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游》袖里糖

1、一

　　世上的神仙分很多种，有平凡人潜心修炼得道成仙的，有因因果得了机缘直接飞升的，有精怪修了不少福缘得了头衔的，还有一种很少见，是生来便是神仙的。
　　神仙不能动凡心，所以便不会有后代，少数神仙动了凡心，有了后代，也大多只是普通人尔尔，生来便是神仙的，就连真正的神仙，也很难看得明白，说得透彻。
　　觅旂就是这样的神仙。

　　他从降世以来，就知道自己是个山神，需要管理自己山头的大小琐事和山精妖怪。
　　一开始，觅旂只是一缕神思，后来，才渐渐有了实体，从一个小孩子，慢慢长大，变成十七八少年的模样，便不再变化。
　　山中和觅旂熟识的妖怪都很好奇，为何觅旂会降生到这座山头，而又是为何，他自从有了意识之后，就知晓自己是山神，知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明明没有任何神仙教他。
　　觅旂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是鸣洛山的山神，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守护一山太平，就连仙法都是随着岁月更替，自然而然溜到他脑中的，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山神这么个职称，如果没有……反正他就是管理整座山头的那个神仙嘛。

　　觅旂心思简单，小时候整日和山间居民的孩子们做游戏，长大了些，知道神仙应该和凡人保持距离，渐渐地，就习惯了独自在山里转悠，又认识了一些喜好修炼的山精，他气运上佳，那些山精都很好相处，天性纯良，故而，他在做鸣洛山山神的两千年里，没遇到过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大起大落，每日坐在最高的树枝上看日出日落，闻百花清香，冬日踏雪而行，也不觉孤寂，好像，在他贫瘠的记忆里，世上每个人都是这么过的。
　　一日，狐狸柏杨正在用鼻尖嗅嗅叶子上的露水，忽感周遭灵气骤然聚集，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青衫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神仙，柏杨爪子不自觉地收紧，对他呲了呲牙，虽然，他心里清楚，如果面前这神仙真的发起难来，他其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但是，气势还是要有的。

　　那青衫神仙看到他不待见的样子，也并没有恼怒，还是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样子，弯腰跟他说话，“小狐狸，看你这修为，应该能变成人形了吧？我问你个人，不知道你见没见过？”
　　柏杨开始一惊，他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修为，然后，略略思虑了一下，觉得眼前这神仙应该不是个坏神仙，最起码，看起来也不像是想找他麻烦的样子，于是，也很好脾气地，化为人形与他沟通。

　　“你是谁？来鸣洛山，想找谁啊？”柏杨的人形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风度翩翩，因为他的真身是狐狸，眉眼间，还带一丝媚气，妖娆得不行。
　　青衫神仙对着柏杨弯了弯腰，“我叫思莨，来找鸣洛山的山神觅旂，请问，他在哪里？”
　　柏杨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挑了挑眉，“你找觅旂做什么？”
　　思莨弯了弯眉眼，“你是他的朋友吗？我没有恶意，我是从……”他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那儿来的，找他，是有些公事要谈。”

　　柏杨昂起脑袋往上面看了看，好像听明白了，他左右想了想，这个神仙，似乎真的没什么恶意，方才下定决定，“好吧，我带你去找他。”
　　思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柏杨一路上也不愿意跟他多说话，想着清晨觅旂大多都在山顶那棵大榕树那儿，他总爱在那儿看日出。
　　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柏杨加快了几步，想跑到他身边去，他心里有些计较，人形就是不好活动，若是狐狸就跑得快多啦。

　　“觅旂！来了个神仙找你！”柏杨边跑边说。
　　树上的人往下看，看到来人，迟疑了一下，便跳下了树，整了整衣衫，问道，“神仙？”他不记得自己和哪位神仙交好，“是哪位？”
　　思莨这个时候刚走到他面前，对他作了一揖，“是小仙，你可是鸣洛山的山神觅旂？”
　　觅旂几乎没见过其他神仙，此时也不知道神仙之间见面，应该有什么礼节，于是，只能照模照样也作了一揖，“我是，仙者是哪位？”
　　思莨弯起眉眼，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了来意，柏杨和觅旂都很吃惊。

