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府陆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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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沁芊园里传出了唯一一声属于孩童的啼哭，那天东南边的星辰异动，一颗星星滑下不久在原来的地方又出现了一颗星星。
道有云：东南方天上的每一颗星星代表着每一个人。
十五年后，沁芊园的舞台上一位男子蒙面抚琴，在他前面一位女子身着颜色鲜艳的舞裙起舞。琴声悦耳，舞女动人。男子双手扶着琴，目光偶尔看向那位起舞的女子。配合着她的节奏改变着音律。随后，一曲毕。男子起身，行了礼，先行离开。走到幕后他才摘下面纱。露出了那算得上是俊美的面容。
男子淡笑着和女子打了声招呼，便绕道后院歇息的地方。男子自唤苏幕，是沁芊园独有的‘清倌’。
“娘，我进来了。”苏幕推开门，走了进去。茶桌前坐着她的母亲，似乎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那身段丝毫看不出是一位有十五岁大的少年的母亲。
“幕儿，我说过多少次，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女子微微皱眉，但很快便收起了情绪。
“浴兰姐……”苏幕走上前替浴兰倒了一杯茶，接着就在她身边坐下了。
“幕儿，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浴兰抿了一口茶水，双眼望向苏幕，“你爹膝下无子，虽说你是长三之子，但始终也都是你爹的骨肉。你也不小了，在这沁芊园里也不是一个办法，你去找你爹，报上‘浴兰’二字他自可明白。”
“我不懂。”音落，苏幕立马出声说道。苏幕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他明白一旦离开了沁芊园，他就和浴兰再也没有关系了。再说他早就厌恶了权利游戏，厌恶了金钱世界。在这里他只流走于歌舞之间，不用在意自己是否拥有大志，他本就是一个毫无目标之人，就现在这样的生活就足够他满足的了。
“幕儿，娘希望你去。娘不希望看到他无人送终，让陆家的香火断在他手里。”
苏幕第一次看见他娘有了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从出生至此，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都没能够让他娘有这番行为。花街女子不易动情，动情对任何人而言都绝非是好事。她们不净，谁也都不会娶她们进门；就算有娶她们进门之意，也都不一定就真的会替她们赎身。
对花街的女子而言，情，不过是逢场作戏。
“娘……你爱他吗？”苏幕问出口来，却丝毫没有等待浴兰答案的打算，‘爱’这个字是花街女子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他不过就只是走一道形式，断了自己的念想。
苏幕起身，绕过浴兰背后，推门而出。
他在关门的瞬间听见了他娘的回答。两个字，道尽了十五年以来的等待，道尽了十五年的感情。苏幕半依靠在门上，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老鸨看着苏幕的样子便就知晓了一切，她想起那年浴兰跪在地上，求她母亲让她为那人生下这个孩子。那是她还小，什么都不太懂，只是浴兰那低声的样，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
“苏幕。”
“姐姐，有什么事吗？”
苏幕淡笑着走上前，老鸨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而又招了招手示意苏幕一同离开。苏幕快步跟上去，他生于这个世界也有十五年了，倒还没有见到过一次他的生父。虽说他母亲是长三，却不是那种胡乱的人，倒也不至于不知道生父是谁。老鸨是一位比他大八岁的女子，原来的老鸨十年前因病去死了，留下一个尚还十三岁的养女。苏幕母亲也算得上是现在这个老鸨的半个母亲。
“姐姐，叫我来是想告诉我父亲的事吗？”
“苏幕，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我是不会害你的。听母亲说起过你父亲——陆太傅好男色，虽育有一妻三女，可任有传言道陆太傅养有娈童。所以，你到底是否为陆太傅的骨肉，陆家的下人都难以确认。若不是陆家无后，且又无远亲。我想你是不可能……”
苏幕静静的听着，左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苏幕并不觉得陆家和他有多大的关系，也没有抓住老鸨这段话的重点。他只想进了陆府站稳了身脚，然后接他母亲一起过去。
