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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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已经离开十四天了，没有一点音信。我料想他是平安的，却因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而略显焦躁。我依然无所事事，但不得不面对现实，三年来坐吃山空的窘迫状况也早已到达极限，零散的打工所赚得的微薄收入几乎无法糊口，如若没有King的帮忙，这三年我必然过得更加潦倒凄惨，只是现今他人已离我而去，便再也没有逃避现实的借口。
King走时将他十年来的积蓄悄悄地放于我的床头，我却不打算用它来支付账单，他的好意我只能心领。若是想从困境中走出，必然要付出艰辛的努力，我不想继续只依靠银行存款或零散打工苟延残喘的过活，那样的生活我已然领教，身体每况愈下，精神萎靡不振，吸烟酗酒，昼伏夜出，拖欠房租，被社会厌弃。作为没有价值的存在，即使不创造价值，却也堂而皇之的消耗着资源。我如同深陷空无一人的荒野泥沼，大声呼救显然毫无用处，唯有自救才是逃出升天的唯一途径，我是要选择自救还是自暴自弃任其下沉，答案显然是前者，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死亡，因为即使颓唐潦倒，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许只是在等待什么，在它出现以前，我必须活着。
夏季的午后，突然降临的暴雨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口气横扫整个城市，将终日漂浮于城市上空的灰紫色一扫而光，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微凉的带着点清爽的湿气。
我沿着狭窄的砚池街缓步前行，路过每一棵法梧桐树，都会驻足观察。所谓的观察不过是门外汉式的长久注视，从树叶到枝桠，再从枝桠到树干，粗壮的树干向下延伸，连接着深埋于土中的庞大根系。它们孜孜以求，不断汲取水分，减少温室气体，释放氧气，从生至死。或许，我也该如此。
叼在唇上的香烟，在我长久注视法梧桐的时间里自行燃烧，只留下一段长长地烟灰，我动一下嘴唇，烟灰便垂直下落，掉在路边雨后还未及蒸发的水洼里，不见了踪影。我开始考虑接下来的生活，找寻工作，把自己喂饱，每天睡八个小时，开始戒烟，停止酗酒。一切都很美好，切实可靠，按部就班。我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继续前进。凉风渐起，潮热而冗长的夏日带着最后一丝暑热，拖沓地走向了末尾。我觉得脚步轻盈了一些。
“未羽，外面有人找！”赣宁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我一跳。他却一脸坏笑地跳开，似乎很开心。事实上，这个方法他用了很多次，并且乐此不疲，我不明白他为何每次还能保持同样不减的热情。作为这个行为的“受害者”，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会被他吓到，除非我在全神贯注于另一件事情。
“谁？没有说名字么？”我把视线从面前的油画上移开，转向赣宁。赣宁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所到之处必是欢声笑语不断。
“哦，他是有说啦！不过我没听清，因为我一直在想要是能让眼前的家伙做一回我的模特就好了。”赣宁是美院的大二学生，最近痴迷于人体素描，看到身材合意的人，就想要拉过来做模特。
“你直接问他就好啦，说不定对方会同意呢？”以赣宁的性格，他定然会直接询问对方吧！
“那家伙太高傲了，不好对付呢！”赣宁有些伤脑筋地拉拉额前的头发，忽然双手合十向我拜托“既然他来找你，你们就必然认识，所以帮我说服他吧！拜托了！”
“这个……我——”
“未羽！”来的人原来是济安，一身的休闲装，浅咖啡色短风衣，卡其色长裤搭一双棕红色软皮鞋，衣着款式颜色搭配合适，透着风流儒雅的气质。
“学长？”许久未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夏天，现在已是秋季了。时间的流逝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又一次让我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就如同从耳边划过的风一般，快速的奔向后方，且一去不返。
“想我了吧？”学长露出微笑，表情颇有些风尘仆仆从远方归来的喜悦感。
“出差了？”我问。
“恩，差不多吧！想你了！”他走上前来，给我一个很轻的拥抱，随即退回原地，我来不及反应，只能定定的看着他。他脸上依然挂着笑，表情坦然。旁边的赣宁还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我有些尴尬，虽然赣宁清楚我的性取向，但就这么在他面前被一个男人拥抱还是会有些顾虑，我并不想让赣宁感到不舒服，虽然他也坦言自己并不排斥同性恋，但是这种视觉上的刺激，普通人的话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
“出去说吧！”我转过身对赣宁说，“帮我盯着，若有人订画就——”
“不用出去，就在这里吧！我没什么事情，就在画廊里转一转。你给我推荐一些画吧！”济安在我身后提议，“正好我最近考虑再给我的藏品里加几幅画，帮我看看吧！”
“呃，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些不错的给你。”我侧过身体对济安说道，随即又将脸转向赣宁说：“十一点的时候，会有个美院的男生过来，名字叫思扬。他来了的话，记得通知我。”
“恩，行！没问题！”赣宁爽快的应道，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我们学校的啊，思扬？没听过呢！兴许见过……”
“这两幅，我把他们挂在一起，作者是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年轻画家，但可以预见这两人必然会前途无量。虽然两个人画的都是海，却用了完全不同的手法。乍一看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我总觉得这两幅画是相互吸引的。两幅画的技法都很新颖，个人性格强烈，是不错的作品！”
“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是不是应该考虑把这两幅画买下来，以免你白白浪费口水？”济安故作踌躇地拧起双眉说道，随即又认真的看起画来。“是不错！我从以前就知道你的眼光很独到！”
“呃，我最近总说很多话，给客人推荐作品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我停顿一下，认真的看着他问“你不习惯？”
“是有点儿……”济安呵呵笑了两声，又问：“有你的作品么？”
“有，要看么？”
“怎么不先介绍你的作品给我，要知道，我可是从以前就很欣赏你的作品！”
“这个……我还没有自负到自卖自夸的地步——”
“哈哈哈~~~，你……你卖的也不是西瓜吧！”济安笑不可抑地将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身体剧烈抖动，活像是他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
“还是说，你一直都认为你画的画就是西瓜一类的东西呢？”济安继续没形象地大笑，那一身的优雅气质被他破坏殆尽。
“……”
“最近变了很多吧！”
“是啊，总要变的。”
济安温和的笑着，双手搭在汽车方向盘上。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并不鲜明，我依稀记得那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时的光景，仅仅只是盯视着他的双手，却有种音乐从那指尖传来的错觉。嘈杂的汽笛声将我从这种想象中拉回现实，我抬头向前看，汽车长龙蜿蜒向前模糊地交织在一起，消失于一点。
“是因为King走了么？”
“并不全是这个原因，也该做些改变了，总这么活着也没意思得很！”
“你想开就好，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担心，总觉得你心里空空的，丢了魂似的！”车流缓慢前移，如同被某个力大无穷的怪兽在后面拖着，不时陷入长时间的停滞状态，移动非常吃力。在这缓慢的行进与停滞中，时间如同粘稠的糖汁般被无限拉长。我努力的盯视着汽车仪表盘上的时间，从17:55分到17:56分，这之间竟如同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堵车堵得厉害，这种等待真够急人的！”我侧过脸看着济安，竟有些高兴能够这样静静地和他坐着说话。
“嗯，习惯就好了，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每天都会堵车，大家都一样，每天这个时间，一个挨着一个，像开PARTY一样。堵是必然的，大家也都能放松了心态，不然，这么堵下去，一定把人逼疯。”
“堵车得来的心得？”我看向济安，他正轻踩着油门，跟上前面的车子，我们又得以前行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对，算是心得吧！”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挺有趣的！”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