　　“去天庭？”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思莨说道：“玉帝念你在凡间当山神这两千年来，你所管制的山头，精怪和睦，居民安康，所以，让我来带你去天庭，行百日游历，百日过后，各有因果，再做决断。”
　　觅旂近来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和“人”进行这样的对话，思忖了一下，“百日游历？”
　　“嗯。”思莨也没觉得麻烦，跟他解释了一遍。

　　天下万物都归天庭所管，觅旂这个小山神，自然也是一样，所以，他这两千年来在凡间为鸣洛山的山民们做的桩桩件件，玉帝都看在眼里，所以，让他上天庭百日游历，百日过后……
　　“如果没什么意外，你大概就可以留在天庭了。”思莨笑着说道。
　　“啊？”觅旂一愣，“留在天庭？”
　　思莨点点头。

　　柏杨也是一惊，他记得其他妖怪说起过，县官如果利国利民，就会升官，所以，觅旂这也是……升官了？他想了想，一转身化为狐形，飞快跑去给其他人通风报信。
　　觅旂有些犹豫，眉头紧锁，“可是小仙什么都不懂，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他也没什么高远的志愿，相比起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熟悉环境，如果能一直待在鸣洛山也没什么不好。
　　思莨听过后，也没有觉得他不思进取，还是很好脾气地劝道：“玉帝下的旨，我们是不能违抗的，就算，你本意不愿留在天庭，百日游历已经定下来了，玉帝让我来接你，我这差事，做不做得成，全都在你，你也不能让我为难不是？”

　　觅旂听完，心里忧虑更甚，若只是去天庭待上百日，倒也没什么，但是，如果帮面前这神仙完成了差事，到时候自己下不来了怎么办？
　　思莨看出了他的迟疑，给他出了主意，“你只需在天庭待上百日，百日过后，再向玉帝说明自己不愿留在天庭就好了，玉帝不会强人所难，非要你留在天庭的。”
　　觅旂看着思莨甚为真挚的表情，稍稍点了点头，思莨顿时松了一口气，继而眉开眼笑。
　　二人话刚说完，先前离开的柏杨带着各种精怪便跑了过来，都是听说觅旂要去天庭前来询问的，觅旂不想让他们担心，说自己只是去看看，很快便能回来。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百年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不足为惧，大家听后，也纷纷放下心来，心里的顾虑消了，只剩下满满对觅旂的羡慕。
　　山中精怪修炼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成仙，而觅旂不过两千岁，就能去天庭，还是被玉帝下旨召去的，想到这点，他们也很为他高兴。

　　觅旂和思莨两人启程去天庭，途中，觅旂询问思莨，凡间的小神仙那么多，玉帝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怎么能注意到自己，又下旨让思莨带他去天庭呢？
　　思莨跟他解释，原来，一日前，北海龙王去天庭禀报公事，行走途中，袖中的汲水珠掉到凡间，北海龙王欲下凡去寻，实在是手头上的事情太急，耽误不得，思来想去，只能先去见玉帝，等他回来寻时，那汲水珠已经闯了祸。

　　听他这么一说，觅旂就想起来了，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思莨眼前，“他那汲水珠，可是这个物什？”
　　思莨接过去瞧了瞧，笑道：“正是这个，看来，果然是机缘。”
　　思莨跟他说了后面的事情，觅旂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玉帝会选中自己到天庭百日游历。

　　北海龙王的汲水珠恰恰掉在他的鸣洛山上，要是放在平日里，本来没什么事，但是那日，原本负责鸣洛山降雨的神仙，就有公务在身，原该只是小雨，多了汲水珠这么个神物，莫名瓢泼大雨直流而下，雨神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就收回了神法，可是，那大雨怎么都停不了。
　　等觅旂发现，大雨已经浇坏了几十亩田地，淹死了很多生灵，觅旂立刻施法想救村民，那雨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了，后来，才发现是那颗珠子在作怪，觅旂消耗了不少灵力，才抑制住汲水珠的法力。

　　“北海龙王后来因为这件事跟玉帝请罪，玉帝听完后，觉得你临危不乱，心怀村民，后来，又得知了你自降生就是仙者，觉得你待在凡间这么多年极为不易，这才差我去寻你。”思莨说道。
　　觅旂有些好奇道：“天生就是仙者，难道很少见吗？”
　　思莨笑笑，回答道：“那是自然，你不知道，天生就是仙者，证明灵根非凡，原本就该住在天庭，多加照顾才是。”

作者有话说

　　15年的坑了，填完是完成自己当时就应该做完的事，但是不建议阅读。