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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法则之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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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晚上回去了,躲进帐子里面,爷再悄悄地告诉你,如何?”
这话虽不正经,可我原本滞在心口的紧张情绪,倒是也随之消散了开去。
“唷,贤弟这是要告诉姜姨娘什么事呀?今晚三更,春宵一刻,可否也带着哥哥我一起,回去你那帐子里听听?”
来人插进的话,比起岚棠,还要再不正经了许多。不消转身,我也能猜得到,是曹文举来了。
“呵,我早就说过了,男女间这点事讲究个无师自通。你看看岚贤弟他说出来这番话,可是半点仰仗了你去教诲?”
随着曹文举走进来的,是个眉清目秀,容貌精致的年轻男子。许是因为看起来尚且年少,倒平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只不过他既唤岚棠“贤弟”,便应该仅是少相罢了。
曹文举未理会他,反倒以纸扇擎住了下巴,抱着臂仔细端详起岚棠。
自他二人进门,我早已匆匆退去了岚棠身后,也不知道,曹文举此刻盯住了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才那“少年人”的话语,我还听得尚有些云里雾里,可曹文举打量够了岚棠,而后满意点头,朝着“少年人”揶揄一笑,我便多多少少明白了过来。
“愚兄自然知道,自己做的皆是些无用功。若论凭兄弟义气,对他这呆子相助最多的,还不是眼光精准的燕贤弟你?今日得见,这衣裳真真妙哉,将他这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都衬出了隽逸风流。”
早先群青与我的疑惑,于此处得了解释。原来岚棠的月白袍衫,是这位燕公子的手笔。
此时我恍惚记起初见了曹文举时,他曾劝岚棠的话语。
‘为兄不是说过,对女人,得温柔着来。不止是洞房一夜,平日里——’
彼时的岚棠,只是瞬间便恼了他,开口打断,催他离去。而今再想,恐怕是我入得岚府之前,曹文举真就那般替岚棠出过主意。
如此一来,岚棠彼时的恼意里面,是否也夹杂过几许羞愤?
也不知道,他这一众损友,到底对于他此次纳妾,出谋划策到了何种地步?
弯了唇角,我忽然又忆起,床笫之间,岚棠初次携我入春帐时,那仿佛有些谨慎的神情,那甚至如同讨好的态度,还有他那句克制着炙热情|欲,试探般小心问出的“不喜欢?”。
我竟然何德何能,身微命贱,却得他珍视若此?
本以为的散漫随意背后,岚棠他做过了多少准备,只等待同我相见?
此刻,我终能够半点都不去怀疑,岚棠在我迈出了轿门之后,质问的那句“怎么都没个盖头”,并非是讥笑嘲讽我的恶意之言。
而他起初踢轿时幅度极小的动作,也只不过是不想将我惊吓?
种种疑惑,解开得太过突然,我慌张混沌之间,除了将其皆归因于自己肖似了妩儿的脸,再没有其他办法,令自己平静下来。
“姜姨娘,你说呢?燕羊脂的这件衣裳,挑选得好是不好?”
听闻有人相唤,我连忙回过神来。
曹文举正笑眯着一双原本飒然英朗的星目,扬眉望我。
原来是燕羊脂……
天衣无缝紫胭脂,江州城里面专赚女人钱财的皇商长孙。
姜老爷生意做得红火,难免与垄断布庄、衣行、水粉铺子的燕家有所往来。这燕羊脂的名号,我自然曾有耳闻。
燕家不同于一般的商贾人家,客人里最出名的,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天家帝后。皇上的一整个后宫,都由燕家供奉着脂粉、衣料。
这燕羊脂能够与官家子弟厮混在一处,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只是不知,一心钻研着女人们心思的他,究竟想出来何种驻颜秘法,甚至连身姿体态,都可以维持得如此年少。
“姜姨娘,怎么不说话呀?”