子不嫌母丑，就算他母亲浴兰再不净，他也是养他十五年的人。虽说他也不清楚，浴兰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苏幕，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见了，姐姐。”苏幕回过神，重新挂上了笑容看向老鸨。
“哎……苏幕，你要小心，陆太傅也许会对你下手。你在沁芊园的名声太大，他不可能不知道，何况你还是一个干净的人。”老鸨叹了口气，倒也是习惯了苏幕这种常抓不住重点的样子。
“我倒无所谓，我只怕我娘……浴兰姐她受苦。”话说到嘴边，苏幕想起了浴兰每次必回重复的那句话，改了口。
“我会帮你照顾浴兰姐的，母亲说了若是我寻到一个好人家，想要出嫁，就把沁芊园交给浴兰姐处理……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浴兰姐的。”
苏幕在沁芊园生活了十五年，也熟知了这个世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这里不是他们历史中任何一个朝代，不过文化倒也都差不多。他痛恨自己对历史的模糊，若是当时再自信一些他也就不会选择理科，弄得现在脑海中的知识都用不上。
若是知道一些历史，他方可利用储备的知识去混个一官半职，将历史上的各朝大事和现下做个比较，然后心安理得的窃取，哦不对，是学习各种治国方法。虽然他志不在此，也丝毫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未来，但想要过上舒坦的日子，是每个人都期望的。
陆府和沁芊园的距离绝对不算近，苏幕很难相信陆太傅到沁芊园来只是为了春宵一刻，尤其是外面传言他好男色这种情况下。此时的苏幕站在陆府大门外，迟迟没有敲门进去。苏幕有种预感，踏进去，他一直所想要的生活将永远离去。
苏幕自己心中清楚，进去了，他以后便再也不会是苏幕了。
陆府的陈管家正巧外出办事回来，瞧见了站在门外打量着陆府大门的苏幕。他定眼瞧了瞧，苏幕一身白衣夹杂着些许淡蓝色，腰间上挂着一个香囊，也不知是哪家小姐送的。上面绣着的鸳鸯用意好不明显。虽说布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高档货，但在苏幕身上穿着倒有一番风味。
陈管家想起，他家老爷说过今天‘少爷’要回来。走上前，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来自沁芊园的？”
“是的，在下苏幕听从母亲之命前来找生父陆太傅。”苏幕作揖，可心中暗暗为这番俗不可耐的话咋了舌。在过去他是个急性子，哪来的那么多心情和人这番磨叽，就算是今生在沁芊园磨练了心性，也依旧是耐不住性子的人。
“老爷也等候苏公子多时了，还请苏公子快快跟随老夫进去。”
“多谢了。”
苏幕先行退避，避让出一小部分路出来示意陈管家在前方带路，礼数十分周到。这让伺候了陆府四十多年的陈管家挑不出一点刺，也让他对这位便宜少爷另眼相看。
“想必苏公子对自己的生世多有不满吧？不过也怪，怎么花街女子一怀便是男胎，我家夫人却三胎皆为小姐，难不成……”陈管家走在前面不停的说着，话语中满是对花街女子的不满，以及对苏幕的些许嘲讽。
苏幕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应付两句。心中却牢牢记下来这些话，这里同以往不一样，出生不同就决定了地位的不同。他一个人没有办法做出什么事来推翻这一庸俗的理念，但这不能说明他不能够施之以报复。
苏幕自认他不是什么小人，但也绝不是君子。
苏幕打量着陆府内部的环境，仆人不算多，其中男仆就更加的少。而又得知陆夫人三胎皆为女儿，除开老大都还待字闺中。
苏幕对这样的环境是陌生的，可这陌生中夹着些许熟悉。这让他不得不对他生父做一个大致的评估，外边传言他好男色，而浴兰的意思，他绝对是在陆太傅的意愿下出生的，而像陆太傅这样的人定然是不会去像花街这样的地方，就算去也……
“苏公子，这边请。老爷就在这里面。”陈管家敲了敲房门，侧身站在一旁微微推开了门，示意苏幕进去会见他的父亲。
苏幕点了点头，暂时先抛开了脑海中所想的，手提了提衣服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有大量的书籍，每一本都摆放整齐，苏幕拿起一本书，手指轻轻滑过封面上的名字，小声的念着，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书都是他不曾见过的，虽说他从未读过并且了解过史书，但并不代表这他对这些就丝毫没有兴趣。相反，苏幕很喜欢这些书籍，同样也很喜欢读书。只可惜他记忆能力不行，不然定要翻遍前世所有的书籍。
“你就是浴兰的孩子？”陆太傅走到距离苏幕前方大概两米的位置，将手中的几本书有序的放进书柜里。
苏幕闻言，放下手中的书作揖。抬起头时正好同陆太傅的视线撞了个正好，“正是，在下……”
“像……太像了……孩子，你可也喜欢书籍？若是喜欢，我马上命人送去我替你准备的房间？”；陆太傅激动地将手中剩下的几本书丢弃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苏幕跟前。
