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nce.ss》平底锅上的蛋黄

4、克拉蜜

　　克拉蜜出生于温暖的西密敦，父亲裴西尼是世袭伯爵、西密敦城城主，是裴西尼与第一任妻子琼安唯一的女儿。

　　除了西密敦城，父亲裴西尼所继承的「丰饶之地」实际上与丰饶沾不上边，据说从她出生的那一年起，耕地再长不出丰硕的粮产，人们将此视作灾厄之神的遭罪、伯爵小姐克拉蜜正是惹怒神的那一位，他们私下称呼她为「不幸的克拉蜜」、「厄运的使者」……但这并不影响裴西尼与琼安对女儿的疼爱，一直到琼安流产身亡、克拉蜜在隔一年有了继母曼琳娜，情况依然没有改变。

　　曼琳娜是个冷淡、严厉的女性，有著消瘦苍白的双颊，身上散发著令克拉蜜紧张的威仪。但曼琳娜夫人不曾苛待她，会监督她的学习、管束她的仪态，还为她的父亲生下了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继母，克拉蜜惧怕、却也敬重她。

　　在克拉蜜八岁那一年，裴西尼为她说了一门亲事，是法赛鲁大公的儿子米连安，法赛鲁大公相当中意西密敦城，而裴西尼伯爵亲口答应会将这座富庶的商城作为长女的嫁妆。

　　婚约顺利订下后，克拉蜜依稀记得她和米连安见过几次面，可能有三次、又或者更多。她最有印象的是头一回见面她的身高比对方高一些，对方的脸颊上有淡淡的雀斑、抿直了嘴脸上有些不耐烦，之后两回米连安的身旁总是围聚著年龄相近的玩伴，看都没看她一眼，两人距离遥远，她在大厅的另一边角落，身边有迈伊修女、年长一点的妹妹芮音以及骑士之女艾拉。她试著让自己的视线在围在自己未婚夫身边的无数颗后脑杓间钻出一点缝，好能看清对方长相，但她因此忽略了手边的女红，迈伊修女斥责她不专注、毫无矜持――最终未婚夫的面孔在年幼的女孩记忆中依然是模糊单薄的。

　　但这并不妨碍克拉蜜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她要努力学习，以一个合格的法赛鲁公爵夫人为目标，尤其在米连安从自己远亲那儿继承了一笔庞大遗产后，克拉蜜肩上扛负的担子又重了一点，比较自己身世显赫的未婚夫，克拉蜜不是个匹配的人选，父亲为了要为她谋求这门好亲事甚至四处向人疏通，请动教廷的势力让本应该由弟弟继承的西密敦城成为她的财产，尽管这依然远远不够，但已经是他们家族中少数能拿得出手而值钱的嫁妆。

　　直到她十三岁生日的那一晚，裴西尼为她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她的未婚夫依然没有参加，但在这一年让人给她送了鹿皮手套，色泽是米白与灰间杂、内里衬著柔软的毛，代替米连安为她送上礼物的骑士告诉她是米连安狩猎的战利品。她很喜欢这副手套，心中的那一点奇妙的悸动因而更加明晰。

　　除此之外，她看的出来芮音也很喜欢未婚夫送给她的礼物，但她不想与妹妹分享，最近这一年他们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芮音开始处处与她攀比、争取任何她所拥有的，她或许可以与之分享自己衣柜首饰盒中任何一样美丽的饰品与长裙，但唯独这个不行。

　　在同一晚，克拉蜜迎来了初.潮，她最开始茫然不已，任由女仆为她换下沾上血渍的床铺及睡裙，没多久曼琳娜夫人到了她的房间，向她解释经血对于女人代表的意义，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在未来可以为自己的丈夫生育子女……

