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与斯人》上古女子

14、第十四话：烬暗（3）

　　因下午的坠楼事件，许祎没让魏魏在医院待多长时间。傍晚，一个胖胖的女护士为她拔掉输液管后，许祎便偷溜下楼，送魏魏离开。

　　回来时，路过跳楼人落地的地方。那里虽被用警戒带团团围住，但还能看到大片残留的血迹。医院里每个人似乎都一脸凝重，连走在许祎前面的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也在叹息地谈论这件事。

　　“……听说是投资大公司的股票失败，血本无归才从四楼跳下来的。那时候我闺女正陪我在楼下散步，哐当一声那人带着树杈就下来了，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不过还真是可怜啊，你不知道，刚才跟我打针的小护士跟我说，她去收拾那个人住的那间屋子来着，听到警察在那收集证物分析案情时说，那个人好像是跳下去之后又后悔了，手就扒着窗户，框子都扯掉了，连人带框子就一块下来了……真是太可怜了……”一个灰白头发的大妈一脸惋惜。

　　“那那人死了吗？于姐，我记得您的二女儿在这儿当大夫吧？！”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大妈似是性子有些急，不禁横插一嘴问。

　　“没有，命挺大的，被那个言大夫给抢救过来了，只是人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

　　“奥，那倒还好，有命怎么都好啊……”老太太感慨地说。

　　许祎就跟在这两个老太太身后一路走进医院大厅，转到骨科，进入普通病房区……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她停下来。

　　额……这是哪里？她怔在十字交叉的走廊中间。

　　刚才那两个老太太呢？从她身边经过的医生护士呢？……许祎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一时不知怎么办。

　　很快远处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吸引许祎的注意，但定睛看过后，她没有向前问路，反而满目惊色，想要躲起来。

　　双腿下意识向右边的走廊跨出一大步，又一大步，然后很不自控地迈出来不及收回来的第三步……诶诶诶……不……不要！她半个身子都扑到一个推着推车不知从哪冒出的护士身上。

　　哗啦的一声，针头，注射器，绷带……掉了一地。她急忙站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她蹲下身，胡乱地拾起脚下的注射器放到车上，再埋头弯腰去捡，就听到这样不太确定地一声。“……许祎？”动作蓦然一顿，顾不上再捡什么，拔腿就跑……

　　许祎到底是没有多想为什么苏晨会出现在骨科，又为什么会追不到她？只听到他又是愤怒又是喝厉的喊着她的名字。“许祎！！……你给我站住！许祎！！！你给我回来！！……我不许你去找他！……”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慢慢听不见……

　　可她知道他回来了，苏晨回来了。他看到了她穿着病号服落荒而逃，看到她病怏怏的模样……

　　那么……生气！！！

　　****************************

　　魏魏打电话过来，是第二天一大早。开口就问她去哪里了

　　“……家啊“许祎在睡梦中慢慢清醒：“……哦，不好意思呀，魏魏，忘记告诉你了，我出院了。”

　　“嗯什么时候!!”魏魏还没放下手里的东西，身子一顿。

　　“昨天晚上。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就出院了。”

　　“啊!!不会吧!”魏魏沮丧地摇头。

　　偷袭……竟失败了!!!她悻悻地从病房里出来……

　　挂断电话，又公交站了许久，明橙橙的公交过去n辆。魏魏纠结着是去看许祎，还是去云凡公司找陈宇。

　　今天是周六，工作狂陈宇竟还要去加班。约会美梦泡汤的魏魏只能早起，趁早饭时间和他呆一会，然后一大早以看许祎的名义溜进他的车，缠他半路。

　　她不是想打扰他啦，只是他一个人吃午饭得有多闷啊最近陈宇似乎一直在弄一个合作案，每天忙到深夜，那得多累多枯燥啊……昨天她打车到家天都黑了，陈宇都没有回来。她又不敢一个人在家，就站在走廊等他。

　　陈宇应酬回来，已是半夜，她都坐在地上靠墙睡着了……酒气一近，身子一轻，她被抱起来，迷迷糊糊地剌开眼眸一角，对上温然如墨的清光，只往他怀里靠了靠，然后……开始装睡。

　　事实证明，她完全低估了陈宇，他虽然喝了酒，防守还滴水不漏。将她往卧室一扔，锁上门，自己睡的沙发。可卧室怎么没有卫生间啊——害得她一大早只能捶门呼救，然后就知道他周末还要上班的晴天噩耗……

　　形象什么的她早就不苛求了，只是善解人意倒还可以努力努力的。好像许祎说过两天就可以上班了，声音四平八稳的，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嘿嘿……想到这一点，魏魏终将天平心安理得地斜向美色，欢快跳上车。