“……还称不上喜欢，只是闲暇之余常看罢了。而且也都只是略懂一二，未曾有先生指导。”苏幕被陆太傅这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他还尚未清楚这陆太傅为人，就受如此大的礼。并且‘也’这字眼引起了苏幕的沉思，还有谁曾表露出对书本的喜爱，那人定然不是他母亲，他母亲不识得很多字，自然不会喜爱看书。
“这样……孩子你以后就叫陆千钰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陆家的少爷。我会去找全离国最好的先生来教你句读。”陆太傅自顾自的说着，边说边拉过苏幕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下了‘陆千钰’这三个字，丝毫没有发现苏幕脸上表情的变化。
苏幕回过神，心中默念着‘钰’这个字，《五音集韵》中‘钰，宝也’。
苏幕不相信陆太傅对他母亲有任何的感情，在看见他脸之前，他可以确实‘浴兰’这个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说是不认识‘浴兰’这人。陆太傅在意的应该是和这张脸相似的另一人，而那人同浴兰有一定的关系，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
他只是个替代品，那个人的替代品，那个不可能和陆太傅一起生活的人的替代品。陆太傅为了和那人‘在一起’，利用了他和他母亲，或者说他母亲是主动提出的。
但是那个人是谁？
稍晚些时候苏幕跟着陆太傅见了陆家上上下下，而陆太傅对苏幕的态度也让这些下人们明白了今后应该怎么做。虽说三个女儿只有大女将要出阁，可毕竟女儿都是要出嫁的，未来都不是陆家的人。相反苏幕虽说是烟尘女子所生，到底是个男儿，传家立业这事只有他才行。
长女，陆初苑倒是无所谓苏幕这人如何如何，可二女陆初荞，三女陆初茗以及陆夫人可不认。
尽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在陆夫人心中苏幕到底不是陆家人，会面时也是各种刁难。说到底，不过就是自己的财产将要被外人侵占而发出的反抗，不过就是对苏幕这外来入侵者的不满罢。
苏幕明白陆夫人不喜欢他，也不待见他，但他又无所谓。要他来的是他娘，他来了为的只是不让他娘难做；要他留下来的是陆太傅，他留也不过是为了三五年后接他娘来安稳度日。这一切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他娘。他虽不愿承认他是陆家人，可到底还是陆太傅的骨肉。
他不欠陆家，倒是陆家欠他。
?
晚上，苏幕回到陆太傅为他准备的房间，拿起了茶壶为自己到了一杯茶水，就听见有人敲他的房门。
“少爷，老爷让奴婢来伺候少爷。”
“……进来吧。”苏幕沉默了一会，还是让人进来了。他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一贯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他也不得不开始习惯，毕竟这里还不是他的地盘。
“少爷，奴婢景云，是老爷叫来专程伺候少爷你的。”景云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将盆子放在了一边，润湿了毛巾帮苏幕擦拭着手和脸。
苏幕不曾出声，一直到景云伺候他洗漱完毕，宽衣后才离开口，“景云，明早我有事自会叫你进来，没我吩咐不要进我房间。”
“好的，少爷。”景云微微欠了欠身，迈开步子退到房门口，出去后将门关上，给苏幕留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苏幕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有些同情陆夫人的遭遇。虽说他已在这边的世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但这边的文化底蕴丝毫没有改变苏幕的观念。女子从父从夫从兄从儿，这些在苏幕这里都是不存在的。而且他还有些佩服陆夫人，一个女人将陆府上上下下都打理好不说，且不做超出自己本分的事。
若是在他所在的时代，陆夫人定能够活得更加精彩，夺人眼球。但是敬佩归敬佩，只要涉及到底线问题，苏幕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想到这，苏幕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可怕。但愿这家人不会做出太多愚蠢的事情，不然他可不保证他的目的，会不会还只是单纯的让他的母亲过得好一些，当然关于他身世，也是他目前十分在意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府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