　　「记住，多喝些温水可以舒缓疼痛，驱逐在你子宫作祟的恶魔，那么你就能孕育出健康的孩子。」

　　「就像夫人您一样。」她点点头，接过盛装温水的牛角杯子，尽管她的腹部并没有任何不适，但她希望杯中的温水可以让她的身体更加强壮。

　　……

　　尤瑟回程的路上先是怒火冲天，不久则是一脸怅然的陷入沉思。

　　这让一旁的列昂尼德忍不住问：「波尔达骑士看样子挺喜欢你的，他刚才还约你到了花园，你怎么脸色这么糟糕啊？该不会他欺负你了？」

　　尤瑟摇了摇头不想多做解释，只说：「没有成功，我还不得不向他们『承认』我是个男人――」他面露苦涩，「恐怕这件事不用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列昂尼德果然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家伙，拍了拍他的头，「做男人其实也不错――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体会一下做男人的乐趣。再说了，波尔达、米连安不行没关系，还有其他人……喔，诸神在上啊，我怎么给忘了，我的一个远房表哥是白岛的统治者，应该符合你说的要求。找一天我们去拜访他、然后把他给灌醉……」

　　尤瑟丝毫生不出喜悦之情，推开对方赖在他头顶上的手，扯住对方的衣服前襟，「我说了，不用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列昂尼德错愕的瞪大眼、他则是在话说完时回过神，赶紧放开手，内心比起列昂尼德的惊讶，更多是惧怕――

　　他表现得像个男人。

　　诅咒不只改变了外貌、使他失去了原先作为一位伯爵小姐的所能拥有的一切，随著时间推进，也会改变他的内心……最终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变成一个男人」，真正的，这一点他依然熟记于心。

　　「你先别吵我。」他说。

　　回到房间后，他在女仆凯伊的协助下换下裙子、卸了妆――衣服被仔细的收进了衣箱中，成为他如今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而这些财产有大半都是列昂尼德无偿赠与的，这让他为自己不久前所作出的过激举动感到些微愧疚。

　　他将衣箱摆放在了自己床边，决定要时不时的拿出来看，敦促自己不要忘了诅咒、不要受到诅咒而改变了心智――

　　是的，她是克拉蜜，西密敦的克拉蜜，裴西尼伯爵之女，只要她找到适合的伴侣就能破除诅咒。再等几年，如今虽然被米连安等人识破了，但她已然放下了无谓的执著，只要她再等几年，风波一散去，她依然有相当大的机会可以取回原有的身分。

　　她顺手往自己腰边摸去，却没有碰到熟悉的袋子，再回想方才凯伊为她换下裙装时，袋子便不在了。

　　她固执的打开衣箱、抖开了长裙，袋子连同袋中盛装的圆镜果真不在。

　　※※※

　　波尔达骑士在这个下午拜访了锋堡的主人列昂尼德男爵。

　　再早几天，波尔达主动联系了列昂尼德，表示前些日子在晚宴上「列昂尼德的女伴」有东西遗落在自己这里，想亲自将东西送回。

　　波尔达的用意很明显，是为了与尤瑟一会。

　　尽管还没受勋，作为家中么子的波尔达日后也没能继承更多产业，但帕卡洛斯的皇帝喜欢这个远房侄子，没有男嗣的皇帝将波尔达视作自己儿子，列昂尼德不过是个男爵、法赛鲁大公的附庸，因此他不可能拒绝接待波尔达。但列昂尼德还记得前段日子尤瑟含糊、未尽之语，他已经有了波尔达欺侮尤瑟的猜想，因此最终决定由他亲自接待而将尤瑟排除在外。

　　当波尔达见到迎接他的只有列昂尼德时大为不满，他从没想过列昂尼德敢于拒绝他，这或许代表那个美丽的少年对列昂尼德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这种可能令波尔达对于少年有著更大的兴趣。

　　「列昂尼德，既然你这么不知趣，那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来到这里是想与你之前带著的女伴见上一面。」波尔达这么说时，列昂尼德果然面露苦恼，额前几缕金发挡住视线，他不耐烦地拨开，「波尔达骑士――」

　　「你可以叫我波尔达。」

　　「波尔达。」列昂尼德点点头，脸色没有往日轻松，「克拉蜜小姐目前还在休息――」

　　「我想亲自将东西交到那位美丽的女士手中以表答我的心意――单身的美人值得男士公平竞争，你不应该阻止。」尽管目前位阶比列昂尼德低，波尔达却是掌控这场对话节奏的那一位。哪怕是蛮横的抢白，波尔达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使之合理化。

　　列昂尼德还未做出回复，一个纤细的身影走进大厅。

　　「阁下找我有甚么事吗？」说话的人此刻穿著男性猎装，一面说一面悄悄投给列昂尼德一个警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