　　再接到魏魏的电话，是晚上八点。仲夏时节，屋子还有些亮光，许祎洗完澡在床上躺着。

　　今天一整天都在家中收拾东西，打包行李，真是累死了，晚饭简单吃了点，一沾床就腰酸背痛起不来了。

　　说过两天上班的话，确实不是许祎搪塞魏魏的借口，而是因为魏魏妈的电话。

　　“……小祎，不然，你说了数吧？！！阿姨是真的很认可你的能力，想让你留下。”魏魏妈认真地说。

　　不得不说魏魏妈的诱惑确实不小，工资已给得很高了，可惜她去意已决，还真眼睛也没眨一下就一口回绝。最后答应上班，只因魏魏妈说公司暂时没有人能接替她的位置。她只好说可以暂时先不离开，但只能干到六月底。

　　就快睡着的时候，魏魏打来电话。她又困又累，魏魏说什么，她其实并没有听多清楚。直到听到魏魏声音有些不对劲，涣散的意识才有所回游。

　　魏魏……哭了？！！她清醒了些。

　　“许祎，这次你一定要帮我！”魏魏的声音格外委屈。

　　“额，什么事？”许祎打个哈欠揉揉眼，关切的问。

　　“陈宇怎么了？”方才似乎有听魏魏提到陈宇。

　　难道……他们吵架了？好像，陈宇私下里对熟人说话一直很直。

　　魏魏深吸口气，呜咽地说：“陈宇，陈宇好像摊上大事了……他要被包养了……呜呜……”

　　“什么!”许祎被魏魏的答案雷得外焦里嫩，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天！！魏魏……说！的！是——陈宇要被包养了！！不是她？！！这消息绝对堪称她生平以来听到的最爆炸性新闻。

　　她缓冲很长时间，非常努力才说服自己，这石破天惊的一语是魏魏罪恶的三观作祟，且不说陈宇如今已是云凡副董，云城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就是包养，也只有他包养别人的份了。

　　“……魏魏啊。”许祎说话都禁不住语重心长。“那个……咱们可不能老看那种书啊，那些书上说的东西都不作数的。”

　　“诶呀！！”魏魏急得跺脚。“到底我怎么说你才信么！！许祎，我以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起誓，我所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天去他们公司找陈宇了。是他们公司里的人亲口说的。他们说……他们说……”魏魏一想到下午那些人的话情绪更激动。

　　“他们说什么？！”

　　魏魏顺顺气说，“他们说，他们公司的苏总喜欢我家陈宇，他们两个有一腿……呜呜……原来我家陈宇真的不是直男！！呜呜……我说，他怎么不喜欢我呢？！！我一开始还把那苏总当好人，哼……那个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家伙！！”

　　“这这这这从而说起啊？”许祎不淡定了。身为苏晨前女友的她要向魏魏如何解释，她的前男友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额……苏总？就是那个苏晨吗？他不是结婚了么？”极其关键时候，她想到沈微。

　　“对对对，就是娶了沈微的那个。我是去了他们公司才知道，原来陈宇和那个苏总很早就认识了，苏晨结婚之前都没有女朋友，几年前和那个沈大小姐传了绯闻还开记者会澄清。许祎，你知道吗？！他居然是个同性恋啊，有一次被一群聊八卦的下属议论都没有否认，后来好像是被一记者曝光了，他才和那个沈大小姐结婚的。他好像一直对我们家陈宇有兴趣，你都不知道，他连蜜月都没有去，就一直待在云城。那个时候好像我在追陈宇。”魏魏若有所思地说：“嗯……就是那段时间，陈宇出差，我去了他们公司，好像听他打电话凶我们家陈宇，我那时候对他印象不错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真是恐怖……怪不得前一阵子还传出那个白富美去澳门豪赌的新闻呢？！摊上这样的老公，可不是要赌吗？！”

　　“……魏魏，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什么胡言乱语，我这叫证据确凿……”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许祎懒得和魏魏纠缠。

　　“许祎，那你说我怎么办？人家都打到家里了。最近陈宇总加班，不然我跳槽吧？！不行，我去求婚好了……” 魏魏东拉西扯一直聊到陈宇下班才挂断。

　　欲知后事如何怕是要等下回分解了。许祎看看手机，竟十一点多。胳膊很累，意识极清，两个临界的极端，她竟一点困意也没有。

　　魏魏的话虽然戏谑，却击中心头某个敏感脆弱的地方。那份不确定，那些岁月年华里的空白被填充……

　　原来他这些年没有交过女朋友，一直没有，甚至都下属传成是同性恋……

　　原来他和沈微的绯闻之后还专门开过记者会澄清……

　　原来他没有和沈微度蜜月，就一直待在云城……月亮又大又白，从窗前照过来，一片月光就将她打败了……似乎怎么也睡不着，许祎翻了个身，穿上鞋站在窗前发呆。

　　他为什么不去度蜜月？不喜欢沈微吗？不……肯定是喜欢的！！不然结婚做什么？

　　心头，一种似是而非地怅然与困惑挥之不去。

　　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直接就去接。这个时间会给她打电话的，除了魏魏就是许诺。她没有防备，听到那边问：你在哪就不假思索回答。“在家啊”

　　说话的时候，她急于掩藏心事，很故作轻快，可说完才后知后觉，这声音很大很……陌生。

　　尴尬，悄然无声地在两端蔓延，半晌，那头才传来回复。

　　“……我是苏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