等待太久，波尔达很快把人带到他面前，朝着他得意的挤眉弄眼一番、留下几句调侃话语就准备离开。

　　「等等，波尔达。」米连安说。

　　「怎么了？」

　　「你留下来。」无视了波尔达诧异的目光，转向少年，「臭小子，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别再开你那无聊的玩笑了，如果你不想被教廷的人抓走，我劝你换下这身装束乖乖做个男人。」

　　少年后退了几步，叹了口气，「我是女生，是真的，请您相信我。」

　　波尔达惊叫，「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就是之前闯进我房间的那一位。」

　　「……我是女生。」

　　波尔达大笑，「我亲爱的表哥，别闹了。她是男人？你不能因为忌妒她高挑的身高就对这么美丽的姑娘开这样糟糕的玩笑。」

　　米连安有些不耐烦，「我没兴趣说谎。」

　　与米连安相识多年，波尔达怎么会看不出此刻的米连安没有开玩笑，不免有些惊讶，「──所以是真的？我还以为塔米恩说的少年是个为了闯进你卧室不惜乔装的假小子。」米连安并不能算是一个英俊的男性，但这不代表米连安不迷人，他已经继承的财产及日后将拥有的爵位相当诱人了，波尔达过去可没少拿这些事玩笑对方。

　　「子爵，请您听我说，我真的是个女性，但是因为女巫的诅咒，所以我才变成一个──变成一个……」少年意识到米连安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话，再看一边的波尔达也是一脸兴致昂然、看好戏的模样，少年叹了口气，「很抱歉，打扰两位了。」又是一个相当女性化的情绪表现──无辜的、受伤的，彷佛他们两人刚才羞辱了他。

　　米连安皱眉，「等一下。」少年停下离去的脚步，他继续说：「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把话说完再走。」

　　对方一愣，不知是害羞还是恼火，再将脸方调转到他们这一方向时早已面红耳赤。对方瞪大着双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如果要让我开口，阁下想听什么？如果可以我不想说谎，但您并不会相信我的实话，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就这样吧，很抱歉之前对两位大人说了谎。没错，我就是个男人。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說出愚蠢的谎言冒犯两位。」

　　说完，对方眼眶有些水光，但不再显得怯弱不安，昂着头、略微提起裙襬踏着小碎步快速离开，步调虽快却又不失优雅。

　　这模样就像……

　　「……就像个淑女。」波尔达望着对方背影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对方亲口承认、如果不是那一晚亲眼见得，米连安也不敢相信对方是个男性。

　　直到对方背影彻底消失在枝叶、花草间，米连安正打算回到宴会厅，却注意到波尔达拿着一面圆镜子，对着镜子微笑。

　　「波尔达，我们该回去了。」

　　波尔达总算将视线收回，小心翼翼的将镜子收进了系在腰间的丝绸腰袋中，「还真是有趣的人呢，不是吗？」

　　「……波尔达，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米连安知道表弟对于情感的追求并不忌讳性别，尽管教廷对待波尔达以及几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子弟们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要真的过度放纵而惹恼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且这也不是件光荣的事。

　　波尔达好笑的看了眼米连安，「认真？他的美貌值得成为我爱人中最受宠爱的几个之一，但我要有多认真？他只是个演技精湛的小老鼠。」帕卡洛斯皇帝的侄子只要想，随时可以将对方从一个不入流的男爵手中抢过来。「真是糟糕，我刚才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呢，你知道吗？」

　　米连安摇摇头，难得对波尔达的想法反感。

　　波尔达也不在意，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那个小家伙的伴侣叫什么，好像是一个男爵，对，一个不值钱的家伙……而且还是向你父亲效忠的男爵，叫作列昂、里昂……算了，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