曹文举再度催促,我却只点了点头,向他与燕羊脂福过身子,便又重新站起,乖乖退立于岚棠身后。
上一次林中相见,我可是记忆犹新。如今思来,岚棠极不愿我在外人面前开口,故而我自然不会擅自答话。
府里的人,早就被岚棠警告了个遍,敢随随便便同姜姨娘说话的,保准不会有好果子吃。
也就是在岚夫人那里,我还能多少说上些寒暄的场面话。岚府里除了她和群青,再没有谁,不是见了我就远远地躲避开的。
正因为此,我本想从黛眉口中探明些消息的打算,也落了个空。黛眉如今再见了我,能动手的时候,已是坚决不肯动口,生怕我朝她说出半句话来,回头惹她那主子责罚。
“她面子薄,怕生。”
恁地是没好气的模样,岚棠挪了挪身下面的椅子,将我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反而朝曹文举那边张望一眼,奇怪问他。
“山药怎么没见你带过来?”
“你小子倒是管得颇多!刚才瑶妈妈代为引路,恰与我提及今晚乘船游江的事。”
被岚棠没大没小的泼皮模样气到笑起,曹文举拉着燕羊脂落了座,才慢悠悠说起。
“这会儿余下的画舫不多,我便教山药过去,替咱们先行定了。你那石硝,不也来得晚了?正巧进门时我们碰到,我就让他去陪了山药。省得山药他呆头呆脑,挑的船不合咱们心意。”
曹文举这话说得,便是极蹊跷了。
今日石硝的孩子恰好满月,岚棠便特地留了他在府中,好让一家人团圆。曹文举说在春暖阁门前见到了石硝,那留在府中东跨院里面的,又是谁呢?
石硝之事,未等到岚棠开口再问,已有人急匆匆将门叩响。
“主子、曹公子、岚公子,石硝兄弟他掉进江里去了!”
话音一落,屋内人俱是一惊。
曹文举最先反应过来,起身便要向门外走去。岚棠跟上一步,却又回头看我,脚下稍顿,曹文举立时开口劝他。
“救人要紧,且先留姜姨娘她在此。她一个女人家,过去了反倒添乱。”
燕羊脂随声应了,点点头道:“有我家耳珰候在门外,还会出什么岔子不成?贤弟你且放一百个心,赶快走吧!”
两个人唱作俱佳,将岚棠疾疾架出了门去,留下我一个人独坐屋内,压不住唇边的冷笑。
我倒是不承想,这场戏里,就连燕羊脂都占了一个角色。
现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我真就落了敌众我寡,孤立无援的可怜境况。好在我不曾自乱阵脚,便至少比今日设局之人,多了些许优势。
不该出现于此的石硝落水在先,曹、燕二人带岚棠离去在后。如此刻意明显的催逼之计,我只能推断,对方是情急之中方才出此下策。
既然是急着见我,便必定不请自来,将会早早现身。到时候至少不会是敌明我暗,我又有什么好惊慌呢?
尚不及我收回笑意,房门便再度被人敲响,而后便见一女子怀抱琵琶,自门外倏然闪身,进到了房间里来。
“唷,可算是都离开了。”
她明眸含笑,匆匆扫视了房内一圈,将琵琶反手立在门口,而后转过身来,朝着我行了礼道:“久闻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姜姨娘,我可是盼你盼得好辛苦呢!”
不过是蹲身行礼,而后再度起身的短短瞬间——本来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硬是被面前人做出了千娇百媚的动人情态。
我端详着这衣难蔽体,面带春潮的风流美人,一时间竟是恍惚失神。我从不知,玉色薄绡竟也能如此穿着,胭脂红泪原应该这般点就。
明知道面前女子,便是我亦曾久闻大名的红觞,可我此时却宁可自欺欺人,情愿我从不曾与她相互敌对。
天下间所有男人的欲念,皆于我眼前幻化出骨肉肌肤,汇作已如实质的一具人形。我究竟如何能有自信,可以令岚棠不会弃我、不会择她?
“唉,不理我便也罢了。岚棠那点怪癖,想必你多少也已知道。咱们俩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逼着你开口。省得传出去呀,再被人说是我欺负了你。”
红觞语意娇嗔,努嘴似笑非笑。
“上次你见到过曹文举,想是也知道了,我原本巴不得你不好。只能怪你的运气实在太佳,我红觞看上眼的男人,竟也能被你抢占到了如今。”
我未来得及开口,红觞已止了我本欲说话的打算,径自坐去桌旁,同我再言。
“远的不说,单论今儿上午,他抱着你游遍忘仙湖的事情,可是在江州城都传遍了!人人都说,岚二少的美妾不消露脸,只一身扶风弱柳的娇柔媚骨,就能令大半城的男人都丢了魂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